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進宮
歡喜看着她低頭擦淚,心頭仍舊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眼前這個小可憐兒,前世卻能滿臉暢快地讓人打斷她的手腳,好像她是她十輩子的仇人一般!
姜歡宜假哭了半天,卻不見歡喜來哄自己。她心生懷疑,透過雙手間的縫隙,卻看到歡喜的雙眸,彷彿深潭古井一般平靜無波,似是看透了生死。
只是等她定睛再看時,卻又覺得那雙眼睛仍舊是如同往常一般,方才的深沉幽靜,似乎不過是她的錯覺一般。
“姐姐……”姜歡宜識相擦了擦眼淚,“對不起姐姐,是宜兒錯了。”
歡喜這才是正眼看她,“你知道錯了就好。你性情耿直,嘴巴上也沒個門把子,當心別給將軍府惹禍了!”
姜歡宜幾乎被氣得吐血。往日只有她擠兌姜歡喜的份兒,何時竟輪到這小蹄子來指責自己了?
可她嘴角的笑容仍舊如同往常一般甜美,聲音軟軟地應道:“姐姐說的是。這些道理,宜兒都不懂呢,姐姐是從何處聽來的?”
歡喜神色自然坦蕩,“方嬤嬤啊!這些都是方嬤嬤同我說的,她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嬤嬤呢!”
碧色在一旁讚歎道:“可不是說么?方嬤嬤待小姐,再是盡心不過了。這一路上,便只方嬤嬤待小姐最上心了!”
最是巴不得小姐在路上出什麼意外!
姜歡宜卻當真了。她擰着帕子暗自尋思,怪不得姜歡喜能平安歸來,說不準正是方嬤嬤背地裏做了什麼。
便是那日來通風報信,或許都是一出精心排練的苦肉計罷了!
可她在燕氏的精心教導下,偽裝功力十分到家,面上並未顯露出半分懷疑與不滿來。
她甚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語氣中滿是慶幸,“方嬤嬤不愧是阿娘親自挑選的奶嬤嬤,對姐姐果真是極好的。”
歡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你說得對。”
姜歡宜心裏對方嬤嬤起了疑心,此時自然也有些待不下去了。她陪着歡喜說了幾句話后,便滿臉倦意地離開了小院。
碧色隱約已是瞧出幾分端倪來,心裏倒愈發心疼自家小姐了。看來夫人和四小姐亦是不曾盼着小姐好的,這一個個的皆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兒,只恨不得將小姐給害死才能甘心了!
怨不得,怨不得小姐私下同她說,這府里除了老夫人,誰都不能信!
“小姐,奴婢會一直陪着小姐的。”碧色說道。
歡喜點點頭。
她自然知道,碧色和長空會一直陪着她,直至死亡。
她們對她忠心耿耿,可她卻因着自己的愚鈍與天真,葬送了多少真心待她的人的性命?
重來這一回,她必定要護他們一世安穩的!
眼下燕氏母女對方嬤嬤起了疑心,她要把握這難得的機會,早日將方嬤嬤這顆毒瘤從自己的身邊拔去!
歡喜吩咐道,“去給方嬤嬤送些傷葯,告訴她我盼着她早日康復,好回到我身邊伺候。”
“是。”碧色應聲而下。
她才走了兩步,歡喜又突然開口:“對了,明日我要進宮,讓馬房備好馬車。”
“奴婢知曉。”
次日清晨,天微微亮,歡喜便穿戴整齊,去正院給燕氏請安。
姜歡宜的院子便在正院隔壁,昨夜她歇在了燕氏的房中,母女二人對方嬤嬤起了疑心,徹夜輾轉,最終決定靜觀其變。
歡喜來到時,姜歡宜便已在正院裏,正陪着燕氏在用早膳。母女二人十分親熱,歡喜的到來,卻讓燕氏笑意微斂,嘴角不易察覺地往下撇了撇。
倒是姜歡宜仍如同往日一般,萬般親密地挽着歡喜坐下,母女三人一齊吃完早膳,二房母女才是姍姍來遲。
“阿娘,我想進宮。”歡喜的目光從二房三人臉上一一掃過,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燕氏眉頭一皺,姜歡宜便笑道:“姐姐為何要進宮?”
歡喜平靜道:“我想皇舅舅了。”
姜歡宜神色微黯,眸中帶上幾分失落,“皇舅舅對姐姐這般好,怨不得姐姐想皇舅舅了。”
歡喜瞥了她一眼,面上不顯,心中卻已是忍不住冷笑起來。
姜歡宜說這話,不正是想要跟着她一同進宮?
她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可惜這一回,我不能再帶着你去了。我與皇舅舅有話要說,帶着你倒是不大方便了。”
姜歡宜面上好奇,嗔道:“什麼話是宜兒聽不得的?”
歡喜卻神神秘秘地眨眨眼,並不言語。
姜歡宜暗惱,抬頭看了燕氏一眼。燕氏面沉如水,搖了搖頭。
姜歡宜咬咬牙,只能抱着歡喜的胳膊好一陣撒嬌,“那下回姐姐定要帶上宜兒,宜兒一刻也捨不得離開姐姐。”
歡喜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明滅晦暗的寒光,“既是捨不得我,那宜兒便送我出門好了,我亦是一刻都捨不得同宜兒分開呢!”
姜歡宜脆聲應下,送着歡喜到了門前,直至歡喜上了馬車,姜歡宜還在立在門前依依不捨。
能裝到這份兒上,歡喜甚至有些佩服她了。
馬車走遠,姜歡宜才是轉身回去。可她沒走兩步,二夫人便滿臉恐慌地沖了出來,“姜歡喜呢?”
姜歡宜撇撇嘴,面上滿是嘲諷之色,“二嬸可真是健忘,姐姐方才不是說了,她要去見皇舅舅。”
二夫人顧不得同她計較,連忙衝到門外去。
可馬車早已走遠,只在地上留下兩道軲轆印子。
姜妙和姜韻跟着跑出來,見歡喜早已不見了蹤影,二人腳下一軟,險些沒當場摔倒在地。
“完了,我們完了!”姜韻拽着姜妙的手,大哭出聲,“我們完了!”
姜妙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雙手忍不住顫抖。
完了!
她們早該料到的,姜歡喜要進宮,又怎會是單純因着想念聖上?柴房裏還關着幾個劫匪呢!
她分明是要進宮搬救兵了!
二夫人尖聲叫道:“快,快將姜歡喜給我攔下來!”
她身側的嬤嬤馬上吩咐下去,片刻后,便有下人從府內蜂擁而出,順着大道追去。
可二夫人卻始終覺得一顆心都七上八下的,頗為不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