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我命由我不由天

狄小詞這才記起，狄大媽本來是狄府的大夫人。後來生她的時候難產，怎麼都生不下來，一口氣閉了過去。狄老爺只好將她安葬。

誰知就要下葬的時候，忽然聽到嬰兒啼哭，打開棺材一看，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嬰兒已經生下來了，是個活生生水靈靈的女嬰。狄大媽也有了微弱的氣息。經過搶救后，母女都平安無事，喪事變成了喜事。

喪事變喜事，本來是好事，哪料天有不測風雲，狄老爺心繫妻子，神思恍惚，在衙門辦錯了事，因“瀆職”之罪被削除正九品晉陽長史的官職，從官變為平民。過了沒多久，山西蝗災，狄家的田地顆粒無收，令的狄老爺損失了一半家財。

這時狄老爺新娶了教坊的姑娘莫如玉為妾室，經過幾次枕邊風的吹拂后，他很快就認定了狄小詞這個棺材女為不祥人。他把莫如玉扶正，讓狄大媽做妾。過了一年多，莫如玉就把狄大媽和狄小詞趕到狄府最西邊這棟據說鬧鬼的角院裏居住，一住就是十五年。

其間，狄老爺壓根就忘記母女兩人的存在，又或者是根本不想記起，在莫夫人的帶頭下，母女兩人很快就變成“人盡可欺”。其中，最巴不得母女兩人死的就是莫夫人和她大女兒莫小雅，府中見風使舵的奴才們也蜂擁而上，尤其是這個早就該被千刀萬剮的總管龜孫子。

龜孫子見狄大媽黯然神傷，越發張揚跋扈不可一世地嚷道：“二夫人你眼圈兒為什麼就紅了？傻子都知道你是做了見不得人的壞事害怕了。”他邊說著邊像是變戲法般從寬大的袖子裏掏出一樣東西，扔在地上說：“二夫人，按照老規矩請跪下吧。”

狄小詞簡直要瘋了，都是《還珠格格》惹的禍。

想當初要不是她迷戀《還珠格格》，看到紫薇被容嬤嬤虐待扎針的故事，又怎麼想到讓莫夫人製作一個插滿牛毛針的細墊子來對付狄大媽？

這十五年來，莫如玉經常沒事帶着奴才狗腿子們來找茬，前前後後不知道折磨了狄大媽多少回。狄大媽逆來順受，早就習以為常，她隱忍着點點頭，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頓時，鮮血把牛毛針墊子染得通紅，血水很快又被吸到墊子裏。

狄小詞頓時雙眼泛紅，淚水嘩啦啦流下。百十跟牛毛針同時扎到膝蓋和小腿上，那該有多疼多難受。十幾年來，狄大媽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當真是生不如死。

“你幹什麼？”狄小詞緊緊攥着拳頭，怒氣沖沖的對着龜孫子叫嚷道。

“你說我幹什麼呀，我的大小姐。這可是二夫人自願跪下的，和我這個管家可沒有什麼關係。”龜孫子越發得意洋洋，找了張破椅子坐下來，看着狄大媽受罪。

狄大媽疼的低聲呻吟，又不敢表露出來，唯恐讓狄小詞擔心。狄小詞上前去，蹲下，雙眼噙淚說：“娘，你快起來。你是堂堂的狄府夫人，龜孫子只是個奴才，不要怕她。”說著，她用力去拉狄大媽。

龜孫子在一旁冷言冷語：“二夫人不認罰，儘管起來就好。稍後大夫人會怎麼對付棺材女小姐，可不是我這做奴才的能預料的到。”狄大媽聽他這麼一說，身子猛地震了下，非但沒有起來，還無力的推開狄小詞。

狄小詞悲憤欲絕，雙手握拳，睚眥欲裂。

她在心裏無數次和自己重複着：曾經有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立刻將龜孫子凌遲寫死。如果非要給這份凌遲加上一個數字，我希望是，一萬塊。

她眼睜睜的看着娘親受罪，置身於水深火熱之中，卻毫無辦法，難道天下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情么？

她猛地一抬頭，看到某隻龜孫子那欠扁的模樣，再也隱忍不住，衝上前去，對着他坐的那隻破椅子狠狠踢了一腳。這一腳集中了狄小詞全部的怨氣，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只聽到“啪”的一聲響，龜孫子屁股下面那張破椅子就報廢了一隻腳。龜孫子噗通一聲摔到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你敢踢我？”被鐵塔拎起來后，摔的鼻青臉腫的龜孫子對狄小詞狠狠的吼道。

“踢你又怎麼樣？我還砍你呢。”狄小詞跳到另外一張椅子上，俯視着他：“我警告你，你知道我大哥宋五湖嗎？在義莊看首屍體的那位。他可是三山五嶽黑白兩道的人都熟。他昨天剛收我做了乾妹妹，你要是得罪我就是得罪他。不信你就給我打聽打聽。在那些飛檐走壁踏雪無痕凌波微波的武林高手面前，你的鵝毛呀鐵塔呀統統都是浮雲。說不定明個兒一早你醒過來，就發現自己的腦袋找不到了，原來被人砍了在晉陽城城門上掛着。”

什麼叫睜着眼睛說瞎話不打草稿，看看狄小詞同志就知道了。龜孫子聽完后，渾身不由的一哆嗦，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睜着小眼睛足足凝視了狄小詞三分鐘，看她不像是說謊，自己先有些慌了。又猶豫三分鐘后，跺腳，揮手：“本管家想起來有些事沒處理完，你倆先跟我回去做事。等回頭再收拾她們。”說完，夾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狄小詞見他們走得遠了，才上前去扶起臉色發白的狄大媽，連聲問道：“娘你還好么？”

狄大媽勉強點點頭，坐在地上：“我沒事兒，你別擔心。”

狄小詞扶着她去床上坐下，心中可謂是思如潮湧。今天的悲劇是自己一手寫成，那麼也應該由她來改變。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主宰自己的命運，幹掉討厭的人，和娘親過上幸福的生活。從此以後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我命由我不由天！她在心裏暗暗吶喊。

如今傳到狄家二十代，雖然家族已經沒落，在晉陽（今太原）也算是書香門第。再加上狄家在老晉陽城北六七十里處有一大片荒地，後來宋太宗趙光義恨太原軍民對宋的頑強抵抗，加上恐懼晉陽“龍城”的美譽，就下令一把火燒了老城，引汾、晉之水夷晉陽城為廢墟，在老晉陽城北四十里處新建了新晉陽城。

狄家的荒地為狄家帶來一大筆收益，還獲得城外同樣面積的土地補貼，狄家後人雖個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靠收租日子還過得很不錯。

可惜狄老爺懼內，對大夫人言聽計從，就苦了狄小詞母女兩人。

俗語有云：家貧百事哀。王小六以前沒感覺，等到再世為人，才有深刻體會。

上回她醒過來，隨口說要吃豬肉燉粉條，狄大媽為幫她張羅出來，向狄家的婆子芸娘借了十文錢。後來沒錢還，足足幫芸娘洗了半月的衣裳抵償，已經變成狄小詞的王小六後悔了很久。

在她母親狄安氏的身上，有中國古代婦女傳承至今的優良品質，就是堅韌。雖然她的日子過的很艱苦，只要有女兒狄小詞在身邊陪着，就知足常樂。狄老爺把她母女倆丟在整棟宅子最西邊的傳說一棟因鬧鬼而沒人居住的老房子裏，她也不計較不在乎。

狄小詞現在與她娘親相依為命，自然要對她娘親好些再好些。母女兩人生活在一起，日子倒也過得其樂融融。來到新的世界裏不知不覺有一個多月，王小六也慢慢適應了自己狄小詞的身份。

這天，狄大媽託付芸娘幫她從外頭找了些衣裳回來洗，狄小詞在一旁看着。如今春寒料峭時分，天氣還是很冷，狄小詞看她的手凍得通紅，便疼惜的說：“我也幫你洗吧，娘……娘親。”雖然來到這個世界有些時間，對於有些特定稱呼她還是覺得有些許彆扭。

狄大媽慈孝的笑笑說：“哪用的着你。你曬太陽吧，我很快就洗完。”

狄小詞眼圈兒一紅，淚珠兒眼眶裏打着轉轉：“我已經十六了，你讓我幫你吧。”

“傻女，娘親怎麼捨得你干粗活？你將來要嫁給大戶人家享福的，不能把好好的一雙手給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