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臘八節
“這些蝴蝶是哪來的?”楚綠衣好奇的問道。
“在京郊不遠處有個地方叫蝴蝶谷,由於那裏溫泉遍佈,四季如春,即使在寒冷的冬天,蝴蝶依然能夠翩翩起舞。這梅林中的蝴蝶,都是從那裏抓來的。”
“你倒真是費心了。”楚綠衣的心裏升起淡淡的感動。
“緣緣能夠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落向了遠處,停留在那個穿着大紅色襖子,笑的一臉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身上,一顆漂浮不定的心在瞬間便沉在了胸腔里。
等緣緣和十一玩夠了,差不多也到了午膳的時間。
為了讓緣緣這次的生日過得開心,陸琰也確實是費盡了心思,午膳用的是千魚宴。今年乾朝全國各地都發生了嚴重的冰災,他們飯桌上的這些魚,都是撬開冰面捕撈上來的。
冬天的魚經過一整年的成長,肥大又鮮美,肉質很緊很甜,不管是熬成魚湯,還是煎成紅燒魚,亦或是炒成魚塊,皆是十分美味。
十一和緣緣皆是魚肉的忠實愛好者,見到一整桌子的魚肉,兩人像是餓死鬼投胎一樣,一路風捲殘雲,很快便將桌上的魚肉給一掃而光了。
吃完后,去府中的客房小睡了一個時辰,一醒來便看到了陸琰給他們精心準備的雜耍班的雜耍戲。
緣緣從來沒見過這麼精彩的雜耍,短短一個半小時的雜耍,看得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坐在座位上的她,不停地拍手叫好,大呼小叫。
雜耍結束后,便是晚宴,這次晚宴的重頭戲是緣緣面前的長壽麵。
“嘗嘗看。”陸琰將碗筷推到了緣緣面前,“我長年行軍打仗,對於做飯一事也算是駕輕就熟,雖然沒煮過長壽麵,但味道應該不會太差。”
陸琰的心裏有些緊張,他害怕緣緣會覺得不好吃,只吃一口便放下了筷子。作為一個父親,他希望得到自己女兒的認可。
“陸琰叔叔,這是你親手做的嗎?”緣緣看着碗裏的麵條,愣愣地問道。
“是啊。”陸琰點點頭,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快吃吧,面涼了容易稠。”
緣緣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麵條,慢慢的咀嚼,咽下了肚子,面對陸琰期待的目光,緣緣抬起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很好吃,謝謝陸琰叔叔。”
埋頭繼續吃面的緣緣有些想哭,面前的是自己的父親,可是她直到自己六歲了,才吃到自己父親做得第一碗面。麵條是什麼味道,她根本就沒有嘗出來,可是她心裏真的好感動,她真的好想哭。
原來緣緣不是沒有父親的孩子,她有父親了,她有一個會為她做麵條、逮蝴蝶的很疼愛她的父親,緣緣心酸地想道。
吃完長壽麵后,外面傳來了砰砰的幾聲巨響,緣緣好奇地抬起頭,跑到了窗邊,只見漆黑的天幕上,綻開了一朵金紅色的牡丹花,緊接着,便是一朵金黃色的雛菊,然後便是一朵紫紅色的大麗花……
各種各樣的煙花在天空中爭奇鬥豔,砰砰砰的聲音在不遠處不絕於耳,彩色的煙花似乎映照着白色的雪地,瑰麗無比。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煙花才消失在夜幕中。
緣緣有些意猶未盡地走回了桌旁,此時已經是戌時二刻了,年關將近,再加上最近很多災民想要湧入京城,皇帝便下令實行宵禁,此時楚綠衣一行人的馬車,肯定是回不了保和堂的。
“不如在這裏歇下來吧,緣緣和十一累了一天了,也該睡了。”陸琰提議道。
“也好。”尤其是這大半夜的,若是長途跋涉,要是孩子感冒了可就不好了。
於是在管家的帶領下,楚綠衣帶着兩個孩子走去了西廂的客房,而他,也回到東廂的房間睡下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還未熟睡的陸琰突然聽到窗戶上發出了扣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用石子敲打着窗紙,便披衣下了床。
一打開窗戶,便看到緣緣踮着腳尖,兩隻亮晶晶的眼睛正一動不動的望着他。
“緣緣。”陸琰有些意外地將她從窗外抱了進來,拿過烘烤在爐子上熱熱的披風將她包裹了起來,“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我想跟陸琰叔叔說說話。”緣緣依偎在他懷裏軟軟的說道。
“說什麼?”他親昵的摸了摸她的頭。
“叔叔,跟娘親在一起,你開心嗎?”緣緣認真的問道。
“很開心。”陸琰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我看得出來,娘親跟你在一起,也很開心。”緣緣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麼,“無論如何,都不要再拋棄娘親了,好嗎?”
“緣緣。”這個孩子讓他感到心疼,“緣緣你放心,我會用盡我所有的力氣,讓你娘親擁有整個世界的幸福。”
緣緣睜眼看着他,眼裏滿是期盼和渴求:“陸琰叔叔,我能相信你嗎?”
陸琰鄭重的點點頭。
突然,緣緣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呼喚了一句:“爹爹,謝謝你今天為我做的一切,我相信你,但是你一定要讓娘親感到幸福啊!”
那一聲爹爹,讓陸琰整顆心都柔軟了下來,這一刻,陸琰覺得,為了她的那一句久違的“爹爹”,他縱然是在這一刻死去,九泉之下也能安歇了。
緣緣從他的懷裏爬了下來,笨手笨腳地爬出窗戶,踮起腳尖說道:“爹爹,你一定要記住今晚說的話啊。”
說罷,緣緣就像是一隻小貓一般,輕手輕腳的消失在了漆黑的夜幕里。
緣緣生日的第二日,便是臘八節。倒不是這一天有喝臘八粥的習俗,這一日才被稱作臘八節。
乾朝喝臘八粥的的歷史,已有一千多年。每逢臘八這一天,不論是朝廷、官府、寺院還是黎民百姓家都要做臘八粥。臘八粥熬好之後,要先敬神祭祖,之後要贈送親友,一定要在中午之前送出去,最後才是全家人食用。
這日一大早,天色還未亮,宮中的小黃門便到了九王府宣旨,讓陸琰在今日務必來宮中祭祖,又談到和陸琰的兄弟情義,表示了一番慰問,文章寫得辭藻華麗,深情並茂,一看就知道是秉筆的翰林大學士寫的。
雖然陸琰一直稱病不朝,但是這一日,皇帝下了聖旨,命令他必須要來宮中,因為臘八節的祭祖乃是一件大事,除了在外地擁有番地的親王,留在京中的王爺都必須參加。
無需多想,肯定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皇帝疑心太重,加之這次陸琰在北奕動作太大,皇帝早就對他起了殺心,這次若不是顧及着北方大軍的兵符還在陸琰手中,只怕早就尋了個借口,將陸琰斬首了。
畢竟,皇室間兄弟藺牆、自相殘殺根本不需要理由,對他們來說,殺一個人就像是穿衣吃飯這麼簡單,他們習以為常。
處在權力巔峰的他們,掌握着生殺予奪的大權,而且這種大權是不能分出去的。這次若是前去赴宴,只怕是凶多吉少。
不過有些事情,本就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陸琰將目前的局勢分析了一遍,認為此次入宮,倒也不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倒是能夠敲山震虎,讓皇帝從此消停點。
才停了一日的雪,又開始紛紛揚揚的落了襲來,天邊是一片沉沉的灰黑色,如同入夜時分一般,鵝毛大雪紛紛而下,京城的大街上幾乎已經見不到行路的人了。
出了東直門,馬車突然停了下來,正在趕車的車夫與對面馬車的車夫吵了起來,對面馬車的車夫似是有些心虛,吵了幾句之後,便讓開了道路,讓陸琰的馬車先朝皇宮駛去。
就在這時候,車夫閃身進了車廂,將一張紙條給了陸琰,陸琰展開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着幾行小字:“瓮中捉鱉,此行大凶。”
陸琰認出,這正是袁斯蓮的筆跡。
他心底暗暗思忖着,按理說袁斯蓮是皇帝的人,他應該幫着皇帝殺了自己才是,為何卻提早將宮中的兇險形勢據實相告,就不怕引得皇帝猜忌,人頭落地么?
不管怎樣,這張紙條乃是袁斯蓮的一片好心,但這皇宮,他是必去不可,也是非去不可的了。
馬車到太和門前停下,陸琰沒帶任何僕人,孤身一人朝宮內的祖宗祠堂走去。
皇帝早已等在那裏了,見陸琰這時候才來,皇帝的面上閃過一抹不悅。
兩人恪守着君臣之禮,那份兄弟之情基本等於不存在。祭拜完后,皇帝揮手稟退了宮人,冷冷地看着他,命令道:“把西北大軍的虎符交出來。”
“皇上這是何意?難道不相信微臣能夠治理好西北大軍么?”陸琰溫聲打太極。
“西北大軍不是已經被皇弟給治理得井井有條了嗎?皇弟,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統領的西北大軍,從本質上來說,是朕的軍隊!”
“皇上所言極是,但。”陸琰頓了頓,堅決地說道,“微臣拒絕交出兵權!”
“你……”皇帝顯然沒想到他會如此不留情面、直截了當的拒絕他,頓時氣得胸口不停地起伏着,“你這是抗旨!”
“那麼,皇上待如何?”他抬起頭,不卑不亢地看着他。
“你可知道,朕一聲令下,埋伏在祠堂外的弓箭手就會齊齊彎弓搭箭,只要你一走出祠堂,便會被射成刺蝟?”
“你可知道,一旦微臣被射成了刺蝟,那麼西北大軍和北奕的軍隊便會揮軍南下,不出一個月,皇上將身首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