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刀風劍雨
上回說到痴兒要告訴莫紋一件事情。痴兒說:“我偷了爸爸幾顆玉女黑珠丹,帶在身上,所以蛇咬了我也不怕。”
“好呀!看你傻頭傻腦的,還會偷東西呀!”
痴兒立刻慌起來:“小姐姐,你千萬別大聲嚷嚷,給人知道了,爸爸會打死我的。”
莫紋問痴兒:“你知不知道,給人知道了,更會有人要殺你哩!”
痴兒睜大了眼睛:“誰要殺我?”
“凡是知道你身上有這種丹的,都會殺你。所以,你千萬別亂說出去。”
“我不說,我不說。”
忽然,這痴兒不說話了。他看見了樹根中的一個洞口,伸出了兩條紅觸鬚來,還在搖動着。一會兒,蛐蛐瞪着小眼睛,露出半個身子來了。痴兒等不及了,一下像餓虎撲羊般地撲過去。“蓬”的一聲,痴兒蛐蛐沒撲到,頭卻撞在樹頭上,給彈了回來,痛得他捂着頭滾在地上,呀呀直叫。
莫紋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好笑,但又害怕毒蛇這時會竄出來,馬上拖了這痴兒便跑,遠遠離開那毒蛇出沒的地方。
痴兒掙扎叫喊,甚至哭起來:“你別拖我,我頭好痛呵!”
莫紋看了看他撞傷的頭部,只不過撞青了一點點,既沒傷骨,也沒流血,這在武林中人看來,根本就算不了什麼一回事。她見痴兒卻像小孩般地哭叫,感到好笑,說:“你哭呀!哭大聲一點,頭就不會痛了。”
痴兒反而不哭了,睜大雙眼:“哭,頭就不會痛嗎?”
“是呀!”
“那我剛才哭,頭還是痛的?”
“因為你還哭得不夠大聲。”
痴兒真的大聲哭起來,莫紋直抿着嘴笑,一邊說:“不錯,再大聲點,這樣,你爸爸媽媽就會跑來看你了。”
痴兒一聽到爸爸媽媽會跑來,嚇得不敢哭了。莫紋笑着問:“咦!你怎麼不哭啦?”
“我、我頭不痛啦。”
奉夫人之命伺候莫紋的阿紫和兩個小丫鬟,剛聽到痴兒哭叫時,吃了一驚,急忙起身,從飛霞閣走出來,見到莫小姐拖着又掙扎、又哭叫的小少爺跑,不知是怎麼回事。后聽了莫小姐的解釋,不由得一齊笑起來。阿紫笑着說:“莫小姐,你真有辦法醫治我們小少爺的哭呵,要不,他一哭起來,沒有半個時辰是不會收聲的。”
莫紋笑道:“紫姐姐,你快看好你的小少爺吧,他捉蛐蛐玩,叫蛐蛐咬了頭了。”
痴兒又睜大了眼睛:“蛐蛐會咬人嗎?是我自己撞到樹上的。”
阿紫說:“小少爺,你也不怕莫小姐笑話,自己撞着了還哭呢。”
一個小丫鬟說:“小少爺,你撞着了哪裏,讓我看看。”
“我不給你看。”痴兒說著,跑開了。
阿紫搖搖頭:“小少爺這麼大了,仍像個八歲的孩子。就是八歲的孩子,恐怕也比他懂事些。莫小姐,你這麼早就起床,是不是我家的小少爺將你驚醒了?”
“他沒有驚醒我,只是我看見一個人影在花木中一閃而逝,以為又來了一位武林高手,便跟蹤去看,想不到是你家的小少爺在捉蛐蛐兒。”
“莫小姐,你要不要再上樓睡一會兒?”
“不睡了。”
“那我給小姐打水梳洗。”
“不用,我自己來。”
“哎!這怎麼行,夫人知道會罵我們的。”
“你們別將我當千金小姐,我在梵凈山莊也是跟大家一樣的。”
“不管怎樣,小姐來到紫竹山莊,總是我們的客人。”
“姐姐既然這樣說,我也不推卻了,那就麻煩姐姐啦!”
“小姐千萬別跟我們客氣。”
莫紋梳洗完畢,用過早餐,正打算向慕容墨夫婦告辭離去。又聽到遠處有人急促地叫喊:“小少爺,你快將它給小人。”跟着又是那痴兒的聲音說:“我不給,我要和它玩。”
莫紋心想:這痴兒又在鬧什麼玩意了?阿紫卻說:“小少爺也真是,這麼跟下人爭東西的?”
莫紋問:“你家小少爺跟什麼人爭東西玩了?是小三子?”
“不是,是廚房裏打雜的家人,叫阿順。”
正說著,奔跑的腳步聲朝飛霞閣而來了。又聽到痴兒叫喊着:“你快放手,要不,我告訴我媽媽去。”
阿順哀求地說:“小少爺,我求求你,你將它給我,我再給一隻好看的給你。”
“我不要,我就要這一隻。”
莫紋感到奇怪,這個叫阿順的家人有什麼要緊的東西給痴兒搶去了?便說:“姐姐,我們出去看看你家小少爺搶了阿順什麼要緊的東西吧。”
“小姐不說,婢子也正想出去看看哩。”
她們一出去,便看見痴兒跟阿順在爭奪一隻白鴿。阿順氣急敗壞地揪着痴兒的衣服,而痴兒掙扎着將白鴿高高舉起。阿紫看得不禁皺了眉頭,喝着阿順:“你怎麼這樣沒大沒小的,跟小少爺爭鴿子?還不放手!?”
阿順一見是阿紫,無可奈何地鬆了手,說:“紫姑娘,這隻白鴿……”
“一隻白鴿那麼要緊?給小少爺玩玩不行嗎?”
痴兒說:“是嘛,我只是捉它玩玩,又不是要你的。”
莫紋一下看出了這隻白鴿不是一般的鴿子,而是一隻信鴿,也看見了白鴿的腿上綁了一截小竹筒子,心裏頓時生疑,便含笑地說:“這隻白鴿頂好看的,小少爺,你拿給我看看好不好?”
痴兒高興起來了:“小姐姐,你也喜歡這隻白鴿嗎?好!我給你看看。可是,你可得還給我,不能讓它飛走了。”
阿順一聽神色大變,驟然出手,去搶白鴿。莫紋行動比他更快,玉掌一伸,憑空將痴兒手中的白鴿吸了過來。這是梵凈山莊的絕技之一,名為“攝物掌”,掌力以陰柔之勁發出,不但是別人手中的物,就是空中飛的鳥,水中游的魚,都可以攝到手。
莫紋將白鴿吸在掌中,手掌張開,白鴿振翅欲飛卻飛不起。她說:“這隻白鴿真好玩呀。”一邊順手將白鴿腿上的小竹筒摘了下來,又說:“怎麼在白鴿腿上綁個小竹筒呢,怪不得它飛不起了。”
痴兒說:“是嗎?怪不得我這麼容易捉到它了,原來它腳上還有個竹筒子,我沒有看見呵。”
痴兒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一下給人箍住了,同時一把白晃晃的匕首貼在胸口上,他嚇得大叫起來。
原來阿順見事情已經敗露,便不擇手段,抓住了這個痴兒以威脅,說:“莫小姐,你快將竹筒子給我,不然,我就殺了他。”
阿紫給這突然的變化震愕了,一下將劍拔出來,厲聲道,“阿順,你快將小少爺放開!”
“紫姑娘,你千萬別走近一步,要不,我殺了他,頂多我賠他一命而已,那紫姑娘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
阿紫急說:“阿順,你別亂來,我求莫小姐將竹筒子還你就是。”
“不!將竹筒綁在白鴿腿上,讓白鴿飛走。”
阿紫以目光望着莫紋,意思是求莫小姐依言而行,以救出小少爺。莫紋含笑問:“姐姐,要救你家的小少爺?”
“小姐!小少爺的性命要緊。”
“姐姐,這麼一個痴兒,生不如死,還救他幹什麼?他這麼傻傻痴痴的,我看他遲早總會死在別人的刀下,不如現在讓他給人殺了倒乾淨。”
“小姐,我家小少爺雖然痴,本性卻極善良的,婢子不忍心他死在惡奴的手中。”
“放心,他殺了你家小少爺,我就會剝了他的皮,將他的肉一塊塊割了下來,給你家小少爺報仇。”
阿順見自己的威脅只能嚇倒阿紫,卻騙不了莫紋,心早就有點慌了,叫道:“紫姑娘,我再數三下,不照我的話做,我就殺了小少爺。”
莫紋說:“你殺呀!我在殺人之前,也頂喜歡看看別人是怎麼殺人的。”莫紋說完,頓時出手如電,阿順還看不清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手中的匕首不但丟了,人也給提起摔到一邊去,摔得他一時在地上爬不起來了。等他意識到要爬起來時,阿紫的劍尖已貼在他的喉頭上了。莫紋撣撣衣袖,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態,說:“你這樣的功夫,簡直不入流,還想威脅人哩,真污了我的手。”
阿紫狠狠地說:“惡奴!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老爺、夫人平日對你那麼好,你竟生出這樣的心。說!誰叫你這樣乾的?”
“紫姑娘,饒命!”
“饒命!?剛才你怎麼對小少爺?”
“我,我知錯了!”
莫紋說:“姐姐,你放他起來,犯不着用劍對付他。”
“小姐,放了他,他不跑了?”
莫紋一笑:“放心,他什麼地方也跑不了,只能夠跑到閻王殿去。”
阿紫收了劍,踢了他一腳:“給我滾起來說話。”
阿順頹喪地爬起來。他知道自己在青衣少女莫紋跟前,是怎麼也跑不了的,只有老實地站着。一直給嚇呆了的痴兒這時跳了起來,對阿順叫嚷着:“你怎麼這樣兇惡?不就是一隻白鴿,我只是玩玩,又不是要了你的。早知你這麼兇惡.我才不玩哩!”
阿紫說:“小少爺,你站開點,提防他又抓了你去。”
痴兒一聽,真的嚇得跑到遠遠的地方,躲在兩個小丫鬟身後,嘴裏說:“紫姐姐,你千萬別讓他過來抓我,你叫小姐姐將白鴿還給他吧,我不玩了。”
一個小丫鬟說:“小少爺,白鴿在我這裏呢!”
“那你快還給他。”
“小少爺,紫姐姐說這是一隻信鴿,不能讓它飛走,當然更不能還給他啦。”
“什麼!?信鴿?它不是白鴿么?”
“小少爺,信鴿你也不懂么?這是會給人送信的一隻白鴿。”
痴兒奇怪了:“白鴿還會給人送信么?”
眾人聽得不禁好笑。連莫紋也莞爾,對阿順說:“你抓到了這麼一個痴兒為人質又有什麼用?現在你可以說了,誰打發你來這裏的?”
阿紫說:“小姐,這不必問他,我知道他是武當派掌門人青松道長推薦來的。”
莫紋感到有點意外:“武當派!?那不是響噹噹的名門正派嗎?一向與你家極好,怎會派人來卧底的?”
“這個,連婢子也不知道了。”
莫紋又問阿順:“這字條是給武當掌門的?”
“不是。”
“給誰?”
“南丹城裏的綢庄老闆。”
“你不想說實話?”
“小人說的是真的。”
“綢庄老闆是什麼人?”
“小人不清楚。小人只知道他姓紀,城裏人人都稱他為紀老闆。”
“你為什麼要給他送字條?”
“他答應給小人二百兩銀,每送一次,再添五十兩。”
“二百兩銀子,你就將你主人出賣了?”
“小人該死,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半個字假話,會遭到什麼樣的後果?”
“小人知道。”
“奇怪,一個生意人,怎麼會關心慕容家的事情?”
“小人不知道,他只叫小人告訴他老爺家傳的武功有沒有給人搶了去,給什麼人搶了去就行了。”
“他沒要你將慕容家的一切細節都告訴他么?”
“沒有。”
莫紋心下疑惑:難道這綢庄紀老闆是武當派的人,只關心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有沒有給人搶了去?就算是武當派的人,也用不了要花二百兩銀子呀。要不是武當派的人,難道是西域玄冥陰掌門的人?或是大明山等山賊的線眼?於是又問:“你來紫竹山莊前,認識紀老闆嗎?”
“不認識,小人只在半年前,進城裏買廚房用品時,才認識他的。”
莫紋不再問話了,阿紫問:“小姐,他的話可信嗎?”
“可信不可信,恐怕要派人去城裏查問一下了。”
“那婢子稟告老爺,請老爺派人查去。”
“也好,這裏是他寫的字條,你帶給你家老爺看看。”
“是!小姐,他寫了些什麼?”
“只有六個字:人在,武功也在。”
“人在武功也在是什麼意思?”
“大概是說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仍在紫竹山莊,沒有給人搶了去吧!”
阿紫問阿順:“是不是這個意思?”
阿順連忙說:“是。”
阿紫又問:“人在又怎麼說?”
“小人是說,莫小姐也還在,沒有走。”
莫紋說:“姐姐,你快去告訴你家老爺吧,忘恩負義的奴才就先留在飛霞閣里,等慕容莊主來再問他也不遲。”
“是!”阿紫飛跑而去。
莫紋隔空點了阿順的穴,衣袖一拂,又將他拂到了閣樓外面的石階上。她見痴兒呆若木雞仍站在那裏不動,側頭問:
“你怎麼了?剛才沒嚇壞了吧?”
“沒、沒有,小姐姐,你真好功夫呵!”
“你想不想學?”
“想呀!小姐姐你教我好嗎?”
“你以前有沒有學過功夫?”
“學過,學過。”
“你學過什麼功夫了?”
“我學過五功、六功、七功、八功了。”
莫紋奇怪:“什麼五六七八功的?”
“五功就是學劍,六功就是學讀書,七功是學青蛙跳,八功是學鳥兒飛,還有九功十功的,我也記不清楚了。”
莫紋聽得莫名其妙,但斜眼看見兩個小丫鬟在偷偷抿嘴笑,一時也弄不明白,只好說:“你學的功夫真不少呵!”
痴兒卻苦着臉說:“可是我一樣也沒有學到,奶奶老是罵我胡鬧,不准我學。”
“那你一樣也沒有學會了?”
“不!我學會了青蛙跳和猴子翻筋斗。”
“好呀!你能不能抖兩手給我看看?”
痴兒茫然:“什麼叫抖兩手的?”
“哎!就是你將學會的功夫使出來給我看看。”
痴兒高興了:“好呀!”他極其認真地雙手雙腳蹲在地上,像一隻青蛙似的,說聲:“跳”,雙手雙腳離地而起,既跳不高三寸,也跳不遠半尺,嘴裏還一連說:“跳,跳,跳。”跳了三下,便跳不動了。
莫紋睜大了眼:“這是什麼功夫?”
“青蛙跳功夫呀,不像青蛙跳么?”
一旁的兩個小丫鬟,早已笑得前仰後合的了。莫紋也好笑地說:“像,像極了!不過,好像青蛙比你還跳得高跳得遠呢。”
“是呵,我身子可是比青蛙重。”
“那猴子翻筋斗呢?又怎麼翻的?”
“猴子翻筋斗更容易啦!小姐姐,我翻給你看看。”
痴兒真的在地上翻起來,可翻得認真賣力哩,一連翻了四五個筋斗,弄得滿身塵沙草屑。莫紋給他逗得笑起來,暗想:這麼一個痴兒,別說墨大俠沒法教,就是孔明再世,也教不了。怪不得燕女俠老前輩罵他胡鬧了。
痴兒爬起來,問:“小姐姐,我翻得好不好?”
莫紋笑着說:“好,好!”
“小姐姐,你要不要我再翻給你看?”
“行啦,你不辛苦嗎?”
“我不辛苦,我還可以翻十個八個筋斗,要是我以後翻熟了,說不定我會一個筋斗,翻去十萬八千里,那比鳥兒飛得更快。”
“哦!?一個筋斗能翻去十萬八千里?”
“是呀,我聽人說有個猴子叫孫悟空的,他一個筋斗就翻去了十萬八千里。”
莫紋忍住笑說:“你現在也翻得不錯嘛,沒有十萬,也有八千的。”
痴兒驚喜了:“小姐姐,我真的有這麼遠嗎?”
“有呵!但不是八千里,是八千分遠。”
兩個小丫鬟早已捧着肚子笑開了,一個說:“我的媽呀,我肚子可笑痛了!”一個說:“莫小姐,行行好,別再逗小少爺了。”
痴兒還在問:“八千里和八千分,誰遠?”
“差不多,大家都是八千嘛!好啦!你看你爸爸媽媽都來了。”
痴兒一聽慌起來:“小姐姐,你千萬別說我在這裏,我還想跟你學功夫呢。”說完,他慌忙躲藏在花叢中。
不久,慕容墨夫婦隨同家壽、家福、阿紫、阿嬋來到飛霞閣前。慕容墨首先搶上一步一揖說:“多謝莫姑娘從惡奴手中救下了犬兒。”
莫紋還禮說:“莊主別客氣,說起來還虧了令郎,才發現這惡奴的真面目。”
慕容夫人四下望了一下,問阿紫:“小少爺呢?他不在這裏?”
阿紫說:“夫人,婢子走時,小少爺還在這裏的。”
莫紋不忍痴兒受責,只好說:“令郎已回去了。”
“這個痴兒,他沒受傷吧?”
“夫人放心,令郎半點也沒事。”莫紋轉對慕容墨說,“莊主,惡奴已擺在那裏,莊主最好能親自去審問他,但千萬別放他走了。”
家壽說:“這個賣主貪財的東西,我先挑了他的腳筋,看他怎麼走!”
慕容墨說:“家壽,不得胡來,審問清楚了,我們還是將他交回給青松掌門才好。”
“老爺,你太寬仁了。”
慕容墨微微嘆了一聲,命家壽、家福將阿順提到飛霞閣內審問。審問的結果,跟莫紋所問的一樣,沒有什麼出入。慕容墨只好先將阿順關起來,派人去城裏打聽綢庄紀老闆。
莫紋站起來說:“莊主、夫人,小女子也該向你們告辭了。”
慕容夫人一怔:“莫姑娘,這麼快就走,不多住幾天么?”
“夫人,小女子再不離開,恐怕黑、白兩處的高手風聞后,又會給紫竹山莊添麻煩,還是早走的好。不過,小女子臨走之前,想跟莊主和夫人找一處安靜的地方談話。”
“莫姑娘,到書房中談怎樣?”
“行呵,只要四周無人能聽到就行。”
“莫姑娘放心,我可以命人守着四周,任何人也不能走近怎樣?”
“這樣就更好了。”
慕容墨夫婦一時不明莫姑娘要跟自己談什麼話,難道是什麼機密,不能讓別人知道?慕容夫人便打發阿紫阿嬋先去書房中看看有沒有人,然後守住通往書房的道路。慕容墨也對家壽說:“你也去吧,沒我命令,誰也不準進入書房。”
“是!老爺。”
家壽和阿紫阿嬋先走了。慕容墨夫婦便伴同莫紋,一齊往內院的書房而去。
莫紋和慕容墨夫婦足足在書房裏談了整整一個上午,仍不見出來。阿紫和阿嬋守在通道口上,感到奇怪,心想:快要吃午飯了,怎麼還沒談完呢?阿嬋說:“紫妹,我們要不要去問問?”
“老爺不是說過,沒他的叫喚,誰也不能走近么?”
“已晌午啦!老爺他們不肚餓?”
“哎!他們談完,自然會叫喚我們的,你着急什麼?嬋姐,你是不是肚餓了?你肚餓,就先去吃吧,我一個人守在這裏行了。”
“我不餓。我是擔心夫人和莫小姐肚子餓。”
“他們當然是在談重要的大事啦!要不,怎會不讓我們聽,又不急着下樓吃飯的?”
這一對姐妹正在談話時,家禧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阿紫和阿嬋連忙攔住:“哎!你要幹什麼的?”
“兩位姑娘,我要見老爺。”
“不行!老爺、夫人正在與莫小姐商議重要的大事,誰也’不能去打擾。”
家禧奇怪了:“莫小姐!?莫小姐不是早走了么?”
阿紫阿嬋更愕然了:“莫小姐走了?莫小姐幾時走了的?”
“莫小姐騎着青驢,走了已有一個時辰了,是我送她到庄門外的。”
阿紫說:“你別是大白天見鬼了。莫小姐和老爺、夫人一直在書房裏沒出來過。又哪來的莫小姐了?”
“我見的,的確是莫小姐。”
“那奇怪了!難道有兩個莫小姐?”
家禧比較有江湖經驗,一想這事蹊蹺有古怪,說不定老爺、夫人在書房裏出事了,急忙說:“我們快去書房看看。”
阿紫說:“不行!沒有老爺的叫喚,誰也不能進去。”
“我的紫姑娘!我擔心老爺、夫人在書房裏出事了!”
阿嬋也說:“紫妹,這事是透着古怪,我們去看看。”
阿紫說:“老爺責怪,我們怎麼辦?”
家禧大聲說:“紫姑娘,老爺責怪,小人擔當好了!”說時,推開了她兩人,直往書房奔去。他一走進書房,整個人頓時怔住了,眼也直了。
阿紫和阿嬋隨後跟來,也整個人驚怔住了。書房中的書籍,翻亂得滿地都是,所有的暗龕、抽屜、箱子,全打開,翻得亂七八糟。夾牆門也撞爛了,老爺和夫人雙雙給綁在柱子上,嘴裏塞了一團布,而莫小姐,更不見人影。
她們急忙給老爺、夫人鬆開繩索,取下布團,扶老爺、夫人坐下,阿紫首先問:“老爺,夫人,你們身子沒有事吧?”
半晌,慕容墨才搖搖頭,緩緩地說:“我沒什麼,你們快看夫人怎麼了。”
慕容夫人說:“老爺,妾沒事。”
“夫人沒事就好了!”慕容墨又嘆了一聲,“都是我無能,令夫人擔驚受險。”
“老爺,你怎麼這樣說?都是妾不賢,不能相助老爺。”
這一對夫婦,真是相敬如賓。他們在生死患難之中,沒有互相抱怨,而是相互體貼、關心、自責。阿紫、阿嬋和家禧驚疑地相視一眼,阿嬋忍不住問:“老爺、夫人,是誰這麼乾的?莫小姐她呢?”
慕容墨說:“你們別問了!先扶夫人回房休息吧!”
夫人說:“老爺,你也別太難過,東西不丟也丟了,這樣也好,婆婆在世時也曾說過‘我們家應退出武林,找個地方隱居下來’,難道你就忘了?”
“夫人說的是,看來我們是應該退出了。”
阿紫她們一聽,已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一定是那莫姑娘綁了老爺、夫人,令他們不能出聲呼救,然後翻盡了書房的每個角落,將武功秘笈取走了。
家禧說:“老爺,小人帶人去將莫姑娘追回來!”
慕容墨搖搖頭:“別去追了,以我們的武功,怎麼也不是她的對手。再說,她已走了多時,輕功又那麼好,追也追不上。就算是能追上。將丟了的東西追回來,恐怕我們以後也無力能保住。夫人說的是,丟了就丟了,別去枉送了性命。家禧,你快去看看家壽在那邊怎樣,有沒有危險。”
家禧一怔:“家壽他怎樣了?”
慕容夫人說:“他好像覺察書房有異,想奔過來看,給莫姑娘突然從窗口躍出,封了他的穴位,摔到假山後面去了,你快去看看。”
家禧急從窗口躍出,往假山奔去。
慕容夫人又說:“阿紫,你也去看看,要是家壽沒有死,在運氣調息,你可千萬別驚了他。”
“婢子知道。”
“阿嬋,你扶我回房休息吧。”
“是!夫人。”
阿嬋過去扶了夫人,阿紫也從窗口躍出去了!她輕步奔到假山時,便聽到家禧的聲音問:“你現在可以行動了吧?”
“可以了。老爺的武功絕學是不是叫那姓莫的女子取去了?”
“看來是的。她連書房的夾牆,暗龕都知道,要是她沒取走,會悄然而去?”
“那麼,我們無法滿足掌門人的希望了。”
“我看,武功絕學得不到,玉女黑珠丹和九轉金創還魂丹也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我們想辦法要得到才行。”
阿紫聽到這裏,不由大吃一驚。想不到老爺視為心腹的信親,也是武林中一個門派打發來卧底的。這才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了!我還是趕快回去告訴老爺、夫人。阿紫正想回身,不料一把利劍橫在自己脖上了,跟着是家禧冷冷的聲音輕說:“紫姑娘,你千萬別亂叫亂喊,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阿紫故作驚訝:“禧哥!我是夫人打發來看壽爺的呀!你這是幹什麼?”
“既來了,為什麼往回走?你最好跟我到假山後去。”
阿紫沒辦法,只好到假山後去。家壽對她笑說:“紫姑娘,對不起,誰叫你聽到了我們談話。要是你剛才不移動腳步,回頭要走,弄出輕微的響聲,我們還不知道哩!”
“你們想對我怎樣?”
“沒辦法,我們只好委屈你暫時藏幾天。”
“你們不怕夫人、老爺找我嗎?”
“這不用你擔心,我們自有辦法應付。”家壽說時,出手就封了她幾處穴位,令她既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便將她丟進了假山石洞的黑暗處,然後與家禧先後離開。
阿紫試運氣沖開被封的穴位,可是家壽的點穴手法很怪,自己怎麼運氣也運不來。正着急時,又見洞口人影一閃,一個人走了進來,阿紫以為是家壽家禧轉回來了,可是再一看,是痴兒慕容智。
這個痴兒,好像與人提迷藏玩似的,在洞裏東躲西躲,西蹲蹲,總感到不妥當,便摸到阿紫藏身的地方來了。他還沒有看見阿紫躺在地上,身子一蹲下,手肘無意中竟沖開了阿紫的啞穴,使阿紫能開口說話了。
痴兒無意撞了阿紫一下,嚇得跳了起來:“你,你是什麼人?”
“小少爺,是我。”
痴兒看清是阿紫了,驚奇地問:“紫姐姐,你怎麼在這裏的?剛才嚇了我一跳,你也在跟人捉貓貓玩嗎?”
阿紫雖然給痴兒無意中撞開了啞穴,但其他穴位沒解開,不能動彈,便着急地說:“小少爺,你快去向老爺、夫人報告,家壽家禧,他們是姦細。”
痴兒似乎感到茫然,問:“紫姐姐,什麼叫乾洗的?”
“小少爺,他們是曹操、秦檜!”
痴兒又困惑不解了:“紫姐姐,張媽說,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活着在一起了?”
阿紫真是又氣又急:“我的小少爺,他們和廚房裏的阿順一樣。”
“真的?他們也那麼兇惡,要殺我?”
“對對,你快去告訴老爺、夫人知道呵!”
痴兒一下站起來,又遲疑了:“唔!紫姐姐,我正在和小三子捉貓貓玩的,出去不給他捉住了?紫姐姐,你去告訴我爸爸媽媽吧。”
“小少爺,我不能動呵!”
“你幹嗎不能動的?很累嗎?”
這才是急驚風碰上了慢郎中,阿紫心裏說:老爺、夫人一生為人極好,怎麼卻生了這麼一個痴兒!只好說:“小少爺,我是給家壽這奸賊點了穴,不能走動呵!”
痴兒雖然痴,但生長在武林世家,對點穴封穴卻知道是什麼回事,問:“紫姐姐,他點了你哪裏?”
“伏兔穴和曲池穴。”
“伏兔穴和曲池穴在什麼地方?”
“一個在大腿,一個在手臂上。”
“紫姐姐,我給你拍開好不好?”
“小少爺,你別胡鬧了,你是拍不開的。”
“我會拍開的。”
“我的小少爺,你先別管我,你快去告訴老爺、夫人呵!不然,就來不及了。”
“紫姑娘,你說對了,是來不及了。”
阿紫和痴兒一看,是家禧這奸賊不知幾時,不聲不響地走進洞來。阿紫是因為慕容智遮擋了自己的視線,而慕容智又背着洞口,兩人又顧着說話,所以竟沒有發覺這奸賊幾時走了進來的。
這個奸賊,與家壽離開假山後,家壽先奔回自己的房中,裝着受了重傷躺着,家禧卻轉回書房,向老爺稟報,說家壽受了重傷,由紫姑娘扶他回房休息了。
慕容墨正在收拾一些散亂的書信,對散在一地的書籍卻置之不顧,聽了家禧的報告后說:“你快叫阿紫向夫人討兩顆九轉金創還魂丹給家壽服下,也叫他好好調養,不要再走動了。”
家禧聽了暗喜,看來慕容家的這兩種奇珍異寶,仍沒有給青衣少女奪去,便連忙應“是”,又說:“老爺,你也要休息一下才是,這個書房,由小人打發一些人來收拾吧。”
“唔!這些書也不用怎麼收拾,堆放到一角去就算了。”
“是!小人知道。”
這樣,這個奸賊在慕容墨走後,便轉回到假山來,打算將阿紫弄到別的地方去,以後找個借口,說阿紫貪生怕死,私自逃出庄去了。他看準了慕容墨夫婦是不會追究的。當這奸賊走近假山時,便聽到了阿紫和小少爺在說話,不由暗吃一驚,心裏便暗暗罵著家壽怎麼出手這麼輕,讓阿紫沖開了啞穴。幸而還沒有沖開伏兔穴,不然,自己的面目也像阿順一樣暴露給老爺知道了。這真是大幸,讓我及時趕來,這個阿紫,是不能再留下她了。於是,便輕輕地摸進洞去……
阿紫一看是家禧走進來,不由抽了一口冷氣,叫着:“小少爺,你快跑。”
家禧卻一臉是笑:“小少爺,你別聽她胡說。”
痴兒仰着臉問:“你不是壞人嗎?”
“嗨!小少爺,我怎麼是壞人了?你看,我像是一個壞人嗎?”
痴兒望了望他的臉:“你是不像壞人,壞人一臉凶霸霸的。”
家禧更是大笑了:“小少爺,這就對啦!所以你不用跑。”
“那你怎麼點了紫姐姐的穴,讓她躺在這山洞裏?”
“小少爺,我是跟紫姑娘鬧着玩的。”
“你跟她鬧着玩?捉貓貓玩?”
“對對,是捉貓貓玩。”家禧說著,又一步步走近來。因為阿紫和白痴兒在黑暗處,他擔心自己看不準,一擊不中,讓他們大喊大叫也不妙,萬一讓痴兒跑了,更糟糕了。
阿紫已看出家禧的用意,急得大叫:“小少爺,你快從另一洞口跑呵!他要殺你的。”
痴兒又嚇了一跳。他這一跳,竟然踩着了躺在地上的阿紫的大腿,自己也翻倒在阿紫身上。事情也那麼的巧合,痴兒的手,又拍中了阿紫手臂上的曲池穴,這兩處被封的穴位,給痴兒這麼一踩一拍,又全拍開了。
家禧見他們這樣狼狽,哈哈大笑起來。阿紫給這痴兒壓着,又羞又急,雙手用力一推,將痴兒推飛,直向家禧撞去。家禧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突然起變化,給痴兒一撞,竟一下撞倒了。撞倒了還沒怎樣,可是自己肋下的章門穴,又偏偏給痴兒的手肘撞中,不啻點了他的要穴,倒在地上不能爬起來。
阿紫一下跳起來,這才發覺自己身上被封的穴位全解開了。她仍不知道是痴兒拍開的,以為是自己剛才一急,一股莫明的暗勁將被封的穴位沖開了,純是意外。阿紫一下將劍發出,準備與家禧交手。可是,她看到的是小少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呆在一旁,而家禧卻躺在地上不能動。阿紫不知道這奸賊已給封了章門穴。章門穴是人身上要穴,不及時拍開,不死也會殘廢。阿紫以為他故意躺在地上,不知要耍什麼陰謀,一邊凝神應變,一邊急叫:“小少爺,你快走開,提防他抓住了你。”
痴兒這下才醒過來,急忙跑到阿紫的身後躲着,嘴裏說:“紫姐姐,你要救我,別讓他用刀殺我。”
“小少爺,你快從另一洞口跑呵!”
“紫姐姐,我怕,我跑不動了!”
阿紫只好用身子擋住痴兒,盯着地上的家禧。看見他仍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下,臉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顯然不是故意的,暗想:難道這奸賊給小少爺這麼一撞,就撞傷了么?便縱身過去,出劍如電,劍尖貼緊家禧的喉頭,咬着牙說:“奸賊,你想不到會落得這樣下場吧?”
家禧以怨毒的目光望着慕容智:“我,我一時大意,叫這痴兒毀了!紫姑娘,你殺了我吧。”
阿紫又感到愕異,暗想:難道他給小少爺撞在要害的地方了?連一點掙扎之力也沒有?但仍不敢大意,出手用劍尖一點,先點了這奸賊肩上的雲門穴,令他雙手不能動,然後收了劍說:“哼!你想死得這麼容易嗎?”
“紫姑娘,你想對我怎樣?”
“給我滾起來!跟我到老爺、夫人面前說去。”
“我,我的章門穴給封住了。”
阿紫一怔:“什麼!?誰點了你的章門穴?”
家禧狠狠地說:“你怎不去問問這痴兒?”
阿紫訝然:“問他!?”
這時,阿嬋在外面呼叫:“紫妹,紫妹,你在哪裏?”
阿紫見阿嬋來了,便放了心,立刻躍出洞口,高聲應道“嬋姐,我在這兒!”
阿嬋尋聲而到,看見阿紫鬢髮紊亂,衣衫不整,驚問:“紫妹,你怎麼了?”
“嬋姐,我幾乎見不到你了!”
“紫妹,這是怎麼回事?”
阿紫一五一十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出來。阿嬋氣得柳眉直豎,咬着牙說:“我殺了這背主的無恥小人。”說著,提劍朝家禧走去。
痴兒慕容智驚叫起來:“你們怎麼殺人哪!我怕。”
阿紫說:“嬋姐,別嚇壞了小少爺,我們將他帶給老爺、夫人處置好了。”
可是要帶走家禧就麻煩了。一來,她們拍不開家禧被封的穴位;二來,她們都是大姑娘,不願去碰男人,尤其是家禧這麼一個叛主的無恥小人,她們更不願去碰他了。另外,她們又擔心另一個叛主的無恥小人家壽對老爺、夫人不利或溜掉,於是阿紫想了一想,說:“嬋姐,你去提家壽,我去見老爺、夫人怎樣?”
阿嬋說:“這樣也好。那麼這奸賊呢?讓他躺在這裏,萬一他跑掉了怎麼辦?”
“叫小少爺看着他好了。”
痴兒慕容智害怕地說:“我看着他?他不會殺我嗎?”
阿紫說:“小少爺放心,他的章門穴給封住了,沒有一個時辰亦恢復不過來。他連動也不能動,又怎會殺你的?”
“真的!?那你們快來呵!”
阿嬋說:“小少爺,你最好站遠一點看住他,以防不測,我們一會兒就轉回來。”說完,阿嬋為了謹慎,又封了家禧身上的兩處穴位,才與阿紫分頭而去。
阿嬋和阿紫一走,痴兒慕容智真的站得遠遠的看着家禧,家禧嘆了一口氣說:“小少爺,你受她們騙了。”
“我怎麼受她們騙了?”
“其實,她們才想奪取老爺、夫人身上的玉女黑珠丹和九轉金創還魂丹。她們這一去,老爺和夫人可危險了。”
痴兒睜大了眼睛:“真的!?那我快告訴爸爸媽媽去。”
“小少爺,你去沒有用,說不定你還沒到她們就會殺了你。”
家禧這些話,只要是頭腦健全的人都聽得出來,這完全是假話。阿嬋阿紫真的會這樣做,何不一早將痴兒和家禧一塊殺了?哪有一走了事的?但偏偏這個痴兒卻相信了,驚恐地問:“哪、哪、哪我怎麼辦?”
“小少爺,要是你能拍開我的穴位就好了,我可以去對付她們。”
“我,我能拍開你的穴位嗎?”
“小少爺,你不妨試試,用力在我的章門穴拍下。”
“好吧。”
慕容智走過去,真的用勁在他的章門穴拍一下,竟然將章門穴拍開了。家禧真是又驚又喜,暗想:這個痴兒,人雖然痴,內勁可不小呵。連忙說:“對,對。小少爺,你再在我的雲門穴拍一下,我的手就能動了。”
痴兒舉掌想拍,又歪着頭想了一下,便停住手。家禧說:“小少爺,你快拍呵?”
“我,我拍開了你,你不會殺我?”
家禧說:“小少爺,我怎麼會殺你呵!”
“那紫姐姐怎麼說你會殺我呢?”
“她們是騙你的。”
“你和阿順不是一樣的人?”
“我怎麼會和阿順一樣了?我是想去救老爺和夫人呵!小少爺,你快拍開我的穴位,不然就趕不及了。”
“她們會很快回來么?”
“會,會。她們一回來,我和你都會給她們殺死。”
“真的?”
家禧幾乎要罵出來:你這個白痴,稀里糊塗的,只要穴位一解開,我就首先殺了你。但現在他不得不好言好語去哄痴兒,說:“我的小少爺,你快拍呵!”
“好,好,我拍。”
痴兒真的一一拍開了他被封的穴位,家禧真是喜出望外,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痴兒驚喜道:“你能跳起來了?”
家禧一聲獰笑:“小少爺,我多謝你了。”
“你,你快去救我爸爸媽媽呀!”
“對,對!”家禧想出手殺了痴兒。驀然聽到阿紫的聲音說:“老爺,他就在假山的岩洞裏。”他一想不妥,萬一殺這白痴不死,他叫喊起來,我還能走得脫嗎?不如將他作為人質,就是慕容墨和阿紫追上來,也不敢貿然出手殺我。於是便說:“小少爺,對不起了。”一手就將慕容智抓過來。
痴兒驚問:“你、你……”
家禧又出手點了他的啞穴位,挾起他飛也似的逃出岩洞,轉入竹林里,然後翻牆逃離了紫竹山莊,連他的同伴家壽的死活也不管了。
阿紫帶着老爺慕容墨和家福趕到假山岩洞時,不但不見了家禧,連小少爺慕容智也不見了。阿紫大吃一驚,頓時呆住了。
家福問:“紫姑娘,人呢?”
阿紫說:“我離時,他和小少爺還在岩洞裏的,怎麼不見了?”
家福問;“難道給他逃掉了?”
“不可能,他身上幾處穴位給封住,怎麼能逃掉?除非他們另有同夥,將他救走。”
“那小少爺呢?”
慕容墨一見這情景,心已涼了半截,要是真的有人救走了家禧,那麼這個痴兒,不給他們殺了也必會帶走,便着急地說:“你們快四下尋找,看看這個痴兒是不是給他們殺了,將屍體丟在隱蔽之處。”
阿紫一聽,心裏更慌,連忙奔出去在假山四周的竹林、花草叢中尋找。家福比較冷靜,先在岩洞裏搜查一遍,見岩洞地上沒有什麼血跡,然後奔出來尋找。他們搜遍假山四周的每一處地方,也沒有發現痴兒的屍首。阿紫難過地說:“我去問問小三子。”
家福問:“你去問小三子幹嗎?”
“小少爺原先與小三子在這一帶捉迷藏玩,我想,要是小少爺沒給家禧他們捉去,恐怕是跟小三子到別處捉迷藏了。”
家福點點頭:“小少爺不懂事,有這個可能。那你快去,我到庄外樹林裏尋找。”
阿紫帶着一線希望在後花園中找到了小三子,小三子說:“紫姐姐,我也在找小少爺呵!”
“你沒有與小少爺捉貓貓玩?”
“有呵!我不知道他躲到哪裏去了。我在花園裏找了他一個時辰也找不到。”
“你找了他一個時辰?”
“是!紫姐姐,出了什麼事了?”
顯然,這個痴少爺不是給家禧殺了,便是給捉去。阿紫一跺足,二話不說,立刻返身越出圍牆,到庄外去尋找。
家壽被擒、家禧逃走和小少爺的失蹤,一下便傳遍了紫竹山莊。人們既驚愕又擔心。驚愕的是莫小姐突然奪走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和家壽家禧兩人的叛主,連老爺身邊最信任和認為最忠心的人,也是中原武林中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派來卧底的姦細;擔心的是,一個無知的痴兒,也被家禧捉了去,生死不明,人們也不等老爺、夫人吩咐,紛紛四處去尋找小少爺了,連守護着靈位的慕容小燕生前的兩個丫鬟,碧雲和冷月,也出動去找痴兒了。
一連尋找了三天三夜,紫竹山莊附近四周一帶的山山嶺嶺、森林草坡,幾乎都找遍了,人們仍然找不到痴兒慕容智,也不見家禧的蹤影。直到第四天,碧雲和冷月在離紫竹山莊五十多裡外的一個深谷中,找到了家禧的屍體,可仍找不到痴兒的蹤跡。
慕容墨夫婦絕望了,認為這個痴兒多半是必死無疑。不是給山中野獸叼了去,就是給家禧殺了埋了。即使痴兒仍然活着,這個痴兒智商如同八歲小孩。根本不可能在山野獨自生活,餓也會餓死的。所以慕容墨對他的生存,已不抱任何幻想,對家人說:“你們不必再去尋找他了,看來他已不在人世了。”
阿嬋阿紫突然雙雙在慕容墨夫婦面前跪下,慕容夫人愕異問:“你們兩個要幹什麼?”
阿紫難過地說:“老爺,夫人,都是婢子不好,叫小少爺看着那奸賊才出此不幸,自知罪難饒恕,婢子兩人願意一死,相隨小少爺在地下。”說時,雙雙便拔劍自刎。
慕容墨大驚:“你們兩個千萬別胡來!”
在慕容墨的驚叫聲中,早已有兩條人影一閃而至,出手如電,一下將阿嬋阿紫手上的劍奪了下來,說:“你們兩個怎。么這般想不開的?你們以為一死,就能贖罪嗎?你們怎麼不想想,你們這麼一死,其罪更重?”
眾人一看,出手奪劍的人是碧雲和冷月。
碧雲和冷月,一向是伺候慕容小燕的貼身丫鬟。在紫竹山莊眾家人奴僕之中,身份最高,更受人敬重。一來她們兩人的武功由慕容小燕和墨明智親自傳授指點,其武功在慕容墨之上。剛才她們奪劍的手法,就是折梅手法。只是她們平日深藏不露,也從不與人交手。所以紫竹山莊的人只知道她們武功好,而不知她們的真功夫。其次她們平日為人和順,從不依仗自己是老夫人跟前的人而欺凌任何家人。所以她們深得人們的敬重。就是連慕容墨夫婦也對她們敬重三分,不將她們當下人看待,稱她們為雲姑娘、月姑娘。
自從慕容燕去世之後,她們兩人幾乎足不出內院,守着慕容燕住過的房間,房中的一切擺設,依然原樣絲毫不敢移動。在瘋丐、黑白雙妖等人大鬧靈堂后,她們將慕容燕的靈位遷入內院中去,日夜親自護衛着。這次,要不是痴兒的失蹤,她們恐怕也不會走出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為舉止神秘莫測的莫紋所搶去,發生這等大事她們為什麼不出來?因為她們知道,慕容家的武功絕學,早已被墨明智帶走了,紫竹山莊根本就沒有什麼武功絕學。有,也是假的。所以她們聽了只是一笑而已,半點也不為所動。
其實,只要武林中人冷靜地思考一下,以慕容小燕這樣一位聰明絕頂的奇女子,難道還不明白自己的後人,無法能保住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么?不作好周密的打算?要是這樣,她就不配稱為“技壓江湖,慧冠武林”的女中豪傑了。
再說,碧雲冷月雙雙突然出現,出手奪了阿嬋阿紫手中的劍。慕容墨夫婦不由透了一口大氣,聽了碧雲的話,又暗暗點頭。阿紫不明地問:“我們以死相報,怎麼其罪更重了?”
冷月說:“兩位妹妹怎麼這般糊塗?現在小少爺只是生死術明,說不定他為一位武林高手救了,不久將會回來。你們這麼一死,不死得冤枉嗎?又怎對得起老爺、夫人對你們的大恩?”
“冷姐姐,你怎知小少爺仍在人間?”
“我和碧雲姐在深谷四周觀察了一遍,那裏沒有打鬥過的形跡。再檢查家禧這奸賊的屍體,這奸賊已死了三四天了,而且是給人當胸擊中一掌,胸骨全碎,摔下深谷而死的。這就說明,奸賊之死,是死在他逃走的那一天,從胸骨全碎來看,那人擊他的掌力極為深厚凌厲,武功極高,要是小少爺真的被奸賊劫走,也必定被這高手救走了。”
阿紫又問:“這位高手怎麼不將小少爺送回來?”
“不送回的原因可能有兩點:一是小少爺根本沒有給奸賊劫走,而是自己冒冒失失追這奸賊走失了;二是小少爺給他劫走,這位武林高手殺了奸賊之後,或者有別的原因,將小少爺帶到其他地方,一時間沒能送回來。但我敢肯定,小少爺一定還在人間。”
冷月這麼一說,不但打消了阿嬋阿紫自盡的念頭,也使慕容墨夫婦在絕望中燃起了希望。碧雲又說:“退一步來說.就算小少爺不幸了,你們這麼一死,叫老爺、夫人心裏不更難過么?夫人今後的安危,又有誰人來護衛?慕容家對我們姐妹四人情深似海,恩比天高,從舉目無親的孤女撫養到我們長大成人,傳給了我們防身的武功。現在,紫竹山莊正是多難之時,正需要人手,你們這麼一死,怎對得起老爺、夫人?其罪不更重?”
阿嬋阿紫兩人一聽,恍如焦雷擊頂,頓時猛醒過來,連忙叩謝道:“多謝兩位姐姐的指點,我們兩人今後再也不敢賈然輕生了!”
慕容夫人動情地說:“你們兩個丫頭,剛才的舉動幾乎將我嚇壞了!”
阿紫又跪下說:“婢子一時糊塗,驚了夫人,請夫人寬恕。”
慕容夫人扶起她說:“丫頭,以後別再這麼糊塗了。我沒有女兒,我心中早已將你們當作我的女兒了!雲姑娘、月姑娘說得對,你們一死,我心裏不更難過么?”
慕容墨說:“好了!你們與夫人一同回房去吧,不要再為那不爭氣的畜生擔心了。一個人生死有定,這事不能怪你們,你們也不必為這事難過。其實夫人有你們在身邊,勝過那畜生多了。”
說著,家福進來請示說:“老爺,家壽這奸賊我已審問過,他是衡山派的弟子,來紫竹山莊想偷學武功。現見情況變了,才起心想奪取玉女黑珠丹和九轉金創還魂丹,再沒別的原因。老爺,你看,怎麼處置他?”
慕容墨嘆了一聲說:“將他放了吧,叫他回衡山去。”
阿紫愕然問:“老爺,你怎不殺了他?放他回去?”
家福也說:“老爺就是寬仁,放他回去,也得在他身上留下一些記認才是。”
慕容墨搖搖頭:“算了。既然放了他,又何必留記認?”
家福暗暗搖搖頭,只好遵命而去,將家壽放了。家壽反而感到愕然,問:“你真的將我放了?”
家福說:“不是我放你,是老爺放你,你最好快點離開,別等老爺改變了主意。到時,就是不殺你,也會廢去你一身武功。”
家壽朝家福一拜說:“請福哥轉告老爺一聲,小人多謝老爺開恩。”說完,便越過圍牆,遠離紫竹山莊,朝衡山而去。
不久,江湖上便紛紛傳說,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秘笈,已為行動莫測,狡黠異常的青衣女子奪了去。她先以調虎離山之計,將幾大門派的高手和大瑤山等人騙走,然後再來一個回馬槍,綁起了慕容墨夫婦,輕而易舉地奪取了這些秘笈……這一震動武林的消息不脛而走,黑、白兩道上的人大為愕然,尤其是枯木禪師、青風道長等人,更為震驚。青風道長一跺足說:“好狡猾的女妖,我們又一次被她騙了!”
華山派的上官林說:“我們要攔截這女妖,別叫她轉回梵凈山。”
消息傳到了玄冥陰掌掌門碧眼教主的耳中,他不由也怔了半晌。這次他率眾而來。目的就是要將慕容家的絕學奪到手,想不到竟為梵凈山的人捷足先得,頓時大怒,對手下人說:“快!你們給我四處打聽青衣女妖的下落,一定要將她活捉過來。我在南丹綢庄店裏等候你們。”
“是!教主。”他手下眾弟子便分頭而去。
這樣一來,紫竹山莊被黑、白兩道的人擱到一邊去了,他們的目標全放在青衣少女莫紋的身上……
所有黑、白兩道的高手,都雲集在通往貴州各處的要道上,以為莫紋奪了慕容家的絕學秘笈,必定轉回梵凈山。誰也想不到莫紋卻悄然沿龍江東下,往宜山而去。等到人們知道她的行蹤時,她已從沿江一轉,直取山路,奔往宜山東北角的羅城縣。
羅城縣,屬於柳州府管轄的一個縣,坐落在九萬大山的山腳下,是名副其實的一個小小的山城。北面,更是一望無際的崇山疊嶺,有的直插雲霧,終年望不見山頂。
莫紋騎着一匹青騾,的的篤篤在盤旋的山道上徐徐行走。這時,已是五月過去,六月來臨,大地漸漸炎熱。儘管紅日當空,但山道上,不時樹蔭夾道,濃葉遮天,山風陣陣,使人感到分外的清涼,這條僻靜的山道,極少人行,只有莫紋孤單一人一騾行走。不久,紅日西偏,羅城山城遠遠在望。莫紋走出一段濃蔭山道,舉目遠眺,嶺下村莊稀稀落落,山野田地,不見人跡。只有一條山溪水,在陽光的反射之下,分外耀目。它像一條鱗光閃耀的白龍,在山間原野蜿蜒盤旋移動,間中有些小橋,橫架在它身上。再看前後山道,古樹枯藤處處,不禁使人想起了這麼一首詞:
“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
夕陽西下,
斷腸人在天涯。”
莫紋並不是什麼斷腸人,她為了報答墨明智相救自己一家的大恩,毅然冒武林大忌,故意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秘笈奪了過來(當然,這些什麼西門,劍法、六合掌法、靈猴百變身法以及迎風柳步法等等,全是假的,她一下就看出來了),希望從此將黑白兩道上的人引到自己身上,免卻了紫竹山莊的麻煩。由於這樣,她不能返回梵凈山,以免給梵凈山莊招來是非,而獨自浪跡天涯,闖蕩江湖,成了一個孤身的天涯浪客。
她現在暗想:自己離開紫竹山莊已有七八天了,紫竹山莊是否因此平安無事?最近一兩天來,她隱約發現自己周圍,不時出現一些行跡可疑的人物。看來自己的意圖已達到了,紫竹山莊想必已無人再去打擾了。她仗着自己十年苦學的絕技,沒將這些可疑人物的出現放在眼裏。只要他們不明顯來挑釁,自己也不必去打草驚蛇。不然,自己做得太過明顯,說不定反而引起一些老奸巨猾、經驗豐富的人懷疑。
她正沉思着,驀然從山道旁的樹林中閃出一個人來,她一看,是梵凈山莊的家奴,以輕功極俊而名動江湖的俏郎君無影飛盜黃劍琴。她有些愕然:“是你?!”
無影飛盜俏郎君說:“三小姐,是我。”
“又有什麼動向了?”
“三小姐,你不能再往羅城去了。”
“為什麼?”
“黑白兩處的高手已在羅城等候三小姐了!”
莫紋揚揚秀眉:“都是些厲害的人么?”
“其他的人並不怎樣,但有兩個人,是比較難纏的。”
“誰?!”
“玄冥陰掌門的輕風使者,小的在他的劍下走不了十招。”
“唔!另一個呢?”
“華山派的上官林少俠,江湖上人稱鐵劍無敵。三小姐,是不是要避開他們一下?”
“你看,能避得了嗎?”
“是避不了。”
“既然避不了,我避開幹什麼?再說,我就是能避開也不想避,我正愁他們不來哩!”
“三小姐是要在今夜裏見他們了?”
“你這話不嫌多餘?你要是沒別的,可以走了。”
“小的擔心三小姐……”
“哎,我的事,你最好別露面,恢復你在江湖上原來的面目——無影飛盜,有人處別接近我,懂嗎?”
“是!三小姐。”
“好!你可以走了。”
“那三小姐小心了!”
俏郎君說完,身形一閃,頓時在樹林裏消失得無蹤無影,真是來而無聲,去而無息,不愧為無影飛盜。
莫紋再凝神傾聽一時,發覺四周無人,便喝騾朝羅城而去。在殷紅的晚霞中,她出現在離縣城不遠的山坡上。果見山坡一棵樹下坐着一個衣服破爛的青年,她不由暗暗警惕,以防意外,一方面也在暗暗打量着這個衣服破爛的青年。誰知這青年一見是她,如獲至寶,高興得忘情地跳起來,奔過來喊道:“小大姐,小大姐!”
莫紋一看,不由驚訝起來:“是你?!”
“小大姐,是我呀!我現在肚子好餓呀!餓得都走不動了。”
這個衣服破爛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紫竹山莊失了蹤的小少爺、痴兒慕容智。莫紋來羅城沒碰上什麼武林人士,而首先卻碰上了他。
莫紋驚訝地問:“你怎麼跑來這裏了?”說著,便跳下騾來。
“我,我不知道呀!”
“什麼?!你怎麼來也不知道?”
“我,我用腳走來的。”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用腳了,難道還用手爬來?可是從紫竹山莊來這裏,至少也有四五百里路,這個痴兒怎麼一個人跑了來?莫紋望了望四周,問:“你一個人來這裏?沒有人帶着你來?”
“沒有人帶我來,要是有人就好了。”
“你怎麼一個人跑來這裏了?”
“小大姐,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只好見路就走。小大姐,現在見到你好了,你帶我回家吧。”
莫紋有點犯難起來,自己已為黑、白兩道的人注意,帶他轉回紫竹山莊,一路上不危險?可是更不能丟下他不管呵!莫紋沉思了一會,說:“好!我帶你回家。不過,你一定得聽我話,不然,我就不帶你了。”
“我聽,我聽,小大姐,不論你說什麼話,我都聽。”
“好!那我們先到城裏找一個地方住下。”
“不!小大姐,我不去,城裏的人好凶,他們打我罵我,會將我趕出來的。”
“哦?!你去過城裏了?”
“我去過。我肚餓,向他們討些吃,他們不但不給我,還打我罵我什麼大懶蟲、二流子,小大姐,我是大懶蟲嗎?二流子是什麼樣子的?我不明白呀!”
莫紋一聽,不由心生憐意。這個痴兒,怎麼無端端的跑了出來,受這種罪?這幾天來,他不死已算萬幸的了。便說:“你放心,跟着我,他們不敢再打你罵你了!”
“真的嗎?”
“要是他們敢打你罵你,我就會砍下他們的手,割下他們的舌頭。”
痴兒嚇了一跳:“那他們不流血嗎?”
莫紋眨眨眼皮:“流不流血我就不知道了!”
“不,不!小大姐,你別砍他們的手,割他們的舌頭,你打他們一下好了,我怕血。”
莫紋問:“那他們打你罵你怎麼辦?”
“你打他們呀!打得他們痛了,他們就不敢打我罵我了。我過去在家裏罵人,奶奶就打我,打得我好痛,我就不敢再罵人了。”
“好吧,那我打他們好了!我們走吧。”
“小大姐,你真好。”
莫紋皺了皺眉:“你怎麼老稱我為小大姐的?小就小,大就大,小大姐,那多不好聽。我姓莫,你叫我莫姐姐好了。”
“叫你姐姐?你比我大嗎?我奶奶說,我已經十八歲啦!你有十八歲嗎?”
“那你怎麼叫我小大姐的?”
“因為你比我小呀!”
“那大姐又怎麼說?”
“媽媽說,看見女孩子,應該尊稱‘大姐’。但你比我小,我、我只好叫你小大姐了!”
“小大姐,那多難聽。”
“那,那我叫你莫妹妹,好不好?”
莫紋暗想:論年齡,自己的確比這痴兒小一歲多,叫妹妹也未嘗不可。可是這白痴人雖然長得比自己高出半個腦袋,但一臉孩子氣,在人們面前稱自己為妹妹多彆扭,更為人注意,便說:“不行,你得叫我為姐姐,不然,我就不帶你進城了!”
痴兒害怕了:“好、好!我叫、我叫,你千萬得帶我呵!”
“唔!那你騎騾吧。”
“騎騾?不、不,我害怕跌下來。姐姐,你騎吧,我跟着走行了。”
“你不是說你餓得走不動了嗎?”
“我、我,姐姐,我一見到你,就走得動了!”
“哦?那麼你也不肚餓呵!”
“這樣,我們都不騎騾,一塊走路進城好了!”
於是莫紋牽着騾,與痴兒雙雙步入羅城。羅城,雖然是個小小的山城,街道也不多,但卻是進九萬大山中各村寨的必經道路,一些小販行商,往往進山收購皮毛、山珍、藥品,而帶進山的是鹽和糖,所以山城人來人往的,卻也熱鬧。
莫紋在一家鴻源客棧門口停下,店小二立刻從店裏跑出來,笑臉相迎問:“兩位要住店么?”
莫紋問:“有沒有上好的房間?”
“有,有,我店內院房間,寬敞明亮。”店小二說時,不由又看了看慕容智,“只是價格貴一些,小姐……”
莫紋揮手打斷說:“給我們兩間。”
“行,行。請小姐隨小人來。”
“我這騾子,你們要好好餵養。”
“小姐只管放心,小人自會打點。”
痴兒卻問:“姐姐,我們不吃飯嗎?我肚子好餓哦。”
店小二不由愕異地望望慕容智,他見慕容智衣服破爛,蓬頭垢面,正不知他是這位俏姑娘的什麼人,一時不知怎麼稱呼他才好。現聽他叫這俏姑娘為姐姐,當然愕異了,心想:這一對是什麼姐弟呵!
莫紋問:“小二,你店裏有飯吃么?”
店小二連忙應道:“有,有!就是辦八大碗的酒席,我店也辦得來。”
“好!你就給我辦一桌八大碗的酒席來,擺到我們的房間去。”
店小二愕然:“八大碗?!”
“你剛才不是說辦得了嗎?”
“不,不,小人是說,八大碗一桌酒,你們吃得了嗎?小姐,你是不是還有人來?”
痴兒茫然問:“姐姐,我們還有人來么?”
莫紋卻對店小二說:“吃不吃得了,你就不用問了,你給我辦來就是。”
“是,是。”
說著,人已進了內院。莫紋一看,是個四合院式的內院,院中有不少花木、石凳,倒也靜雅。店小二帶他們到東面的廂房裏,打開了門,莫紋略略掃視了一眼,的確是乾爽光亮,窗明几淨,點點頭:“這一間房還可以,還有一間呢?”
“就在這問的隔壁。”
“你打開給我看。”
店小二又打開了隔壁房間的房門。這房比剛才那間更為寬敞,房中還擺了一張酸枝木的八仙桌,另外還有凳椅茶几的。店小二問:“小姐,這間滿意不?”
“好!”莫紋丟給店小二一錠十兩重的白銀,問:“這夠不夠房錢和酒席錢的?”
“小姐要住多久?”
“頂多兩天。”
“小姐,那有多了!”
“你記住,菜要上好的菜,酒要上等的酒,還有,給我這兄弟弄一套上等料子的衣服來。”
“小姐,就是這樣,也還有多呵!”
“有多的就打賞給你。”
店小二大喜:“小人多謝小姐。”
“好了!你快去給我準備吧!酒菜,要越快越好,我兄弟肚子可餓了。”
“是,是!小人馬上就去準備。”店小二高興得立刻走了。他想不到這位小姐出手這麼闊綽,將她當財神似的敬奉了。
店小二走後,莫紋問慕容智:“你想住哪個房間。”
“我跟姐姐一塊住。”
莫紋一聽,臉頓時沉下來:“你胡說什麼?想找死了?”
“姐姐,我一個人睡害怕。”
“你怕什麼?”
“我、我害怕鬼。”
“你這麼大的人還怕鬼,在家裏你不是一個人睡?”
“在家,有小三子和二位姐姐伴着我住一間房子的。”
“你跑出來幾天,也有人伴着你睡么?”
“這——!”痴兒說不出話了。
“去!你到隔壁房間裏睡去!”
“姐姐,有鬼我怎麼辦?”
“你不會叫喊么?我就在你隔壁房間裏。”
“姐姐,你睡著了怎麼辦?我叫喊,你會醒來么?”
莫紋感到好笑,一個學武的人,那怕是睡了,只要外面有半點動靜,都會驚醒過來。哪會大叫而不會醒的?何況現在是在江湖上行走,這城裏又有黑、白兩道上的人,能不分外保持警惕?要不是這樣,就是有十個腦袋也給砍下來。但她一下想到這痴兒雖然是十八歲了,智商仍如八歲的小孩一樣,不由放緩了口氣,溫和地說:“別怕,我會醒的。”
“姐姐,你不會騙我吧?”
“哎!我騙你幹什麼呀!你快過去吧。”
“姐姐,我還沒吃飯哪!就過去睡嗎?”
莫紋不由又瞅了他一眼,心想:這麼一個痴兒,我怎能帶着他的?別枉送了他的性命,得想辦法早點送回去才是。可是,我怎麼送他回去呢?她不由想到了無影飛盜黃劍琴來,對!就打發這奴才送這痴兒回去好了。想到這裏便說:“那好吧,吃了飯,你得去睡。”
“唔!”
這時,店小二端了茶水和挽了一桶熱水進來,說:“小姐,少爺,請先洗把臉,飲杯茶,酒菜隨後就到。”
莫紋說:“好!你放下,酒菜快點送來。”
“是!小姐。”店小二又告辭而出。
莫紋對慕容智說:“兄弟,你也回房間去洗臉吧,你這張臉髒得像個叫化。”
“姐姐,我沒毛巾,怎麼洗臉的?”
莫紋心想:這個痴兒,真難伺候,但想到這痴兒的爺爺對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便從行囊中取出自己的毛巾丟給他:“好了!你拿去洗吧。”
“姐姐,那我不弄髒了你的毛巾嗎?”
“這是我給你的,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姐姐,我在這裏洗好嗎?”
莫紋點點頭:“你總不會要我給你打水端水吧?”
痴兒憨憨笑了笑:“我會自己倒水的。”
這痴兒真的自己倒水洗臉。他一邊洗一邊說:“姐姐,你這毛巾好香啊!”
莫紋皺了皺眉:“別胡說八道的。”
“姐姐,是真的香呵!我沒有胡說。”
莫紋不再去理他。這時,夕陽早已西落,暮色已臨大地,一彎殘月,升在東邊。莫紋點亮了茶几上的油燈。痴兒說:“姐姐,我洗完啦!”
莫紋在燈光下看了他一眼,不由心裏一動,這張面孔,頗為英俊瀟洒,酷似恩人墨明智,只是一臉的稚氣,那神態、動作,乃至所說的話,仍同八歲小孩。心下暗想:這痴兒長得不俗,只可惜是個繡花枕頭。他一家幾代行俠仗義江湖,怎麼生出了這麼一個痴人來?這天老爺也太不公道了。
痴兒說:“姐姐,你也洗臉吧,我給你倒水。”
“不用了!我自己來。”
莫紋略略洗了臉,見這痴兒怔怔地在望着自己,不由問:“你看我幹什麼?”
“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這句話,要是別的男人說的,莫紋早將他的頭砍下來了。可是這說話的是個不懂事的白痴呀,只好一笑說:“我長得好看嗎?”
“好看極了!比我家裏的幾個姐姐妹妹都好看。”
“別胡說了,聽,店小二送飯菜來了。”
果然,店小二和另外一個人,端着熱氣騰騰的飯菜進來,有雞,有鴨,有無蹄扣肉等等,其中還有一碟八寶飯,真真是民間辦酒宴的八大碗。八大碗外,更有一大碗海參雞絲鮮湯。
痴兒一見有這麼多的菜,高興得跳起來,不知是餓極還是高興得忘情,一手就抓起一隻雞腿,大口大口咬着吃,令店小二看得傻了眼,問:“少爺,你不喝酒么?”
莫紋問:“什麼酒?”
“貴州茅台。小姐要是不喜歡,小人再去換別的酒來。”
莫紋一向生長在貴州,怎麼不知道自己家鄉的名酒?便說:“這酒很好,不用換了。”
“小姐、少爺,待小人給你們斟酒。”
“不用,我們自己來。沒事,你們可以走了。”
“小姐不用小人伺候?”
“這是我們姐弟兩人用飯,用不了別人伺候。”莫紋實在不願意別人看見痴兒吃飯的不雅。這個痴兒,已幾口吃完一條雞腿,又再抓起一塊扣肉送進了嘴裏。
店小二說:“那小人們告退。”便與廚工退出來,順手掩上了房門。
莫紋問痴兒:“你吃飯不能斯文一點么?”
慕容智茫然:“斯文?!什麼叫斯文?”
“你在家吃飯不用筷子,用手抓?”
“我,我跟小三子吃飯都是用手抓的,只有跟爸爸媽媽吃飯才用筷子。姐姐。你要我用筷子吃?”慕容智說完,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又伸手去抓另一條雞腿了。看來,他真是餓極了。
莫紋皺皺眉,用勺子裝了一碗八寶飯吃,一邊說:“你以後吃飯得用筷子,不能再這麼用手抓來吃了。”
突然,慕容智叫起來:“姐姐,我、我頭有點暈。”一雙油膩膩的手在捂着腦袋。
莫紋一怔:“什麼?!你腦袋痛?”
“姐姐,這酒、酒、酒里……”痴兒說著,蹲在地上了。
莫紋一看,顯然這痴兒中了毒。不用說,不是菜里有毒,就是酒有毒了。暗暗怪自己忒般大意,急說:“你中毒了!快屏息別動,我給你運氣排毒。”
慕容智是不是中毒?到底怎樣才能排毒?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