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蕭岩銳在尚書房和太后說起外面的情勢。
四下無人,蕭岩銳低聲說道:“皇祖母,孫兒有另一件事情,要向您稟告。”
太后一怔,“哦?是什麼?你且說來。”
蕭岩銳沉吟了一下說道:“皇祖母,您可知道,今天孫兒得了一顆人頭。”
太后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事,臉色微微一變,“人頭?什麼人的人頭?”
蕭岩銳微微俯身,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個人的名字,太后立時大驚,身子微微一軟,差一點癱倒。
蕭岩銳早有準備,急忙伸手扶住了他,低聲說道:“皇祖母,您沒事吧?”
太后緊緊抓住椅子扶手,喘了半天的氣,頭上的珠釵步搖微微晃動,發現聲響,在她蒼白的臉上映着淡淡的光影,她似乎瞬間就老了一些。
“此事……當真嗎?”良久,她問道。
蕭岩銳說道:“孫兒不敢欺瞞皇祖母,您可以派人去查,這麼大的事,孫兒豈敢隨意胡說。”
太后微微閉了閉眼睛,“怎麼會……怎麼可能?哀家……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她連連拍打了椅子扶手幾下,掌心有些發紅,“你們都是皇家啊——”
蕭岩銳一時沒有說話,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腰間玉佩上的明黃色流蘇,這樣的黃色,也只有皇家才能用。
沒錯,他們都是皇家,可正因為都是皇家,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一將功成萬骨枯,將帥尚且如此,何況是皇家,那個至尊無上的寶座。
哪個王座底下沒有成堆的白骨,哪個下沒有血流成河,那裏面不都是親人兄弟骨頭和鮮血嗎?
只有踏着那些上去,才會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
他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說道:“皇祖母在後宮多年,這些人心算計,骨肉親情,孫兒以為您早就看明白了,最是薄情帝王家,誰也不怪,要怪只能怪我們自己,註定沒有辦法過尋常人的日子,沒人辦法像正常人一樣,兄弟如同手足。”
太后的心尖微微一顫,目光中浮現幾分悲涼,蕭岩銳說的這些,她怎麼會不知道,從她嫁給先帝,從王府到了皇宮,從王妃成了皇后,又從皇后成了太后。
這些稱呼轉喚,哪一次沒有摻着血淚,哪一次沒有斷過手足。
都是一樣啊……蕭岩銳說得對,最是薄情帝王家,在利益和權位面前,親情又算得了什麼?都是微乎其微的東西。
女人可以再娶,兄弟可以捨棄,哪怕是骨肉親兒,也可以再生……
人間最冷血最冷情的一面,都在這裏清楚的展現,讓你體會什麼叫痛徹心扉。
其實,蕭岩銳說得還是婉轉了些,應該是最是無情帝王家才對。
薄情是還有些情分,哼,無情才最是切貼。
無論太后怎麼不願意相信,但事實終歸是事實,她最終擺了擺手,讓蕭岩銳放手去做,她留在宮裏坐鎮。
蕭岩銳臨走的時候,在偏殿去看了雲貴妃,現在已經是韋氏了,沒有任何的名份,也沒有人伺候,除了一日三餐太后想起來讓人送點飯菜,別的也沒有什麼了。
換作平時,雲貴妃早鬧了,她才恢複位份沒有多久,就又受到了這種待遇,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之前雖然也被降過位份,被皇帝冷落過,但她怎麼著也沒有落到被人小看的份兒上。
有韋長賀在,有兵權在,她的地位就不會倒,起起伏伏也是常有的事,後宮中的女人哪裏能夠長久不敗的,何況,她能再次復寵,已經是她的本事了。
可這一次,她自從被蕭岩銳帶過來之後,就沒有梳妝過,沒有換過衣服……但這些,遠遠不及她心裏的那些恐懼。
沒錯,是恐懼。
她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蕭岩銳所說的那些又是什麼意思,兄長……謀反?
這件事情就像是一個重磅的炸彈,把她所有的一切都炸得七零八落,她看着銅鏡里模糊狼狽的自己,覺得像是靈魂都被炸走了。
到底為什麼?兄長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嗎?
不,不,這裏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但是她現在根本沒有能力出去,也沒有辦法和兄長取得聯繫,這種情況之下,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幹等。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門響,她急忙站了起來,說道:“去幫本宮向……”
她還沒有說完,一抬頭看到逆光站在那裏的人,嘴裏的話又咽了回去。
蕭岩銳淡淡說道:“本宮倒是不知道,你沒了名份,還可以自稱本宮。”
韋氏抿了抿嘴唇,提了一口氣,向前奔了一步說道:“太子殿下,這件事情一定有誤會,別的不說,就說我還在這裏,如果兄長真的……做出那種事情的話,怎麼可能不讓我提前走?我不相信兄長會棄我於不顧。太子殿下,不如你讓我給兄長修書一封,問問他是怎麼回事,如何?”
蕭岩銳就那麼看着她,淡淡的,涼涼的,沒有表情,沒有溫度。
越是這樣,韋氏心裏越是沒底,她其實也是有些擔憂的,她在後宮多年,見慣了太多的人心,對於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她心裏門兒清。
會不會……兄長為了讓皇帝放鬆警惕,讓太子沒有防備,真的自己悄悄出城舉兵了?
這也不是沒有一點可能。
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蕭岩銳終於開口說道:“你老實在這裏獃著,最好別動別的念頭,也別想着尋死。不過,如果你死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本宮來就是想告訴你,要是想活,就安分,想死,請便。”
他說罷,轉身就往外走,這下韋氏可徹底慌了,她上前一步,急聲喊道:“太子殿下!”
蕭岩銳頭都沒有回,幾步跨出門去,對門口的太監說道:“好好看守,沒有本宮和太后的旨意,不容許放她出去,她要是出去了,你們也別活了。”
太監們戰戰兢兢的正想要回答,蕭岩銳又繼續說道:“只要她在屋裏,死活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