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互相依靠
楚裴還沒有睡。
葉蓁蓁知道他的作息時間一向很紊亂，楚裴沉迷於電腦編程，對於他來說這大概就是最有趣的事情了。他有靈感時會一連寫上很久的程序也不睡覺，寫不出來就會很煩躁。
只是醫生說過，楚裴作息時間不規律的話，更容易觸發病情。
葉蓁蓁也勸過，只不過他仍然我行我素。
楚裴打從骨子裏就固執，別人很難改變他的想法。
她嘆了一口氣，正準備回房，卻聽見那個房間裏傳來壓抑的吵架聲。
“行了行了，每天都說這個煩不煩？我愛和誰來往是我的自由，既然已經決定不管我，那就徹底點！”
“我不相信葉蓁蓁是那樣的人……我不許你這麼說她！”
“……我再說一遍，別干涉我，我就樂意跟她在一起怎麼了？你們早就決定放棄我了，還管這管那的不覺得可笑嗎？”
雖然楚裴已經刻意壓低了聲音，可葉蓁蓁仍是站在門口聽得清清楚楚。
大概又是楚家的長輩勸誡楚裴別和她來往吧，可楚裴從小離家，本來感情就不深，如今又管束他這些事情，自然會引起嚴重的逆反心理。
葉蓁蓁靠着牆壁，微微嘆了一口氣，正準備轉身時，門忽然被打開了。
楚裴驚訝地看着葉蓁蓁，放下了手機，問道：“剛才打電話你都聽見了么？”
葉蓁蓁點了點頭，沒有必要撒謊。
楚裴望着她沉默了片刻，半晌才開口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晚飯吃得太遲了，睡不着。”葉蓁蓁隨便找了個借口。
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的原因，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她有些心神不寧。
蘇子桓、葉菲菲、北溟……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楚裴忽然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葉蓁蓁愣了一下，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是葉蓁蓁生活里最窘迫的時期，她把遊戲裏的金幣拿去黑市裡倒賣，只不過那時沒有多少經驗，被人故意壓低價格，吃了虧還不知道。
這時候楚裴忽然出現了，一臉嘲諷的看着她，說她笨得要命。
雖說如此，這個男孩卻幫她將那些錢追了回來。
從那時起葉蓁蓁就知道，楚裴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了起來，後來葉蓁蓁才知道，這個男孩子竟然是楚家的人，是她母親的家族，他們多多少少還有點親緣關係。
他們都是家族的遺棄者，頗有點惺惺相惜的意味。
“在黑市你幫我討回錢。”葉蓁蓁想到這件事就忍不住笑，那時候的她剛被逐出葉家，養在溫室里許多年，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人心險惡。就像一個才進入社會的小姑娘一樣，什麼都不懂。
楚裴雖然比她小，可他很早就一個人獨自在外，早就闖蕩出了一身桀驁。
“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更早的時候。”楚裴忽然搖了搖頭。
“什麼時候？”葉蓁蓁詫異了。
“那時候我才六歲，很難得被帶回家中一次，參加爺爺的生日宴會，當時葉家人作為親戚也過來了，家裏修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大溫泉……很多小孩子在那裏玩水，可我被所有的楚家人排斥，他們認為我是異類，於是我一個人站在那裏，很羨慕的看着他們玩水。這時候你走過來，拉着我的手一起玩，那時候我就知道你了。”楚裴垂下眼眸，娓娓道來。
那時候葉蓁蓁也是被眾人排斥在外的一個孩子，於是他們兩個結成同伴，玩得很開心。
其實從那時起，就有一種互相依靠的感覺了。
小時候的他偏執而固執，就因為那一次玩水，讓他深刻的記住了葉蓁蓁，而且偷偷的關注着關於她的事情。
但不同的是，葉蓁蓁還有父親的寵愛，還有大小姐的身份地位，而那時候的他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個被楚家遺棄的兒子。
後來……後來她也變得一無所有，他們兩個真正變成了一樣的人，相依為命。
“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認識我？”葉蓁蓁有些意外，“在黑市上第一次見到我，你就認出來了是嗎，所以才會幫我的忙？”
“葉大小姐，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臉上有一塊紅印嗎？”楚裴語帶諷刺的道，“很輕易就能認出來了。”
雖然臉上的紅印是葉蓁蓁的一塊心病，但她卻不會生楚裴的氣，因為知道他沒有任何而已，他這人說話就這樣。
葉蓁蓁努力回想着，想在童年記憶里翻出和楚裴一起玩水的片段，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抱歉，我好像忘了。”
葉蓁蓁小時候有些自閉，童年能給她留下印象的只有三個人，父親、溫伯和孟珩。
“我知道你早就忘了，畢竟你這個女人的記性一向很差。”楚裴又毒舌了一句。
可是葉蓁蓁卻在他的心底刻了很多年。
後來在黑市上再次遇見她，楚裴有一瞬間的恍惚，可葉蓁蓁臉上的那塊紅印實在太顯眼了，就像是屬於她的一個標記。
他看着她一臉單純的樣子，被人騙了還笨得要死的說謝謝。
畢竟是溫室里嬌養的大小姐，恐怕在此之前連金錢的概念都沒有，怎麼懂得衡量物品的價值？
最後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出面幫了她。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笨的女人，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
葉蓁蓁根本沒將他認出來，只以為是個陌生人，後來兩個人熟悉了，她才知道自己是楚家人，還感慨了一句真是有緣分。
從那以後，楚裴枯燥單調的編程生活里，就這麼多了一個葉蓁蓁。
他非常討厭自己的世界裏有外人闖入，多年來一直獨來獨往，沒有朋友，親人也不算親人，甚至別墅里也不請任何的保姆傭人，他的世界裏一向只有自己。
在他看來，那些程序可比人類要有趣多了。
可是有一天，他的生活里就這麼猝不及防地多了一個葉蓁蓁……然而楚裴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這種互為依靠、相依為命的感覺。
過了一晚上，仍然沒有人打電話過來。
葉蓁蓁出神的望着手機屏幕，她在炎邢那兒留了電話，說是北溟平安回來的話會給她報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