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不要強加在我身上
王后抱着小魚兒哭,她之所以哭,之所以說出那番話,並不像是要真的得到她的原諒。
小魚兒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往事種種,十三年的日日夜夜,絕對不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可以概括的。
如果當年不是容逾安,如果不是方朵朵和容玄,恐怕她根本不會有命活到現在。
所以,他們丟棄的,僅僅是她嗎?
冰天雪地里,分明是要謀殺她。
現在感受着她的哭,感受着她的痛苦,感受着她的懺悔,小魚兒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但又有什麼用呢?
就因為她流淚,她痛苦,她懺悔,她就要原諒嗎?
不,她做不到。
藏在袖子裏的拳頭越來越緊,她深吸口氣,明明心中已經翻江倒海,波濤洶湧,面上卻仍舊是一片寧靜。
將她找回來,哭訴心酸與悔恨,他們尋求的是一種自欺欺人,是對自己心靈上的一種慰藉。
等王后哭夠了,小魚兒看着他們,道,“我回來這裏,是還要走的。”她說,“我有自己的娘親和爹爹,還有一個溫柔的哥哥,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對你們有過怨恨,我曾經有一段時間,特別反感提到你們,是他們教育我,你們或許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小魚兒主動後退,拉開與王后的距離。
她站在那裏,身材瘦弱纖細,似乎風一吹就能跟着一起飛走,但她的眼神是那麼的清晰澄澈,目光是那麼的堅定溫和,她不卑不亢,字句清晰。
“所以我才來到這裏,我對你們沒有憎恨,甚至多了好奇,想看看我的親生父母是什麼樣子的,另外,我也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而讓北楚和大梁發生糾紛。”她聲音清脆,“我已經來過了,也算是結束了心中的一個願望,請問我什麼時候能夠回去呢?”
她根本沒有打算留下來。
這個認識,讓王上和王后臉色突變,就連一併回來的藍雲澤和藍羽姬,都大吃一驚。
“女兒……”王后哭哭啼啼,“娘親知道,是娘親錯了,但你才剛剛回到這裏,再多待上幾天好不好?如果你還是不肯原諒,至少也給娘親一個贖罪的機會,不要這樣好嗎?娘親得知你要回來,欣喜壞了,特意為你準備了很多禮物,你如果走了,娘親該怎麼辦……”
“還是說,你一定要讓我跪下來懇請你留下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小魚兒就算再鐵石心腸,再無動於衷,都忍不住睫毛微微一顫。
她環顧四周,無聲的嘆了口氣。
這裏高牆林立,如果沒有得到王上王后的允許,想要離開絕非容易的事情,況且,她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剛剛到來,還是要安穩一點的好。
眾人矚目之中,她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好。就留幾日。”
王后聞言,立刻展露笑顏,她對高座上的王上笑着說,“快!我們的小公主回國了,你趕緊讓御膳房準備晚宴,今晚的歌舞大會也都記得準備!”
一國之君的王上,面對妻子的吩咐和安排,連連點頭稱是,“我這就去準備,你和女兒好好敘舊。”
小魚兒被一堆人簇擁着離開大殿,她身邊緊緊挨着的人就是王后,在王後身邊則是隨行一路的藍羽姬,本來只有小魚兒和王后,肯定枯燥,兩個人沒什麼話說,但多了藍羽姬,她本身性格活潑,加上和小魚兒熟悉,很快帶動起話題。
她跟王后講,方朵朵和容玄時,說道,“那是一對長相非常出色的夫妻,不僅容顏好,而且感情深,就像是您和父王一樣,整日的甜膩在一起,容王爺很有涵養和氣場,讓人欽佩不已,王妃更是為人隨和,品質高潔。”
王后搭話,“那是自然,能夠收養魚兒,還能將魚兒養的這般好,如今亭亭玉立,必然是個好人家。”
小魚兒莞爾,儘管知道她們是刻意討好,但聽到家人被盛讚,還是忍不住開心。
藍羽姬和王后一直都在注意着她的神色,見她笑了,兩個人交換眼神,繼續話題,隨後提到了容逾安,“容少爺同樣是人中龍鳳,並且非常寵溺魚兒,可以說是相當好的兄長了。”
何止是相當好,分明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有藍羽姬在,之後見小魚兒心情好了不少,每個話題都要拉扯上她必須說幾句話,一來二去的,氣氛漸漸融洽。
到了小魚兒要居住的宮殿,三個人之間,沒有那麼多的傷感。
王后蒞臨,所有婢女都恭恭敬敬行禮,“參見王后,參見兩位公主!”
“這就是你以後居住的宮,就叫芳華殿。而你魚兒,早在你出生之前,我和你父王便為你取好了名字,就叫藍晚秋。這名字,你可喜歡?”王后溫柔的試探道。
小魚兒正抬頭看宮殿。
的確很奢華,看得出來每一個細節都用足了心思,但,她收回視線,微笑着說,“宮殿很漂亮,我很喜歡,不過名字就算了。我覺得小魚兒很好聽,對了,我有大名,叫做容安逾。”
“魚兒……”王后又要哭哭啼啼,“我知道,你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還在怪我怨我,可娘親這樣念着你盼着你這麼多年,每天每夜都活在懺悔之中,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你還要我怎麼樣……還要我怎麼樣做,你才滿意?”
繞來繞去,又說到這個話題。
小魚兒深吸口氣,她本就是很內斂的性子,即便生氣,都不會大吵大鬧,如今面對着這個幾乎陌生的女人,更沒必要,她柔柔的嗓音,緩緩的道,“既然當初取好了名字,又為什麼把我丟掉?既然當初把我丟掉,又為什麼要來找我?做事情的時候,就要想清楚所有可能的後果,覺得自己能承受,那麼就放心大膽的去做,做了就不要回頭,不要後悔。”
“我……我當時也是迫不得已……”王后捂住臉哭,藍羽姬在一旁勸着,頻頻的給小魚兒使眼色。
小魚兒唇角動了動,“我們從來都是不看原因過程,只看結果的不是嗎?不管是什麼樣的原因,做了便是做了,你不要把你的愧疚強加在我身上,不是你愧疚我就要原諒。”
“是我讓你盼着我念着我這麼多年的嗎?”
“是我讓你每天每夜都活在懺悔中的嗎?”
她搖了搖頭,“都不是,是你自己,是你的心。我累了,先進去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