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第五百三十章 裝病
秦州城北接大漠,風沙倒是一日比一日粗糲起來。聖上派來的太醫,也終究是搶在酒宴之前到了。
為首的乃是梁子興,據說是太醫院中說一不二的人物,醫術也十分高明。果不其然,酒宴這一日,太子原本應當出現大宴賓客,然而他卻遲遲沒有出來,梁子興等人自然要進屋問診,蓉綉便將自己藏在太子寢殿內間,瞧着梁子興手上的本事。
這梁子興也確實不凡,不過是試過了太子的脈,便已經大略推斷出太子似是中毒之象,然而其他幾人卻都搖頭嘆息,於他們而言,太子究竟是不是中毒並不要緊,只要是生了重病,命不久矣便可。
而梁子興卻未曾如此認為,他將手指搭在太子的手腕之上,卻遲遲試不出究竟,一旁的太醫則有幾分不耐煩道:“梁太醫,太子這分明是體虛睏倦之症,須得加藥彌補,才能夠恢復。”
梁子興又抬頭看太子面色,不僅是蠟黃,還時不時有盜汗之症。
“也罷,先開一個方子,看太子有沒有好轉吧。”梁子興長嘆一聲,他心中其實另有盤算,聖上將這幾名太子派來之時,就再三囑咐過,不能將太子治好,亦不能將太子治壞,有了那等良方,用足了山參,便可以將太子的性命吊著,正好和了聖上的心意。
不多時,梁子興便將藥方呈到了太子面前,躬身道:“太子,您只需看這藥方上所寫用藥,不出十日,必定會有所好轉。”
然而十日之後,太醫便早已經離開了秦州,可保性命無虞。卻不想太子掩面重重咳嗽一聲:“梁太醫,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只怕是撐不過了,只盼着聖上能明白我這一片赤子之心。”
梁子興忙道:“聖上自然是知道太子心意的。”
兩人又閑話了不少無用之語。待眾人走後,蓉綉才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她從一旁的宮娥手中,拿取了藥方,瞧着不由得笑將起來:“若真以這方子用藥,只怕三個月,太子你的身體就受不住了,這裏頭所用的葯,無一不是重葯猛葯,用多了,是會要命的。”
太子孤冷一笑道:“聖上日日疑心於我,派太醫來給我用這種葯,也絲毫不出奇,實在不必多想什麼,來人,將這葯熬上,要熬得濃濃的,叫人知道。”
很快,酒宴上太子未曾出現,而太子身體抱恙,用得都是重葯的消息,便傳了出去。
有了此等消息,聖上卻又下旨體恤安撫太子,一來二去,便到了初夏之時。到了這個時分,秦州一則日日都有風沙,二則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柳樹剛抽出來的新芽,竟然已經被太陽烤得有些卷了起來。
這日蓉綉正在屋中看書,只覺得焦渴難當,卻不想竟有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匆匆闖入門內。
“您……您是蓉綉娘子?”少年的臉膛紅通通的,看來被太陽曬得不輕,可是他一瞧見蓉綉穿了身白衣,目光清遠淡泊,一時間便有些張口結舌起來:“我……我是來找蘇大人的。”
蘇成奚這幾日起了興緻,正在後院說是要打幾張竹桌竹椅,蓉綉便輕笑着端來一盞茶,放到了少年面前,又讓雲珮去後院找人了。很快,蘇成奚便前來,他一見這少年,竟也十分喜悅道:“你這孩子,怎麼會此時出現?”
原來這少年乃是蘇成奚對敵北國之時的護衛小將,名為秦嘯,年輕極小,卻有一身好武藝,後來與北國盟好,這少年也就被聖上派去駐守一方邊城了,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在這兒遇見,蘇成奚不免多了幾分唏噓之感。
“蘇大人,我就是被派來了秦州城,前些日子聽說您也來了,可又沒有從太子府內臣之中看到您,還以為是旁人看錯了。”
少年的眉眼之中滿是興奮,可卻又黯淡下來:“在秦州這兒,天天瞧着一片茫茫大漠,真是沒趣。”
蘇成奚反而笑道:“怎麼,你年紀輕輕,卻日日想着要到沙場上拼殺么?”
“那是自然,好男兒志在四方,若是能夠建功立業,自然是最好的。”
秦嘯挺了挺胸膛,似是有熱血蓬勃而出一般。
“男兒建功立業倒是不錯。”蘇成奚點了點頭:“但有一樁事,你不能時時將功業放在口頭上,民生之多艱,你也應該多多體恤才是。”
少年一聽此言,沒來由地有些羞愧,當即便低下了頭道:“蘇大人,是我瞧得太窄了,不過我在秦州這些日子,倒是看厭了那幫人日日在官場鑽營,好沒意思,譬如今日,我瞧着北面捲起了滾滾煙塵,這些人都說是大漠之中常有的徵兆,可是我仔細瞧來,倒像是有人在背面列隊而來,怕是要攻打秦州。”
整個秦州城中,軍民數萬人之眾,就算是西域諸國,也絕無人敢隨意進犯,蘇成奚皺了皺眉頭:“你說得可是真的?”
“自然是千真萬確,守城的人卻不相信我的話,反而還說我看差了,可那根本就不是煙塵!”秦嘯攢緊了拳頭:“我今日來找您,便是想讓您去刺史面前說說,給大家一個準信兒,那究竟是什麼。”
自太子來到秦州之後,刺史有什麼要事,多是去端陽王府商議,此事似乎別有內情,確然不能隨意處置,想到此處,蘇成奚點了點頭道:“這事確實緊急,我先去太子府一趟。”
他正了正衣冠,方離開了家中。瞧着秦嘯這少年,眼神之中有着十分神采,蓉綉也極為喜歡,便留下秦嘯,中午一起用飯。
待到晌午之時,蘇成奚總算是回來了,他已經勸服太子,派了數個斥候前往大漠之中,查探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聽聞此言,秦嘯這才算是放心,興頭頭地離去了。不到晚間時分,太子府就派人前來,果不其然,那滾滾煙塵,竟然是北國一支輕騎軍,似是有數千人之眾,但是他們卻並未有攻打之意,反而在臨州城外安營紮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