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祝結巴
彭二爺再次流露出威武之氣,接着道:“我告訴你,你的二叔和以前不一樣了,這點小場面根本不在話下。另外,現在局勢仍然很亂,幾個擁兵自重的大佬,每個人都在為自己牟取利益,就算祝續銘被殺了,也沒人會理會。”
“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後台比祝續銘的還要大?”孟天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門道,“而且,我們要做的事,就是你身後的人指示的?怪不得你的膽子變得這麼大了!”
“你這小子!”彭二爺忍不住笑罵一聲,“反正,你信你二叔就行了。說吧,你還有什麼疑問?”
“我的第二個疑問是,弄到了東西以後,我能分到多少?”孟天化露出了奸商的本性。
都說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這個二叔還不是親的,他當然要先把自己的利益爭取到。再有,他確實被琉璃廠那幫人擠得快喘不過氣了,他得想點辦法反擊才成。
然而,彭二爺還沒有回話,門外就傳來混亂的聲音,似乎有人在大吵大鬧,還砸了桌子。
孟天化和彭二爺的臉色都是一變,透露出不解。然後,他們的房門被人敲響,並伴着花姐的聲音:“彭二爺,彭二爺,出事了,有人要砸場子,您快出來看看吧!”
彭二爺的虎軀一震,條件反射地把槍握在手中,就要衝出去。可他站起來的一刻,突然想起了什麼,他一邊轉身,一邊和孟天化道:“你先出去看看,我換上衣服就來。”
孟天化微蹙眉頭,猶豫了一下后,慢騰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到房門前,打開了房門。
房門打開,孟天化還沒說話,站在門口神情慌亂的花姐已先開口:“孟爺,出大事了,有人要和彭二爺搶頭牌房間,你快出來看看吧!”
“是誰這麼沒腦子,敢闖到我二叔的槍口?”孟天化知道二叔已經成為上校,說話都帶着跋扈底氣。他噔噔兩步,來到二樓欄杆前,不屑地朝着樓下看去。
這一看,他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慌忙把身子抽了回去,眼神中流露出陰晴不定。
真是夠巧的,他剛剛和二叔議論搶劫祝續銘的貨,這被議論的正主兒就出現了。
孟天化此時自然是不能露面的,他認識祝續銘,就是不知道祝續銘認不認識他。不管祝續銘認不認識他,他都不能冒險,因為他們很快就會對陸續名的貨出手,他不能引起祝續銘的注意。若是祝續銘因此而查到他,負責藏貨銷貨的他豈不是有危險。
孟天化安慰着花姐,告訴花姐彭二爺很快就會出來,讓她不要擔心。
就在安慰的時候,孟天化的目光一轉,看到之前那個穿西洋裝的女人正好在同層樓的另一頭。
想到這女人剛才在大門口對他的嘲諷,他不由心生奇妙。
也是這個時候,彭二爺出來了。彭二爺已經換上了一身軍裝,看上去威風凜凜。
“爺,你可算是出來了。”花姐見到彭二爺跟見到了救世菩薩一樣,“你快看看吧,是祝大爺,他非要您現在的頭牌房間。我都好說歹說了半天,他非要和你見一面,還砸了樓下的桌子。”
“豈有此理,想要頭牌房間,幹嘛不上來跟老子說,砸桌子算個球本事?”彭二爺露出軍閥的囂張氣焰,昂首闊步地來到樓梯口,對着樓底下鬧事的一幫人冷冷看去。
樓底下,為首的是一個中年男子,身形微胖,頭戴鑲玉瓜皮帽,上半身一件黑色織綉馬褂,裏面是一件錦布長衫,看着極為貴氣。就他這身裝扮,即便是在清朝也是一個土豪。
陪伴在這位富紳的身邊還有一個洋人,白皮膚,大高個兒,高鼻樑。他穿着一身深色的燕尾服,戴着高高的帽子,擁有一雙炯炯有神的藍眼睛,神色溫和,看上去很紳士。
不過,彭二爺對他們可紳士不起來,尤其是看到一張桌子歪倒,上面的果盤酒水都灑了一地。
“都特么誰啊,敢在老子面前鬧事,活得不耐煩了?”彭二爺高舉手槍,沿着左側的分樓梯來到樓梯的中間,一個可容七八個人的平台上,好似一個大土匪睥睨樓下。
因為樓梯是正對大門的,彭二爺站在樓梯的半腰,高高在上,幾乎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樓下眾人一看彭二爺手裏拿着槍,全都閉上了嘴巴,整個慶元春也瞬間寂靜下來。
祝續銘站在樓梯的正對面,眯着眼睛盯着威風凜凜的彭二爺,心中似乎在計較着什麼。
不等祝續銘開口,彭二爺突然把槍指向了他,並十分兇惡地道:“剛才,是你在這裏鬧事,攪得老子睡覺都不安生?”
祝續銘看到槍口,臉色劇烈變化,那眼神中的恐懼是實實在在的,可他很快又流露出不懼的姿態。
“你,你,你凶什麼凶?”祝續銘一開口,就暴露他是一個結巴,“你,你一個人,佔佔據頭牌房間,已已經有有三天了,你,你想咋滴?你你懂不懂這裏的規矩?”
聽到祝續銘說話都不利索,彭二爺哈哈大笑,似乎認出了祝續銘,頓時玩性大起。
與此同時,樓上的孟天化已經悄然沿着二樓的走廊向著那位西洋裝女人走去。
來到西洋裝女人跟前,孟天化自以為很溫柔地笑着:“姑娘,你應該是留過洋的吧?你留的是南洋,還是東洋,還是西洋啊?”
西洋裝女人對着孟天化冷盯了一眼,露出一些嫌棄,然後繼續盯着樓下的熱鬧場面。
孟天化見此,心裏不高興了,這女人真夠高冷的,都被人金屋藏嬌了,還有這脾氣!
臉上的溫柔笑容依舊,孟天化又開口了:“姑娘,能跟我說說,你跟的是哪位少爺嗎?”
“你什麼意思?”林蘭本來不想理會孟天化這種市井小癟三,可孟天化明顯話裏有話,這讓她眸光放冷。
待在慶元春兩天,她已經知道這裏的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不是直接輕薄,就是拐着彎地想侮辱她。眼前這個人,穿的不怎麼樣,還一臉色相,簡直就是一個小流氓。
孟天化不知道林蘭的心思,他此時當然話裏有話。他來到林蘭跟前,就是想好好的反譏林蘭,讓她不要在自己面前裝清純。都被人金屋藏嬌了,還跟他扯什麼新時代,新時代難道也允許養小三?
此時,話題已經開始,孟天化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心思,便笑呵呵道:“我哪有什麼意思啊,我就是想知道,你是真留過洋,還是假留過洋。如果是真留過洋,這金屋藏嬌可夠味。我還真想知道,是哪家少爺,這麼有品位,都把你藏到妓院了。”
“啪!”
孟天化本想撕開林蘭的麵皮,可他沒想到,他剛剛開口,林蘭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感受着臉上火辣辣的疼,孟天化條件反射地流露出憤怒,但很快,他臉上的笑容更濃了:“留過洋的就是不一樣,真是夠味。你這一巴掌打的……嗯~,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林蘭聽到這話,星眸更加冰冷。尤其是看到孟天化閉着眼睛,吸着鼻子,像是吸到了花香,滿臉享受的樣子,她口中登時蹦出“流氓”兩個字,抬腳對着孟天化的下面踢去。
孟天化卻早有防備,用手擋住了林蘭這一腳,並得意洋洋地說道:“你這招我早就聽說了。”
可林蘭的反應更快,抬手又給了孟天化一巴掌。孟天化條件反射地用手去擋,不防下面又來一腳,被林蘭踢了個結實。
“啊噢噢……”
孟天化發出奇怪的嚎叫聲,樓下的好些人都忍不住抬頭,卻只能看到孟天化半個身子。孟天化十分尷尬,雙手捂着襠,快速躲到眾人的視線盲區,並怒視向林蘭。
林蘭卻冷哼一聲,居高臨下地和孟天化冷冷道:“你現在這模樣,就叫做‘活該’!”
“你……”孟天化很想反駁,卻又不得不承認,眼前這西洋裝女人真不是普通貨色。
也是這個時候,彭二爺和祝續銘的交鋒開始了,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
彭二爺和祝續銘交流幾句,都表示想做文明人,所以,他們決定按照八大胡同的規矩來,那就是誰出的錢多,誰就佔據頭牌房間。這種規則,就和搶花魁是一樣的。
若論錢財,彭二爺肯定比不過祝續銘,彭二爺也知道結果是註定的。可彭二爺一點也不着急,擺出闊氣架子,要和祝續銘競價到底,並不停地用言語嘲笑祝續銘。
祝續銘身上唯一的大缺陷就是結巴,彭二爺就專門攻擊這一點,氣得祝續銘渾身肉顫,火冒三丈,最後報出了一個天價,甘願用三千大洋包下慶元春的頭牌房間一天。
慶元春的頭牌房間,正常情況也不過三百一天,最貴的時候也不過一千多大洋。在彭二爺和祝續銘的競價之下,竟然達到了三千大洋,這簡直是不可思議,震驚了全場。
三千大洋在那時的購買力相當於現在的十幾萬,完全可以住進頂級的總統套房了。
在祝續銘出完價之後,彭二爺就笑了。
彭二爺並不在意自己競價失敗,甚至,對於祝續銘目中的憤怒他也恍若不覺。等到祝續銘以競價的事情嘲笑彭二爺,彭二爺更是笑得跟個傻子一樣,自顧自地離開了慶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