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宮中秘辛
她打開摺扇門走出來的時候,那些形容枯槁、痛失愛子的女人們像是瘋了一般要朝她撲過來,可惜都被侍衛們給攔住了。
她們看着她的目光,如陰森的惡鬼一般,恨不得將她活吃了:“妖女!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妖女!你不得好死!”
“妖女!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楚綠衣瞥了她們一眼,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只有失敗的人,才會聲嘶力竭的哭喊,站在至高點的人,只會將她們當做卑賤的螻蟻。
高高在上的人,是不屑於跟螻蟻說一句話的。
就在楚綠衣回到棲梧宮不久,殿外又傳來了江福海諂媚而悠長的聲音:“皇上有賞,請娘娘領賞!”
楚綠衣有些無奈,蘇霂都說了國庫空虛,現在居然還給她賜一堆東西。
跪下接旨后,江福海又說道:“皇上給娘娘帶了一句口諭,這段時間太對不起娘娘了,這些賞賜,聊表心意,望娘娘安心。”
“謝主隆恩。”楚綠衣淡淡地說道。
內務府的人魚貫而入,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好后,又全部都退了出去,可江福海依然站着,沒有走。
“何事?”楚綠衣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問道。
江福海左右瞧了一眼,沒有說話。
楚綠衣揮了揮手,遣散了周圍的人,花影很識趣的替兩人關上了門。
“這下可以說了吧?”
江福海猶豫了一下,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楚姑娘,求求你放過陛下吧!”
楚綠衣眼中一片冰冷,一股殺意一閃而過。
“楚姑娘,奴才知道您不是北奕皇后,可奴才求求您放過皇上吧,皇上是個很可憐的人。”江福海不顧一切地說道。
“你在外面偷聽了?”楚綠衣緩緩朝他走了過來,臉上浮現出一個冰冷的笑意,她的掌心翻出幾根銀針,慢慢地靠近了江福海的頸動脈,“你說,我要是殺了你,蘇霂會不會追究?”
江福海顫抖了一下,堅定地說道:“就算楚姑娘要殺了奴才,奴才也要在死前,將當年的事情說出來。”
“當年,皇后被賜了鴆酒之後,皇上一夜之間,便變得很不對勁。這時候,欽天監的國師發現了皇上的異常,說皇上的體內有兩個靈魂,現在掌控着皇上身體的乃是死去的太子,他必須想辦法把太子的靈魂壓制着。”
“太子當時滿心仇恨,一心想要殺了後宮中所有的嬪妃與皇嗣,還想將滿朝文武全部誅殺,老國師拼着將要油盡燈枯的身體,與太子一斗便是五年。當時的皇太子畢竟只是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哪裏是國師的對手?”
“在這五年內,皇太子即使想要濫殺無辜,也沒有得逞。老國師在死前,用盡畢生的法力,將皇太子的靈魂封印了。他在死前告訴奴才,他也不知道太子的靈魂到底會被封印多久,因為皇太子的怨念實在是太強了。”
“昨晚的事,你看出端倪了?”楚綠衣危險地眯了眯眼。
“奴才……奴才看出端倪了,是皇太子……皇太子殿下回來了……”江福海顫抖了一下,說道,“楚姑娘,皇上是個可憐人,求求你大發慈悲,別再折磨皇上了。”
“你老實跟我說說,皇上如今到底是怎麼回事?”
“由於那五年,皇上身體的掌控權在皇太子的手中,皇上根本不知道那五年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記憶里沒有那五年,在奴才的安排下,整個宮中的人,對那五年的事情諱莫如深,所以皇帝一直以為皇后是五年前慘死的。”
這便對了,楚綠衣點點頭,瞥了江福海一眼:“你下去吧,你說的事,我會考慮的。”
“多謝楚姑娘!多謝楚姑娘!”江福海連連磕頭,退了下去。
江福海走後,楚綠衣有些頭痛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江福海說蘇霂可憐,不過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俗話說的好,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若不是當年蘇霂聽信讒言,好好地一個家國又怎會變成如今這副滿目蒼夷的模樣。
不過那蘇澈,倒真是可憐。
窗外的落花又隨着寒風飄進來幾點,花謝花開終究是命數誰會憐惜?再奪目的紅顏美人,最後都會變成一堆森森白骨。
又是子時,楚綠衣被人弄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后,看到蘇霂在她身前站定,見她醒來,甜甜的笑道:“母后,來陪澈兒玩兒吧。”
楚綠衣幽幽地看着他,知道蘇霂的身體又被蘇澈控制了。
“母后,你為什麼要這樣看着我?”蘇澈有些害怕地問道。
“澈兒。”楚綠衣突然放柔了語氣,“母后已經死了,你知道嗎?”
“澈兒知道……”蘇澈有些黯然地說道。
“澈兒,母后這次回來,只是來看看你父皇過得好不好,看過了,母后便要走了。”她上前理了理蘇澈的衣服,“澈兒,你喜歡這個皇宮嗎?”
“澈兒不喜歡,澈兒一點都不喜歡!”蘇澈使勁的搖搖頭,“澈兒討厭宮裏的每一個人,澈兒最討厭的就是老混蛋了!”
“澈兒!”楚綠衣佯怒,義正言辭地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父王呢?”
“可他就是個混蛋,他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蘇澈憤怒地大喊道,“他若不是混蛋的話,澈兒怎麼會被德妃毒死?母后又怎麼會死在他手裏?”
楚綠衣嘆了口氣:“可是母后不想怨恨,母后想走了,澈兒願意跟母後走嗎?”
“只要母后不拋下澈兒,澈兒願意跟母後走。”蘇澈睜大了眼睛,眼裏滿是依戀。
然後,下一瞬間,蘇霂的身體失去了知覺。
楚綠衣嚇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見寂靜的內室里,燭火微微蕩漾,周圍金碧輝煌的一切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一般,顯得若隱若現,而她的影子,隨着燭光微微顫抖,被拉得很長很長。
漏壺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
窗外一陣夜風吹過,一顆耀眼的流星劃過,像是一滴淚珠一般,在夜空裏墜落……
楚綠衣知道,蘇澈這是已經離開了蘇霂的身體了,緣起緣滅,猶如天際的流星一般,耀眼的閃耀過,然後又猝然消失,再尋無蹤,倒真真是不如歸去。
她走到桌旁,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冷茶帶着褐色的茶梗,在杯中打轉,如同宮中每一個人那漂浮不定的人生。任冰涼的液體流入了自己的胃中,楚綠衣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不想給自己軟弱的餘地。
要成為這個世界的強者,只有同這個世界一般冰冷!
身後,有細微的聲音響起,蘇霂爬了起來,頭痛欲裂地扶着床,發出一聲聲低低的嗚咽,彷彿是上輩子一般,模糊的記憶開始漸漸地清晰,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愛人的音容笑貌如同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里浮現。
是痛、是悔、是痛徹心扉!是生不如死!
“想起來了?”楚綠衣又給自己到了一杯冷茶,慢慢的啜飲着,不為身後凄神寒骨的哀泣所動。
“玉兒……玉兒……玉兒……”他的嘴裏翻來覆去只有這兩個字,他渾身顫抖,他靈魂痙攣,他的世界他的生命彷彿只有這兩個字,淚水已經不足以表達他的悔恨與心痛。
楚綠衣聽着門外的梆子聲,子時三刻,是她今天下午與肅王約定的時辰。
今天上午江福海來過之後,她故意示弱,表示願意考慮放過蘇霂,江福海為表誠意,將安插在她身邊的探子都給撤了,方便了她的行事。
她原先與肅王,雖然也有一套秘密的聯絡方式,但是那套方式只能傳遞簡單的消息,不能與肅王詳談。
江福海把她身邊監視她的人都扯掉后,楚綠衣便堂而皇之的找上了肅王,表示她今夜就會對蘇霂動手,讓他以有道之王,伐無道之君的名義,發動宮變。
此時,宮外已經傳來了喧鬧的聲音,那聲音很遙遠,卻在漸漸地逼近,漸漸地,能聽到廝殺的聲音與哀嚎的聲音,子時三刻的皇宮,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絲毫不亞於戰場的慘烈廝殺在進行着,淡淡地血腥味由遠而近的傳了過來,大半個漆黑天空,都被印成了刺目的金紅色。
蘇霂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中,對這場劇烈的宮變恍若未聞,只是撕心裂肺地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痛苦到滿地打滾。
“你的國快滅了。”楚綠衣不耐煩地走到他身邊,踢了他一腳,“若是想活命的話,趕緊逃吧。”
這時候,江福海倉皇的跑了進來,對躺在地上的蘇霂大聲說道:“皇上快逃啊!肅王他反了!反了!如今宮中的御林軍們都中了軟筋散,根本不是城外禁衛軍的對手,肅王的軍隊就快殺到棲梧宮了,皇上快逃啊!”
蘇霂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依然毫無反應。彷彿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了,他的眼神是獃滯的,他趴在冰冷的地上,只覺得整個世界都下起了大雪。
那場雪,這一生都不會停了。沒有人會在下雪的日子,給他第一把油紙傘,更沒有人會淺笑着依偎在他身旁,陪他等雪霽。
江福海急了,趕緊上前搖晃着蘇霂,一邊搖一邊說:“皇上!肅王反了!御林軍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皇上畢竟是正統之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肅王畢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名不正言不順的,只要皇上留得性命,不愁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