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想一死了之

第303章 想一死了之

陳芸杉面色慘白,不住後退,她眸光中含着害怕和顫慄,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寫滿了絕望。

夏十七瞧見她這模樣,心中難免有些波瀾,她朝陳芸杉招招手,嗓音微啞,“陳芸杉,你過來。”

陳芸杉定定望着她,那一瞬,她彷彿瞧見了一個散發著華光的聖人,而那聖人沖她微笑,嗓音柔和。

“別怕。”

短短兩字,宛如催眠的良藥。陳芸杉恍惚了一會兒,身子搖搖欲墜的時候,忽的被一雙有力臂膀扶住,她怔怔抬眸,眼前高大如山的身形微微俯下身,輕輕問她,“你沒事吧?”

陳芸杉茫然搖頭。

這些年來,她腦中的三觀逐漸塌陷,一點點構陷的原則又逐步灰飛煙滅,而她越來越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在做什麼。

日復一日的假面戴在臉上,眾人皆言她是個好媳婦,好妻子,好娘親,可她只想回到十年前,做一個好女兒。

究竟……怎樣的人生才算是人生呢?

直到撞進一雙滿是關懷卻疏離自持的眼眸中,陳芸杉才恍惚着想到,自從遇見夏十七開始,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段在夏十七身邊的日子,才有了豐富多彩的色澤。

而後,她遇見這個高大溫潤的君子。從丫鬟口中,她知道他還未曾娶妻,卻已而立之年,若非她早已嫁作人妻,不然……

陳芸杉猛地推開管裕,扶住自己的雙頰,顫抖着想道,她在想什麼?!

既已嫁給了季成龍,她怎能對別的男人有心思?那是對丈夫的不忠!

可偏偏季成龍不爭氣,季廣望子成龍,卻不想自己的過多庇護,使得季成龍養成了一個自大高傲,又好高騖遠的性子。且他還會在不順心的時候對陳芸杉非打即罵,絲毫不覺得陳芸杉這些年為他們家付出的心血是她的功勞,反而覺得是理所應當。

嫁給一個這樣的男子,後半生哪裏還有指望?

而她,連逃離都不敢想。

陳芸杉的搖動那樣明顯,若說管裕沒看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但管裕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他應該站在什麼樣的處境,若要他失去底線,他是真的做不到。

所以,好心應該適可而止。

管裕退到一側,離陳芸杉有些遠了,才袖着手輕道,“姑娘,星沉公子該去學堂了,王爺也有事找你要談。”

夏十七點點頭,進了內屋去尋星沉,而她不過就吃了兩塊糕點,喝了碗粥,便起了身離開。

管裕詫異道,“姑娘吃飽了?”

他分明記得夏十七的食量,她不喝上兩三碗粥,吃完一般的糕點,怎會吃飽?

夏十七掀起眼皮,眼神淡淡的,透着些疑惑,“我吃飽了。”

她吃多少都是一樣的,只不過先前有胃口,如今卻沒有胃口了。

管裕又委婉地勸夏十七多吃些,見夏十七還是淡淡的模樣,便也不再多言。而後,送陳芸杉幾人到了府外上了馬車,夏十七才與管裕一同去蘇斐南的書房。

只是走到半路,管裕忽然引夏十七走向一條小道。夏十七走在鵝卵石的石子路上,很快便察覺出此路通往哪裏。她只走過一次,卻牢牢記得。

那一回,蘇斐南帶她去見一位天清老人,說是能解開她身上的蠱。她沒有同意——因為她察覺出蘇斐南這樣做,是為了他自己。

她素來不喜旁人用複雜的心思去看她,是以當遇到這樣的事情,她本能是拒絕。

如今重新走這條路,夏十七心境倒平和了下來。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已經開始學會看淡一切。京城的浮華富貴,於她都是身外之物,她只想學一些東西,收兩三個徒弟,過安穩平靜的日子。

“姑娘不用擔心,王爺請了龔先生過來,是因為姑娘的醫術過人。”

醫術過人?她怎麼覺得是蠱術過人?

偏偏夏十七身上沒有帶蠱蟲。

“等下,我回去一趟。”

夏十七轉身就走,管裕想喚住她,卻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夏十七去的快,回來的也快,管裕只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夏十七就來到了他跟前,淡聲道,“走吧。”

管裕忍不住問道,“姑娘回去拿了些什麼?”

夏十七低低唔了一聲,“拿了一瓶葯。”

還有三條蠱蟲。

若是她的蠱蟲沒用,只能將顧清昭給她的聽說是“治病良藥”的這瓶葯貢獻出去了。

管裕點頭,繼續在前方引路。走過鵝卵石小道,兩側緊密的植株漸漸疏散,眼前更是豁然開朗。而後便是一片砂礫土地,再走了一會兒,便是王府最後頭的竹院。

一片密集青竹挺拔而疏朗,青綠色的竹葉被風颯颯吹響,枝幹飄搖間,有墨色身形在裏頭若隱若現。

夏十七頓了一下,指着一處道,“那是天河衛,對不對?”

管裕隨意瞥了一眼,這一眼,叫他聳然一驚。

夏十七好眼力!藏得那樣隱蔽的天河衛,都能叫她發現!

“姑娘想多了,天河衛早已盡數進宮去了。”

這話,既是事實,也是提醒。即便煊王府中還有些剩下的天河衛,那也是不曾編入天河衛隊伍的隱蔽力量,蘇斐南留在府中可謂是為大局着想。

他也想不到,竟有會用上那最為平凡又最是隱蔽的一股力量。他還以為這一生,能安穩度過去便罷了,偏偏有人叫他不得安穩。

夏十七應了一聲,不再多問。

順着砂礫小道走進竹林,有關於青竹的雅緻香氣頓時撲入鼻間,煞是好聞。夏十七嗅着這一股氣息,總覺得有些熟悉,卻說不上來哪裏熟悉。

須臾過後,終是來到竹屋面前,管裕推開籬笆,青黛色的袍袖拂過籬笆陳舊的邊沿,秀氣的手指搭在上面也透着些文雅味道。

“姑娘請進,王爺在裏頭等你。”

管裕不再尾隨進去,夏十七看得出裏頭只有兩人,在一側敞開的竹條木窗下正支着一根長木棍,窗下坐着個白袍男子,光看背影便知他上了年紀,即使身形依舊挺直周正,蒼蒼白髮卻如何都掩飾不了。

夏十七走近,柴門是敞開的,她跨過到小腿骨的門檻,一步踏進裏頭古樸的地面。

說也奇怪,在這煊王府中,竟然還有像她雁回山上那樣沒開化的屋子,連裏頭的地面都是凹凸不平的,上頭還覆蓋著一層薄灰。

蘇斐南就是在這樣的屋檐下,輕品茶茗,姿態悠閑,彷彿閑雲野鶴的仙人一般。

“煊王爺。”

夏十七面無表情地看向龔老頭,又道,“你哪裏生了病?快死了嗎?”

龔老頭一聽她這熟悉無比的話,頓時想起了雁回山上的初見,一下氣樂了,哎呦一聲笑道,“你這牙尖嘴利的小丫頭!怎麼?我若是還沒有死,你就不救了?”

夏十七點頭,“救不了。”

龔老頭那個被氣得呀,一下又發作不了,只能望着蘇斐南,吹鬍子瞪眼,陰陽怪氣地開口,“臨淵小子,你看看她,先救了你,又下毒害你,我都不知她究竟是什麼心思了。”

夏十七呵呵笑道,“我是在享受這個過程。救了殺,殺了救,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龔老頭怒道,“這叫有趣?你這是視人命為草芥!走走走!我不需要你救!”

“正好,我省得浪費一條蠱蟲。”

夏十七轉身邊走,龔老頭也一副氣呼呼的模樣,蘇斐南垂眸品茶,鳳眸中卻暗暗閃爍着零星笑意。

及至夏十七即將跨越門檻,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忘了你答應過本王什麼?”

夏十七腳步一滯,旋即額頭青筋跳了跳。她自然記得,她還為此生氣過——蘇斐南敢拿星沉來威脅她,他是瞧不起他自己,還是瞧不起她?

越想,夏十七越是磨牙。

她就真不知道,自己哪裏不好,蘇斐南不喜歡她倒也罷了,還將她耍的團團轉!

罷了罷了,如今住在煊王府上,她又需要蘇斐南為她提供十方閣的情報,如此便罷了吧!

龔老頭眼見着夏十七腳步一轉,又回過身朝自己走來,只是臉色十分臭,活像他搶了她錢袋似的。

龔老頭剛要說話,一下便被夏十七按住了肩頭,她抽出匕首往龔老頭的脖頸上一滑,一手捏着蠱蟲就往他的傷口上湊。

“等等!你不診脈嗎?”

龔老頭對這位“神醫”的醫術十分懷疑。若不是見到夏十七親手解開“千里藤”的毒性,他還真不相信夏十七有這樣高超的醫術。

“要診脈嗎?”

夏十七居高臨下地盯着他,“反正你也快死了。”

龔老頭:“……”好像是這麼一個道理!

蘇斐南略微眯起鳳眸,眸中笑意更添幾分。

龔老頭就這麼被夏十七塞了一條蠱蟲到身體裏面去,他倒沒什麼想頭,不過記起蘇斐南原來痛得打滾,怎麼他如今不痛了?

咦?鼻子上還熱熱的。

龔老頭伸手一抹,嗬——滿手的血!

他臉都綠了,翻了個白眼,幾欲昏厥。

夏十七瞥向蘇斐南道,“他中的是僵足蠱。”

中僵足蠱者,人會漸漸失去知覺,別說喜怒哀樂,連痛楚都再也察覺不到,旁人若割破他的血管,他也不會痛一下,更別提蠱蟲如今在他身子裏鑽來鑽去了。

這,便是蠱人最好的狀態!

那一年,毒老頭至少給她塞了二三十條僵足蠱,偏偏哪一條都沒有用。

而僵足蠱在沒有生效前是最讓痛苦的,她很痛,痛到……想一死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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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惑王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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