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為了什麼而活着
這個男人的衣着打扮整齊乾淨，倒是不太像長期生活在這種地方的人，腰上，以及腿上都掛着其他的武器。
一把手槍，以及一把軍刀。
無暇看着他，沉默着，習慣性將手揣在自己的口袋裏。
中年男人遲疑了一會兒之後，放下了手中的槍，走了過來。
剛才無暇那一手，他已經看到了。
她絕對不是普通人。
天氣這麼古怪了，她的衣着卻很單薄。
戰爭爆發已經超過12個小時，她還在外面亂走。
特工？
亦或者是，那種怪物？
男人打量着她，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
無暇的雙手還是放在口袋裏：“你又是什麼人？”
男人說：“我是路過這裏的雇傭兵，大家都叫我阿威。”
名字什麼的，根本不重要。
“我叫無暇。”
“哦，吳小姐，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已經出事了嗎？為什麼還一個人在外面？”
“正是因為出事了，所以才在外面。”
“你是哪裏的人？”
“亞太區人。”
“我是說，你的身份。”
“現在，這種問題還重要嗎？”
“那倒也是，並不重要了。”
“你們為什麼在這裏？”
“我和我的團隊是一起逃到這裏來的，我們一共七個人，準備去西伯利亞那邊，尋求軍方支援庇護，路過了這個地方，休息了半晚上……”
阿威說到休息，無暇才想起，她好像又很久沒有休息了，她太趕時間了，現在眼睛已經有些不太舒服了，不過還在接受範圍內。
無暇說：“正好，我也是去那邊。”
阿威問：“你也要尋求軍方庇護和幫助嗎？”
“嗯，算是。”
“那我們可以同路，吳小姐是特工？”
“嗯，算是，你們和蟲族交過手了嗎？”
“有交火，好在問題不大，不過有兩個兄弟受了傷，這會兒行動有些不方便。”
“看起來你們很有實力。”
“什麼實力，運氣罷了，我們在業內不算出名的團隊，配備的設備也比較落後，拿人錢，幫人辦事，這次剛好在亞太區北邊的副城區裏有任務，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我們的車是用動力燃料發動的，所以有逃亡的機會，路上遇見了一些蟲族，勉強都能解決，現在這邊，應當還算安全……”
真正讓他們安全逃離的原因，是他們的設備太差。
因為設備差，所以才沒有被電磁波影響到，交通工具可以使用。
這也算是氣運加身了。
現在這邊與淪陷區也有一定的距離了，就是不知道蟲族什麼時候會找過來。
無暇大概明白他們了，他們是從南邊一路逃過來的，晚上的時候到的這個貧民區，暫時休息了一會兒，畢竟受傷的人需要處理傷口。
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的人，的確沒有半點要撤離的跡象。
無暇問：“他們，都不走嗎？”
阿威說：“我們問過了，能走的，想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不想走的了，估計，是真的不在乎了……”
無暇沉默了很久：“……”
她看到的人中，除了老弱病殘之外，還有手腳健全的中年男性，要說老弱病殘不跑，她明白，可為什麼，手腳健全的中年男性，在戰爭面前，也都放棄了抵抗？
因為窮？
因為他就算活下來了，也還是個窮人？
漫長的貧窮，已經磨滅了他們的鬥志了嗎？
她無法理解他們的想法。
亦改變不了他們的想法。
無暇對阿威說：“讓我見見你們受傷的人吧，或許有能夠幫到你們的地方。”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她都拯救不了。
但倘若他們願意活下去，她便會儘力幫他們。
阿威點了點頭，帶着她七拐八拐去了一個倉庫。
說是倉庫，其實就是一個四面鐵皮的集裝箱，門上早已銹跡斑斑，殘破不堪，一輛改裝的車停在倉庫門口，不大不小，可以搬運一些貨物。
汽車上，架了一挺機槍。
一個戴着兜帽的男人站在汽車邊上，似乎是在看守車上的武器。
無暇與阿威一起，走進了倉庫內。
倉庫的鐵板上，躺着兩個人，一男一女。
鐵板的旁邊擺了幾個椅子，有三個穿着土色大衣的人，皆默默坐在椅子上，一個在抽煙，一個在擺弄機械，一個在看手錶，此時此刻，他們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同，卻又充滿了相同的氣息。
彷彿是，迎接死亡的氣息。
那兩個躺在鐵板上的人，其中男人的傷勢還好，被等離子槍擊中了肩膀，潰爛了一片血肉。
女人的傷勢看起來就嚴重多了，整個右手都沒了，傷口處包裹着血色的紗布，缺少傷葯以及醫療設備的他們，在這種情況下帶着傷患，明顯是很大的拖累。
阿威跟大家介紹了一下她：“這位吳小姐是跟我們一樣，要去西伯利亞那邊投奔軍方的人，也許能夠提供一定的幫助……”
無暇想了想，說：“應該，有能夠幫到你們的地方，我正好，帶了能夠讓傷口恢復的葯。”
帝王劍鞘內，有特殊的武器，帶有一定的治癒能力，也許可以幫到他們。
只不過，他們這幾個人，並不信任她。
這七個人，兩個女人，五個男人，估計都是毫無牽挂的那種，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的牽絆，也許只有這些同伴了。
她還什麼都沒做，坐在椅子上的人便相繼抬起了頭。
“什麼吳小姐？”
“信得過嗎？”
“就算是特殊時間段，也不能隨便相信別人。”
“你是什麼人？”
現在他們查詢不了她的身份，沒有任何能夠確定無暇身份的設備，事關同伴的生死，他們怎麼可能輕易相信她。
無暇也猜到了會這樣。
這些人，之所以能夠活到現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從來都只相信自己，只有這樣，才能安全地活下去。
她看了看躺在鐵板上的兩個人，沉默一瞬之後，說：“你們現在還有的選擇嗎？再這樣拖延下去，傷口感染，到時候就算你們能夠帶着他們與軍方的人會和，他們也是死路一條。”
此話一出，幾個人都沉默了起來。
有時候他們不想讓她救，她就偏偏要救人。
而那些迫切渴求她出手相救的人，她卻不是很願意搭理。
阿威看了看眾人的臉色，隨即打了個圓場：“吳小姐說的也很有道理，她看起來也並非普通人，我們當下也只能選擇相信她了，多一個人，也算是多一分希望……”
眾人相繼垂眸，似乎是默認了這一點。
無暇說：“不管多艱難的環境，只要願意活下去，尚且還有活下去的勇氣，那麼，就有活下去的資格。”
只要他們想活，她就會幫他們。
她緩緩走到那兩個人身邊，先是查探了一下男人的情況，他的傷口看起來猙獰可怖，實則很幸運，並沒有傷到骨頭，處理好傷口之後，如果能夠及時得到更好的救治，肩膀也不會有問題。
無暇的能力並不是治癒類的，好在配合帝王劍鞘的特殊武器力量，勉強能清洗傷口。
她思索一番之後，拆開了紗布，從手腕底下迅速抽出了小刀，一邊按住他的身體，一邊處理傷口上失去活性的血肉，刀刃上的液體，以緩慢的速度恢復傷勢。
沒有任何麻醉效果之下，男人全身都在抖着，上下兩排的牙齒磨得發出刺耳的聲音，劇烈的疼痛衝擊着他的神經，但他始終沒有大聲哭喊出來。
處理完畢之後，無暇讓阿威重新弄上乾淨的紗布。
“問題不算很大，不過一個星期之內必須得到新的救治，畢竟，我沒有合適的傷葯，至於另外那個受傷的女人，剩下的小半截手臂鋸掉就好了，從關節那裏拆開，還有活命的機會。”
阿威一邊忙碌着，一邊拿出備用的止痛藥給他服下。
這止痛藥雖然效果一般，但總比沒有好。
無暇的話說完，便有人回話了：“我們也知道，她需要截肢，但是我們沒有足夠完善的手術設備，貿然截肢會讓她無法承受的，這是個人，不是一塊豆腐！”
截肢又不是鋸木頭，哪裏可以隨便亂來。
他們現在傷葯稀缺，止痛藥劑也沒有，就連基本的消毒工具都沒有，這個破舊的小鎮上，也很難湊齊截肢需要的工具。
所以，他們才拖延到了現在。
他們也不願意如此。
只是，毫無辦法罷了。
此時，躺在鐵板上的女人孱弱地開口了：“老威……你們把我留在這裏吧……不要……管我了……”
阿威的臉色很難看：“開什麼玩笑……”
戰爭有多殘酷，他們都很清楚。
可戰爭的殘酷，不是他們殘忍的理由。
她是個人，是他們的夥伴，他們是一個團隊，少了誰都不行，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一起。
無暇看向她，問道：“你想死嗎？”
女人的臉色煞白，毫無波瀾，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無暇又問：“這個世界上，還有你留戀的東西嗎？”
女人眼眸中的情緒變了變，她彷彿開始思考。
“留戀的東西……”
他們到底是為什麼而活着呢？
為了活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