第648章 熟稔的氣息！
“記得的……”蘇青鸞垂着眼斂，低低回。
“那幅畫，我……我一直收在……枕邊……每晚……都會看一遍……”白清寒的聲音抖得厲害。
“師父的那幅薔薇，我也一直收着……”蘇青鸞字斟句酌，語音艱澀，“師父知道我是怎麼收的？”
“嗯？怎麼收的？”白清寒呼吸急促。
“我珍藏在柜子裏，拿上好的綢布包着，外頭又放了一層油紙防潮，只偶而拿出來看一看，撣一撣灰，可是，再怎麼珍視，那畫，也還是一天天的褪色了……”蘇青鸞深吸一口氣，終是抬起頭來，“師父，流光容易把人拋，我已走了那麼遠了，不會再回來了，師父也往前走一步，可好？”
白清寒微顫了一下，再次沉默。
蘇青鸞也沉默着，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然而，她不說，白清寒心裏卻也全明白了。
其實，她說，剩下的路，她想一個人走時，他心裏就明白了。
一陣令人心碎的靜默過後，白清寒的聲音又輕顫着響起來。
“好……好……”他的唇角揚起，笑意凄涼，但他還是努力笑着，眼眸彎彎如月，然而月亮也是悲傷的，但他還是一迭聲的回應着她，“好……青兒……好……”
“師父！”蘇青鸞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他，將頭拱在他懷裏。
很快，白清寒就覺得胸前一片潮濕溫潤。
“傻丫頭，哭什麼？”白清寒伸手輕撫她脊背，“擔心師父……沒人要嗎？”
“不！”蘇青鸞搖頭，抽抽噎噎回，“師父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子，不知有多少人想嫁給師父！連我也那麼想過！可是……可是……他們說師父不能嫁，我記住了，習慣了，就再也……改不了了……”
“不用改！”白清寒臉上淚水潸然，唇角卻仍然上揚，“就這樣，也挺好……”
藏在心裏那麼多年的話，他終於說出來了。
雖然，結果一如他猜測的那般無望。
可是，他的小姑娘，並沒有因為他這難與人言的心思，就與他生分，她還願意抱着他，叫他師父，為他落淚難過，他覺得，這真的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不遠處，林湘雲旖遠遠的看着他們。
看到兩人抱在一處，林湘不明就裏，還以為兩人已互訴衷腸，正開心間，卻被雲旖一聲低嘆打斷。
雖然隔得有點遠，但云旖耳力過人，還是將兩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林湘指着蘇青鸞和白清寒，欲言又止。
“鸞丫頭說，回不去了……”雲旖扼腕輕嘆。
“若是當初，我們沒有阻攔……”林湘嗟嘆之餘，又忍不住憶起當初。
可惜，流光已逝，無法回頭。
次日清晨。
蘇青鸞帶着兩個婢女和十個護衛離開了蕭京。
正是初夏時分，天氣很好，陽光燦爛，萬里無雲。
這樣的天氣，不熱也不冷，正適宜遠行。
蘇青鸞騎在馬背上，向著送別的白清寒林湘揮手告別。
令她意外的是，蕭長安沒有出現。
這好像有點不符合他的性情。
不過，這麼說也不對。
其實這樣才符合他的性情。
她愛的長安哥哥，其實從來都是疏離淡漠的性子，話不多，也很少笑。
只有跟她在一起時，他才會多說幾句話，也會多笑一些。
他從來就不是也不該是痴纏不休的人。
如今這樣，大家一別兩寬，各自珍重，其實真的挺好的。
蘇青鸞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
然而……
這種輕鬆自在，好像就只持續了那麼一小會兒，轉身的瞬間，一絲難以言說的惆悵唏噓，浮上心頭。
蘇青鸞不由哀嘆，她到底還是不曾真正放下啊。
不過，無妨，待離這蕭京城遠些，再遠些，徹底離開了他，拋開了那些記憶，她早晚會放下一切的。
這次行程，並無什麼緊要之事，又兼氣候適宜，所以，倒也不急着趕路，一路走馬觀花，權當散心，所以，行了一日後，才剛到蕭京城外的一處小鎮。
小鎮此時正逢廟會，十分熱鬧，哪怕是晚間，仍是燈火輝煌，街上行人如織，熙熙攘攘。
蘇青鸞找好了客棧，便帶着兩個婢女出來遛彎。
這樣閑適自在的日子，她們以前倒是經常過的，只是自嫁入明王府，便如入牢籠，如今卻是出籠的鳥兒，好不快活，興奮之餘，自然也就玩得晚了些，待回到客棧時，街上人已散得差不多。
她們三人着了男裝，執着酒壺，在街上晃蕩，因着這男人的身份，倒也絲毫不用畏懼旁人目光。
正說說笑笑間，忽聽身後馬蹄聲響，卻是一輛馬車急馳而來，趕車的是個絡腮鬍男人，身形瘦削，行色匆匆，很快就掠過她們，徑直向前面的客棧奔去。
馬車經過的瞬間，蘇青鸞鼻間忽然漫過一縷熟稔的氣息，她下意識的吸了吸鼻子。
“公子，鼻子不舒服嗎？”如錦忙問。
“不是！”蘇青鸞擺手，問：“你們可曾嗅到藥味兒？”
“藥味？”如錦搖頭，如畫笑：“我現在滿鼻子都是酒味兒！也只有小姐你這種狗鼻子，才能聞出藥味兒！”
蘇青鸞不說話，疾步向前，逐着那馬車。
馬車已要她們投宿的客棧前停下來，絡腮鬍男人將馬車交給店小二，自己返身進入馬車，從車裏拖出一隻大箱子來。
那箱子看起來極重，他一人想來是搬不動，叫來店小二幫忙，兩人抬着箱子往客棧里走。
蘇青鸞此時正好也趕到客棧，跟着他們一前一後上了樓。
夏日的夜，風很大，也很清涼，這客棧又是臨水而築，一陣穿堂風過，那股熟稔的清苦的藥草芬芳，瞬間又氤氳鼻間。
蘇青鸞的心顫了顫，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個絡腮鬍男人，不曾想那男人此時也正向她看過來，目光相撞的瞬間，蘇青鸞脫口叫：“青纓？”
這個絡腮鬍男人，竟然是青纓！
雖然那鬍子濃密雜亂，幾乎將她下半張臉遮住，可那雙眼睛卻是無論如何也遮不住的。
青纓生了一雙相當有辨識性的眼睛，眼尾上挑，眼型狹長，頗有風情，她的鼻型亦是細長尖俏型，如今配上個絡腮鬍，不倫不類，十分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