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有張良計
這時,阮斯如忽然打岔:“赤練,你做什麼咄咄逼人?直接問明綠珠的事情就行,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糾結有什麼用?”言語之中,大有藐視之意。
赤練微微眯起眼睛,冷芒乍露:“九爺令我審查此事,一切自然由我做主。阮小姐,你先是棒打關鍵證人,威嚇逼問,然後干擾視線,妄圖迷惑我和墨鴉。扮演淑女的確不容易,不過,扮演潑婦,阮小姐簡直是手到擒來。九爺,你來了?”
這一聲中氣十足的“九爺”,瞬間讓阮斯如變臉,她急忙丟下搗衣木棒,捂住臉一副哀哀凄凄的模樣,眾人驚訝過後,紛紛笑出聲。
紅袖等人站在楚綠衣身後,津津有味地看戲,赤練的這一聲“九爺”,明顯是虛張聲勢,眾人環顧四周,哪兒有九王爺的身影?不過是唬人罷了。
一擊得逞,赤練也忍不住開懷大笑:“阮小姐,還是學着點吧,白蓮花不適合你。”
阮斯如其實反應極快,一旦發覺自己被騙,登時臉色大變,恨得咬牙大罵:“你一介奴才,竟敢……竟敢如此張狂,我好歹是王妃的妹妹!”
赤練絲毫不以為意,轉臉問曉虹:“你這些月例銀子是自己一點點攢下來的么?”
侍女曉虹勉強緩了口氣,迎着眾人審視的目光,溫順地笑道:“嗯,我在王府多年,承蒙赤練姐姐照顧,花銷並不大,因而我積攢了不少銀錢。可是,赤練姐姐,奴婢終究是奴婢,我已經十八歲了,早已經過了出閣的年紀,若不倚仗爹娘,以後哪有活路?”
赤練眼神一寒:“我早就問過你,你若想許配人家,我自會幫你尋覓!”
曉虹垂下頭,樣子恭順,卻帶着一絲倔強:“可是,做奴婢,終究身不由己,即使許配給王府的侍衛,以後養育的子女也是個下人的命!”
楚綠衣聽到這裏,暗暗吃驚,這侍女倒是有幾分傲氣,想來是不服輸,打算為自己搏一個前程,九王府雖然貴為皇親國戚的門第,這府里的奴婢卻自認為低賤,不甘心順從這種下人的命運,仔細一想,似乎又有點奇怪?
楚綠衣斟酌一番,突然出聲問道:“曉虹姑娘,你何時有了這種想法?莫非,有人教你?”
侍女曉虹微微一震,夜色清暗,旁人看不真切,做大夫的楚綠衣卻有一雙利眼,她捕捉到曉虹身上那種微不可見的恐懼,猛然間醒悟過來,之前正是這個一等侍女在無痕樓鬼鬼祟祟和其他侍女通話,這曉虹在王府也算有地位的老人了,正是某人意圖勾結的對象啊!
想到此,楚綠衣懶懶一笑:“曉虹,這綠珠外出購買七傷散,想必有你的一份功勞吧?”
曉虹劇烈一震,嚇得跪在地上,赤練步步緊逼:“誰許給你的好處?”
“沒,沒有。誰也沒給。我,我就是幫綠珠出府。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這曉虹雖然懼怕紅袖等人的威嚴,保持着侍女的本分,不敢做出半點違逆的舉動。
可是,楚綠衣卻猜到一個訊息,這些人顯然是事先勾結好的。這侍女看起來恭順,其實藏着自己的小算盤。果然,大戶人家是非多,連治下甚嚴的九王府也免不了發生這種戲碼。
果然,赤練詢問了負責採辦的劉管事,這劉管事一臉老實相,供詞和曉虹如出一轍。
矛頭直指綠珠,綠珠反而平靜下來,她猛地抬起頭:“小姐,我對不起你。七傷散是我買來的,一切罪過由我負責!小姐,你要是恨我,就讓王爺逐我出府!”
“沒這麼簡單。”赤練厲聲呵斥:“你把來龍去脈仔細說清楚!你到底許給曉虹和劉管事什麼好處,你去哪裏買來七傷散,又為何給阮小姐服用,這些,必須一一說明!”
綠珠聽罷,哭哭啼啼地喊道:“小姐,我這就以死謝罪!”竟然一頭撞向柴房的牆壁。
阮斯如眼中飛快地掠過一抹得意,她急忙衝上去抱住綠珠。
“傻丫頭!你出賣我,我也認了,何必尋死?我,我這就去和王爺求情。”
赤練無語,就聽楚綠衣懶洋洋地笑道:“要撬開這張嘴,似乎不容易啊。”
“楚大夫,我也這麼覺得,人一旦成精,就俗不可耐了。看起來就讓人心煩,真想來個眼不見為凈。”赤練似乎意有所指。
楚綠衣神色一整,忽然湊過去低語:“不如,退一步?依我看,以靜制動,更為有效。”
赤練瞬間明白過來,壓低聲音笑道:“楚大夫為何關心此事?”
“呵!我閑得無聊吧,你家王爺替我辦事,我自然要回報一二。”
“可是,這是王府的私事,似乎不需要外人摻合……”赤練眼中露出精光。
“如果我說,這阮小姐的身體因為服用過多七傷散而變得內垢難愈,赤練以為,我的摻合有沒有用處?”楚綠衣毫不退讓,“何況,你家王爺還有別的事求我。”
赤練頓時噎住,眼神複雜地瞧了楚綠衣一眼,月色與燈火交織,明明滅滅,這楚大夫眉目如畫冷冷瀟瀟,即使無所事事地看熱鬧,也自有一股閑雲野鶴的優雅和高貴。
赤練猛地心口一突,正要試探幾句,就聽到墨鴉的高呼:“九爺,怎麼驚動你了?”
陸琰踏着大步趕來,人未至,聲先到:“侍衛呢?意梅園的侍衛呢?”
這阮斯如正被禁足,卻擅自跑出意梅園,其中的關節,令人不難猜想。
“九爺!”赤練急忙迎上去,“是這樣,阮小姐自稱她發現她的貼身侍女綠珠一直在盜竊她的銀票,阮小姐認為這是一條線索,所以急着趕來,向我和墨鴉道明真相。”
真相?陸琰的一雙鳳眸湛然若神,唇畔的紋路變得愈發沉肅。
赤練繼續解釋:“綠珠盜竊銀票,串通劉管事和曉虹,私自外出,將七傷散帶回王府,然後為了保住阮小姐在王府的地位,故意給阮小姐服用七傷散……”
阮斯如暗吃一驚,這赤練不是和自己不對付么?怎麼突然轉了口風,隱隱向著自己?
這綠珠雖然被阮斯如抱住,卻還是撞到了牆壁,額頭上撞出一塊傷口,鮮血直流。
阮斯如遞給綠珠一記眼神,綠珠急忙收拾好表情,猛地回頭,衝到陸琰跟前。
“王爺!你對小姐不聞不問,除非小姐受傷,你才肯踏入意梅園!我這麼做,是逼不得已啊,雖然我有私心,可是,我是為了小姐的幸福着想……”
“閉嘴!”陸琰似乎怒不可遏,他又不是傻子,這種無法無天的胡話,他聽得十分刺耳。
“赤練,該怎麼做,你有數,一切依照王府的規矩來。”陸琰擺擺手,語聲威重。
赤練立即答應了,命兩個侍衛將受傷的綠珠拖入柴房。
阮斯如這會兒稍稍放鬆,走到陸琰跟前盈盈一禮:“爺,真相水落石出。我這就將被竊的銀票交給你作為證據……爺,我以後身子骨好了,不能留在王府,你……”
阮斯如眼中流露出一抹懇切,素衣白衫,在月色中有蓮花一般的嬌美純潔,陸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擺擺手:“你的身體還需要楚大夫調理,暫且留在意梅園。”
阮斯如心中大喜過望,面上也浮出柔雅的笑容:“爺,我替姐姐謝謝你。”
楚綠衣聽不下去,這麼虛偽的女人,這麼無恥的伎倆,即使是王妃的胞妹,又怎樣?
“王爺!”楚綠衣上前,“我會幫你好好調治阮小姐的。”故意加重“調治”二字。
楚綠衣懶懶的笑容中,透着一股危險的氣息,阮斯如渾身一震,急忙嚷道:“爺,可以請宮裏的太醫,不用麻煩楚大夫,爺,我不需要……”
“來人!送小姐回去!”陸琰似乎有些不耐煩,直接揮手趕人。
阮斯如這次不再發飆,解決完一樁心事,她變得輕鬆許多,竟然乖乖聽話,率先離開。
赤練去記錄口供,墨鴉陪着自家王爺。
陸琰掃了一眼在場的眾人,心緒頓時變得複雜不堪,自王妃過世之後,他不再過問府里的事務,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墨鴉和赤練兩個親隨,閑暇時候,他也隱隱有些內疚。
九王爺,如今擁權天下,威服四海,獨一顆心枯寂森冷,這種不見天日的壓抑心境他已經捱了四年,以後還可以繼續捱下去么?
陸琰忽然臉色一肅:“楚大夫,後天隨我入宮一趟,你這兩天暫且留在王府,可好?”
楚綠衣頷首答應:“不過,你不能限制我的行動。”
辭別陸琰等人,夜色漸深,楚綠衣不做逗留,直接回到別院無痕樓。
紅袖帶着楚緣去浴房洗澡,十一躺在榻上嘆氣:“這阮小姐倒是有心計。我搞不明白,王爺幹嘛對她一再容讓?傻子都看得出來,這阮小姐就是一條粘人的蟲子!我們在王府呆了兩天,這阮小姐被師父教訓一頓,還是照樣陰魂不散!真是一隻打不死的蟑螂!”
楚綠衣笑道:“她有她的張良計,我們有我們的過橋梯。留在王府,她定會暗算我們。是以,我們絕不能姑息此事,找到證據,拿住把柄,才是正道!”
十一從貴妃榻上跳起來歡呼:“還是師父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