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醜女秘書

第四十四章 醜女秘書

44.醜女秘書

——麥迪最後那一個半小時裏又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他是和另外一個關係密切的人在一起的。【全文字閱讀.】或者是麥迪的一個老朋友,或者更可能是一個女人?麥迪除了自己的妻子以外,在這座城市裏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嗎?反正麥迪是在那裏和那個關係密切的人喝着外國酒和興奮劑,向那個人講述自己面臨的困境,共同商量和尋找解決問題走出困境的辦法。終於沒有得出好的辦法,沮喪之極的麥迪只好離開那裏回家,跳樓解脫了……這種假設的可能性大一些。但是,上哪去找這個人以及這個人的家?

——當然,也有可能麥迪什麼也沒幹,在那一個半小時裏,麥迪只是坐車兜風,然後回家跳樓自殺了。哪種可能都有一定的可能性,但哪種可能都沒有證據。

湯感到自己又面臨了絕境:

一切線索好像都很重要,但是哪條線索也沒辦法突破。

難道7年前活案變死案的遺憾要在今天重演?

湯又翻了一個身,發出一聲重重的嘆息。

突破點在哪?

又停住了。

這是第幾次了?好像是第7次了。

如果能把葉曼咪在公安局門前徘徊的腳印都顯示在地面上,怕早就可以看出由密密麻麻的腳印組成的圈兒了。

每次都是走到公安局門口那棵挺拔青翠的南京柏樹面前,葉曼咪就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其實,只要再向前走兩步,就到了門崗,只要和站崗的武警戰士一說情況,進去找到那天去永泰貿易公司檢查麥迪辦公室的湯和梅,事情就結束了,葉曼咪作為一個公民的義務就盡到了,從此就不用再感到良心的不安和感情的內疚了。

葉曼咪在心裏對自己說:你又不是去自首,你是在檢舉犯罪,怕什麼?

但是,葉曼咪還是不敢多邁出那幾步,她害怕,害怕自己那見不得人的怪癖被人知道,害怕自己從此再不好做人。

葉曼咪駐步望着近在咫尺的公安局辦公樓。

公安局辦公樓是一座偽滿州國時的建築,是古堡式的。從外觀看,褐紅色的屋頂交錯起落。建築物雖然不大,但挺有氣派。屋頂上此時飛起一群鴿子,響着“嗡嗡”的鴿哨。公安局整個建築物被大牆圍繞着,大牆裏面又是一排密密匝匝的白楊樹,看不見院子裏是什麼樣,在外人眼裏這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感。

那時是上午,外面的風很大,葉曼咪穿的大衣衣擺時時被風撩起,是那種東北冬天裏乾冷的風,當地人也叫“大煙泡”。

站在風裏難受着尷尬着的葉曼咪想:不行,這樣冷的天不能再耽誤了,再耽誤一會兒我既沒有走進去的勇氣,也沒有呆在外面的勇氣了。

葉曼咪又開始了第8次嘗試。

像前7次那樣,她先離開這裏,裝做在附近散步,放鬆一下緊張的心情,就當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做,什麼也不想,然後鼓足勇氣,再折回身來,朝公安局大門走來……走近了,走近了,走近了,但是,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門口那棵挺拔青翠的南京柏樹前了,她又邁不動步了。

一切又是前7次的重複。

唉,葉曼咪在心裏唉嘆:一個自我封閉已久的女人要走出自我封閉的小圈子,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就在這時,僵局被打破了。

大門口崗樓里有個穿着橄欖綠軍呢大衣的武裝警察向葉曼咪走來。

“咔,咔,咔,咔……”軍用皮鞋的鐵釘敲打着堅硬的地面。

葉曼咪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在了那裏。

“嚓!”武裝警察先向葉曼咪敬了個軍禮。

“大娘,你有事?”武裝警察說話了。大概他已經注意到這個在公安局大門口徘徊半天的女人了。

葉曼咪心裏一陣悲哀,那個武裝警察也有小30歲了,卻管我叫大娘。我真的就這麼老?老得都讓人分不出輩份?

葉曼咪還是點點頭。

“是*的?”

“不,是反映情況的。”

“反映什麼情況?”

“和我們公司總經理麥迪自殺有關的情況。”

“你要找誰?”

“找湯和梅。”

“請等一下。”

武裝警察回到崗樓里向裏面打電話去了。

葉曼咪仍然等在外面。她的心裏輕鬆了一些。這一生她從來沒和公安局打過交道。她心裏想:人這一生誰也想不到自己和誰發生聯繫,就像我沒想到要和麥迪有牽連一樣。一切都是巧合,如果我不是在永泰貿易公司工作,如果不是麥迪總經理故意要安排一個醜女人當他的秘書,如果不是我有窺視癖,如果我和他的電話不是串聯的,那麼,這一生我真的不用和警察打交道了,就不會被牽扯進一件複雜的人命案里去了。但是,遺憾的是這些“如果”都是真的。

那個武裝警察從崗樓里走了出來。

“大娘,你要找的人馬上下來。”

“謝謝你。”葉曼咪想了想說:“別再叫我大娘,我才46歲。”

“啊啊……”那個武裝警察驚訝地張張嘴,終於沒有“啊”出什麼來。

這時,葉曼咪看到那個叫梅的女警察從樓里出來了。

梅今天穿着警察服,是那種新式的呢制服,梅穿在身上腰是腰,肩是肩,胸是胸的,依舊的漂亮中有一種颯爽英姿的勁頭。葉曼咪遠遠地欣賞着,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羨慕。醜女人都是這樣,她們往往比男人更欣賞漂亮女人,但她們的這種欣賞中往往摻雜着強烈的嫉妒。

“是葉小姐,你有事?”梅說。

“我要向你們反映一個重要情況。”

“重要情況?”

“是關於麥迪死的事……”

“噢……快請上樓說。”

梅領着葉曼咪進了辦公樓。

葉曼咪第一次進公安局,感到很好奇。她東張西望,發現公安機關和其他機關的辦公樓里基本沒有什麼兩樣,一條長長的走廊和走廊兩側大大小小的辦公室。只是走廊兩側各辦公室門口掛的牌子有些不同。

其他機關每個門口前掛的牌子都明明白白地寫着什麼部門什麼科室,而公安機關辦公室門前掛的牌子除了幾個門口寫明什麼科室外,其餘的都掛着什麼一科二科或者302、303的牌子。大概是為了保密的緣故吧。

葉曼咪想:這種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進來的。

梅將葉曼咪領到3樓的一間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很大,有好幾張辦公桌,還有一些棕紅色的木製卷櫃和墨綠色的鐵制卷櫃,和其它辦公室也沒有什麼兩樣,只是牆上那副標語挺扎眼,“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字都是黑色的,筆劃很粗,給人一種沉重感。葉曼咪走進去,她看見警察湯坐在靠近窗戶的一張辦公桌前。

見葉曼咪進來,湯站起來。

“原來是你,葉小姐。請坐。”

葉曼咪忐忑不安地坐下了,雖然終於走進了公安局大門,但她仍然很緊張,她的兩腿緊緊地並着,由於緊張她感到口發乾。

“請葉小姐喝水。”梅把一杯水端到葉曼咪眼前。

葉曼咪喝了一口,口不幹了,情緒彷彿也鎮定些了。她看湯和梅,那一男一女兩個警察也看着她。他們在等她講話。

“是這樣的,警察同志……”

葉曼咪開始講自己來的目的,她講得很費勁。

“……警察同志,我是麥迪的秘書,這你們知道。有一件事,那天你們去公司進行例行檢查時,我就想對你們說了,但是,一直沒有下決心,因為這件事不僅關係到麥迪,也關係到我個人的聲譽……不不,你們別往別的方面想,我和麥迪沒有別的關係,我們純粹是工作關係……”

梅安慰她說:“葉小姐不用解釋。”

“……是的,不用解釋,就我這個模樣是不用解釋的,麥迪不會看上我,沒有男人能看上我。”葉曼咪繼續說:“你們也許知道,我是一個獨身的女人,一個老*。一個人生活是很乏味的,每天除了上班下班,生活在單位和家這兩點一線外,我幾乎沒有一點兒業餘文化生活,什麼愛好也沒有……一個人總得給自己找點兒生活的樂趣。

所以,所以,我就給自己想了個消譴解悶的辦法……每天是我負責收發麥迪總經理的報紙和信件,不管是公務信件還是私人信件都是我負責收發,都是經我的手轉給麥迪總經理的。因為有這個方便條件,我就,我就……”

“你偷拆麥迪的信,是嗎?”湯替葉曼咪說了這句話。

“是的是的,我偷拆麥迪的信。”葉曼咪很感激地看看湯,為了他善解人意地替她說了那句難於啟齒的話。

“當天有麥迪的信件來了,我都壓一天,晚上下班后,我把麥迪總經理當天的信件帶回家,偷偷地拆開,看過後,再重新封上,第二天上班在麥迪總經理沒到前再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他一直沒有察覺……事情還不止於此,我不但偷拆麥迪的信……我還……我還……”

“你還竊聽他的電話?”湯又替葉曼咪說出了她難啟齒的詞。

“你怎麼知道?”葉曼咪驚奇。

“我只是猜,一個有窺視癖的人,偷聽電話也能滿足心理要求。”湯說。

葉曼咪的臉一下子紅了,但她馬上鎮靜下來了,她的**已經被揭開了,也就沒有顧忌了,她的語言也就流暢了。

“……是的,我偷聽麥迪的電話,因為辦公樓內的電話是通過總機轉的,我和麥迪的電話是串聯的,有通過總機打來找麥迪的電話,總是先打到我那裏,我請示麥迪,他不想接,我就說他不在;他要想接,我再把電話轉給他,在他和別人通話的時候,只要我不放下電話,就仍然可以聽到對方同麥迪在講什麼……”

“那麼,你偷聽到了什麼?”梅問。

“那是在麥迪自殺的前一天,內線打來一個電話,是一個男人,他說要找麥迪,我請示了麥迪,麥迪同意接,我就將電話轉到了總經理辦公室,但是我沒放下電話,仍然偷聽,我聽到那個男人對麥迪說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當時我只是覺得終於窺視到了麥總經理的一個大秘密,挺有意思的,沒往深處多想,麥迪死後我回想起這個電話,越想他的死也許和這個男人的電話有關,那天你們倆到公司來,我想對你們講了,怕你們對我偷拆信件和偷聽電話追究刑事責任,又怕自己的窺視癖被同事們知道了恥笑,所以遲遲沒敢來……這幾天,我的思想一直在激烈地鬥爭,來,還是不來,最終我還是覺得應該來,因為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說到這裏,葉曼咪看了看兩個警察,想知道警察對自己偷拆信件和竊聽電話的反應。那兩個警察好像並不注意她的這個怪癖,也許他們對那個神秘電話更感興趣。

“那個男人在電話里對麥迪說了什麼?”湯問。

葉曼咪沒有說話,開始在自己的大衣兜里掏,先掏出一隻牛皮紙信封,又從牛皮紙信封里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紙包,打開紙包,才看出是一盤錄音磁帶。

她把錄音帶遞給湯。

“我忘說了,我用的那台電話是帶錄音裝置的,就像你辦公桌上這一台。原來是為了業務電話錄音方便,麥迪沒想到為我竊聽他的電話也提供了方便,我經常把竊聽到的他的電話隨手錄下來,把磁帶帶回家再慢慢欣賞……我那天正好把那個男人給麥迪打的電話錄了音,都在這裏。你們自己聽吧。”

湯接過磁帶,放進辦公桌上電話的錄音裝置里,撳動按鍵,一個男人和麥迪的對話出現了。

男人:“你是麥迪嗎?”

麥迪:“是,你是誰?”

男人:“你別管我是誰!麥總經理,我想你已經接到那兩封信了。你為什麼還不到公安局去自首?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假如今天你還不去自首,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安局告發你7年前謀害前妻的事兒……”

麥迪:“你倒底是誰?”

男人:“一個目擊者。”

麥迪:“我們能見面談談嗎?”

男人:“我不想見你。”

麥迪:“我可以給你錢。很多很多的錢……”

男人:“我對錢不感興趣。”

麥迪:“你對什麼感興趣?”

男人:“你的命。”

麥迪:“你不要這樣不講理……喂,喂……”

錄音到此結束了。

顯然,是那男人先掛斷了電話。

湯關閉了錄音設置。

辦公室里一時靜場。

葉曼咪不安地看着兩個警察,她不知道自己應該不應該向警察提供這種竊聽來的錄音帶,她也不知道自己提供的這種證據會給麥迪給警察以及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在那一瞬間,葉曼咪忽然想起自己在竊聽這個電話的那天晚上,她一個人呆在家裏,仍然是邊做蒸汽美容邊把電話錄音放了一遍又一遍,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頂頭上司會做出那種事,不相信在生活中竟然還會有人打這種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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