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采沙場

21 采沙場

劉子光一伸手,張軍遞過一部手機,劉子光不慌不忙地說:“我哪能讓你為難,看,證據都準備好了。”

按下手機,屏幕里分明是朱家老三揮動木棍打向老主任的畫面。

原來,張軍這小子打架不行,腦子倒挺靈活。他躲在院子裏的時候並沒有閑着,而是用手機把外面的情況錄了下來,原本是想留個證據,萬一事情鬧大了也好證明是朱家先挑釁,恰巧把朱老三動手的那一瞬間也拍了下來,成了鐵證。

朱所長愣了一下,隨即喜笑顏開說:“兄弟,你可幫了我大忙了,我這就安排所里逮人,那什麼,我先忙,有空咱哥倆再喝。”

劉子光笑呵呵地說:“行,啥時候到市裡來,我請你。”

朱所長夾着皮包一溜小跑追大隊人馬去了,一邊跑一邊拿出手機打電話,大概是安排人抓捕朱老三。

這邊眾村民還沒從驚訝中回過味來,老王家蓋屋,市裡領導鄉里領導都到場祝賀,這還了得!老王家二小子通了天了!

朱長龍的媳婦一屁股坐在地上傻眼了,心裏一萬個後悔,不該慫恿當家的去搶佔王家的宅基地,現在戳了馬蜂窩不是?她想了想,爬起來收拾了幾件衣服打個包袱,灰溜溜地從後門走了,準備去娘家躲幾天風頭。

中午,有村民從鄉里趕集回來,繪聲繪色地向大家講述了看見的事情,一輛警車開進鄉衛生院,將正在治療的朱家四兄弟全給抓了!

這可是平地一聲驚雷,朱家四兄弟別說在朱王莊,就算在整個大河鄉,也是跺一跺腳地皮震三震的人物,開沙場、酒樓、網吧、舞廳,狐朋狗友一大幫,和派出所的人也是稱兄道弟,這回怎麼突然就倒了?

根據消息靈通的人透露,是市裡發了話,說要嚴打農村黑社會性質的小團伙,朱家四兄弟不幸當了典型。而且村委會主任被打成重傷這件事就是他們兄弟乾的,躲都躲不了,這回老監是蹲定了。

朱家兄弟一倒台,就產生了一個大問題,村裏的沙場怎麼辦?

大河鄉名稱的由來,就在於穿鄉而過的那條大沙河,而朱王莊就在大沙河畔,大沙河盛產優質河沙,是建築業不可缺少的原料,這幾年房地產市場火暴,河沙的價格也一路上漲,挖河沙成了一項很賺錢的買賣。

朱老二承包村裏的沙場也是動了手腳的,本來村裡是打算公開競標,可是朱家兄弟雇傭了一幫打手威逼恐嚇,搞得只有他們一家來投標,結果可想而知,村委會被迫以極低的價格將沙場承包出去,每年損失的錢何止十萬。

現在朱家兄弟倒了,沙場承包權肯定要易手,可是老主任又受傷住院了,村裡群龍無首,這件事就不得不耽誤下來。

這些事情都是劉子光端着飯碗蹲在太陽地里和老百姓聊天得知的,他倒是入鄉隨俗,穿個破汗衫,趿拉着布鞋,笑眯眯地見人就發煙,和村民打成一片,村民們都知道他是志軍的朋友,像是城裏來的大老闆,人有本事不說,還那麼隨和,便樂意和他多說幾句。

有人就慫恿了,乾脆讓王家二孩競選村委會主任算了,他是退伍兵出身,又在城裏打過工見過世面,人又忠厚善良,當村委會主任再合適不過了。

劉子光笑笑不說話,他看人多准啊,王志軍這人太耿直了,不適合當村官,處理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村委會主任這個職務還是本鄉本土德高望重輩分長的人出任比較合適,不過那個沙場,劉子光倒是很感興趣。

傍晚的時候,馬超回來了,不過不是開着馬6回來的,而是乘坐鄉里的三輪摩的,進屋后就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皮包交給劉子光,劉子光看也不看塞給王志軍。

“志軍,數數。”

王志軍打開皮包,驚訝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裏面是十沓簇新的鈔票,整整十萬塊!

“哥,這怎麼能行?我不能要啊。”

“給你就拿着,婆婆媽媽的像什麼樣子。”劉子光一擺手將王志軍擋了回去。

王志軍一咬牙:“行,那我就拿着。”

“哎,這才像話嘛。”

原來劉子光讓馬超去把馬6賣了,換來了這十萬塊,正好湊齊給老王家蓋樓。

第三天,村裏的事情差不多穩定了,劉子光才帶着眾兄弟返回市裡,鄉親們一路送到村口,直到他們走遠還頻頻揮手。

回到市裡,劉子光才想起自己的出院手續還沒辦,順道帶着王志軍去了醫院一趟,車剛停下,他就發現一個白色的身影風風火火從急診室衝出來,站到了車門口,啥話也不說,就這樣瞪着自己。

“咳咳。”劉子光有些尷尬地看着小護士,方霏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裏,似乎有一泓秋水,看得他很有些慚愧。

“有點事下鄉了,也沒來得及打招呼……”劉子光囁嚅着說。

“你知不知道你的槍傷還沒好,每天要打針消炎、換紗布的要是感染了怎麼辦!”方霏本來還怒氣沖沖,但是看到劉子光,不知怎麼怒氣忽然就消了,只是低聲責怪道。

“好得差不多了,不信你看。”說著劉子光揮動了胳膊,展示自己的健康正常,方霏這才放下心來。

此時王志軍從另一邊車門鑽出來,目光望向遠處,稍顯怪異,劉子光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一個翠綠色的身影正陪伴着擔架從救護車上下來,那輛風塵僕僕的救護車上分明印着“南泰縣醫院”的字樣。

劉子光心中一緊,看來老主任傷勢嚴重啊,不管怎麼說,他是因為保護王家才受傷的,自己能幫的就得幫一下,於是朝着方霏訕笑了一下。

方霏冰雪聰明,已經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了,問道:“又是你朋友?”

“嗯,這個老頭人不錯,為了掩護鄉親才受傷的。”

“掩護鄉親?難道是……”方霏睜着大大的眼睛,有些不理解劉子光的話,難道這年頭還有日本鬼子和大狼狗么,鄉親們好好的怎麼就需要掩護了?

不過身為護士的她並沒有開這樣的玩笑,而是說:“那你們先過去看看吧,有什麼情況找我就好了,我來安排。”

劉子光一拍王志軍的肩膀:“志軍,該你上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先回公司幫你辦手續。”

劉子光回到公司,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剛準備掏鑰匙,忽然發現有些不對勁,門是虛掩的,推開一看,裏面兩個工人正在抬桌子,地上一片狼藉,文件丟得到處都是。

“你們幹啥呢?”劉子光納悶地問道。

“小劉終於回來了啊,是這樣,我讓他們搬的,這間屋我要用。”不知道什麼時候,白隊長出現在身後,神氣活現地說道。

“嗯?你要用,那我去哪裏辦公?”劉子光皺眉道,心中暗想果不其然,高經理和白隊長這倆小子沒閑着,肯定趁自己不在做了手腳。

白隊長得意洋洋,這回劉子光被免職可是板上釘釘、確定無疑的事情了,為了這件事,高經理特地請總公司人力資源部的頭頭喝酒桑拿,敲定了的,而且還順便幫自己說了好話,這保安部部長的位子,非自己莫屬了,為此自己還給高經理送了整整四大盒子匯仁腎寶呢。

“你去哪裏我不知道,要不你找高總問問?”白隊長斜眼看着他,心中充滿了鄙夷。

此時高經理正蹺着二郎腿坐在辦公室里,一臉的洋洋得意。他昨天已經在總公司人力資源部見到了辭退劉子光的文件,人力資源部的部長已經在上面簽了字,只待分管副總簽個字就可以蓋章下發了。

要是劉子光來質問,就打發他去總公司鬧事,至誠集團那麼大的企業,省里都能排得上號,他一個小痞子算什麼,還沒走進樓里就得被保安拿下,哼哼,到時候有他的難看。這個眼中釘終於就要滾蛋了,想到很快就能看到劉子光憤懣的眼神,高經理一陣幸災樂禍。

忽然電話鈴響了,高經理看了下來電顯示,是總公司人力資源部的,不禁心中竊喜,等了一天,就是等這個電話呢,他拿起來清清嗓子:“喂,我是高金寶。”

“高金寶,你搞什麼飛機,害我被副總罵!劉子光是什麼人?那是好市民獎的得主,見義勇為的英雄,你害誰不好害他啊!那份辭退文件作廢了,以後不許再提!另外我還要通知你,總公司要嘉獎劉子光,加一級工資,發五千塊獎金,就這樣。”

電話那頭,禿頂王部長暴風驟雨般的罵完,掛了機,這邊高經理還拿着電話張口結舌,胖臉上一串汗珠滴下來,半晌,才無奈地吞了口唾沫,喉結艱難地動了一下,掛上了電話。

辦公室的門被擰開,劉子光走了進來,後面還跟了一臉陰笑的白隊長,還沒等劉子光說話,高經理便站了起來,從辦公桌後面轉出來,親切地握住劉子光的手說:“小劉啊,我首先代表公司,代表至誠花園一期分公司的全體同仁恭喜你,在外面做了好事也不說,你也真是的,不把我當朋友不是,哈哈。”

白隊長傻眼了,看看高經理,再看看劉子光,事態的發展讓他如墜五里霧中。

“我已經向總公司申請了,幫你加一級工資,另外總公司領導還決定獎勵你五千塊錢,恭喜你啊,小劉同志。”

說著,高經理伸出兩隻胖手,熱情地握住劉子光的手,拚命地搖晃。

“高總,那些先不說,我就想問問,我的辦公室咋回事?”劉子光冷笑着說。

“噢,是這樣的,那間辦公室背陰,面積也不夠大,我想幫你調一間朝陽的,面積大點的,呵呵,事先也沒通知你,就是想給你個驚喜嘛,你不會不同意吧?”高經理笑呵呵地說道,和藹的面容真的猶如一位關愛下屬的長者。

高經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無奈之下只好將朝南的小會議室騰出來給劉子光當辦公室,原來的保安辦公室當做會議室使用,也輪不到白隊長的份兒。

坐在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里,劉子光將腿蹺在桌子上,愜意地搖晃着,上調一級工資,每月能多拿二百塊錢,另外還有五千塊直接打到工資卡上,這筆錢正好拿來給家裏添置家當,老爸老媽平時也沒啥愛好,就是看個電視,不如就給他們買個大電視機。

說干就干,劉子光現在是保安部長,把工作安排下去,自己就沒什麼事了,正好上街逛逛。出門上了自己的二八大永久,他一路飛馳出了小區,直奔市中心而去。

隨便找了家商場,挑了台五十二寸的液晶電視機,留下地址付款走人,正在付款的時候,手機響了,一看是王志軍發來的信息,說是村委會老主任不太好,請他去醫院一趟。

劉子光當即騎車直奔醫院而去,路過一家花店的時候,他想了想,還是下車買了一束素雅的百合花,又挑選了紫色的包裝紙紮上,這才來到市立醫院,先去了急診科。

“哎呀,這是給我的么?”正在值班的方霏看見別在劉子光車頭上的百合花,驚喜地跑出來問道。

“是啊,送給你。”劉子光將花束取下來遞給方霏。

“說吧,有什麼事求我?”方霏接過花,做了個鬼臉說。

“還不知道呢,可能還真得麻煩你,聽說我那個朋友傷得有點嚴重,我先去看看,有啥事給你電話。”劉子光說。

“哼,就知道不會白給我買花的,好吧,看在這束百合的分上,我答應幫你。趕緊去看你朋友吧。”

劉子光嘿嘿一笑,上車走了,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方霏捧着潔白芬芳的香水百合,甜蜜地笑了。

幾個急診小護士躥出來圍住方霏。

“好漂亮的花哦!”

“男朋友送的吧?”

“小方你看你,嘴都笑彎了,上次那個開奔馳的小帥哥給你送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沒見你這麼開心。”

“能一樣么,這要看是誰送的了,對吧,小方?”

護士們七嘴八舌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遠處醫院行政樓上的一扇窗戶內,方院長正笑眯眯地看着這裏。

劉子光來到腦外科病房,王志軍正在走廊口等着,見到他之後,也沒說話,引着他來到觀察室,只見老主任躺在病床上,帶着呼吸機和監控,人到現在都沒醒來,翠翠臉上帶着哭過的痕迹坐在一邊,顯然她已經知道了真兇被捕的消息,態度明顯改善,看見劉子光來了便起身打招呼,可是嗓子沙啞了也說不出話來,只能微微點頭示意。

王志軍說:“做過螺旋CT了,顱內還在出血,保守治療是不行了,現在只有開顱,可是一時沒有好的醫生,聽說技術最好的方大夫病號都排滿了。”

“哪個方大夫?”

“就是市立醫院的方副院長,又是醫學院的教授,博導。”王志軍一籌莫展。

“哦,是方院長啊,你們等着,我去託人說說。”劉子光轉身就走。

又回到急診室,卻發現方院長已經在這裏了,一幫護士顯然對這位院長大人不那麼畏懼,圍在左右笑嘻嘻的,那束百合花已經放在廣口的玻璃藥水瓶里,擺在急診室最顯眼的位置。

劉子光還沒說話,方院長先開口了:“你叫劉子光吧,你的事迹我聽說了,小夥子挺勇敢的,不錯。”

劉子光嘿嘿一笑,這老頭挺和藹的,乾脆直接和他說算了。

“謝謝方院長誇獎,我過來就是想通過方霏找您的,我有個朋友顱內出血急等着做手術,您看能不能抽出點時間幫忙?”

方院長眉頭一展:“哦,是那個南泰縣送來的病號吧,我知道這個事,病情不算非常複雜,一般主治醫生就能動刀,不過既然你開口了,我就幫個忙,回頭我讓腦外科的護士長安排手術。”

“那就謝謝方院長了。”劉子光一鞠躬。

“不要謝我,以後對我女兒好點就行了,多送送花,你看她今天多高興啊。”

“爸……”方霏嬌嗔地搖晃着方院長的胳膊。

事不宜遲,當天下午方院長就主刀給老主任做手術,得知這個好消息之後,翠翠終於破涕為笑,投向王志軍的目光也更加柔和了。

手術進行了六個小時,直到晚上八點才結束,手術室的燈一滅,大家就圍了上去,先出來的是方院長,他解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麻醉效力過後病人就會醒來。”

翠翠和王志軍高興得不得了,連聲道謝,方院長卻將劉子光拉到一邊,拿出一個紅包給他:“這是你朋友手術前塞給我的,為了讓他放心,我先收了,現在還給你。”

劉子光有些遲疑:“這樣不好吧,即便是我朋友,也不能壞了行規啊。”

方院長悲哀地嘆了口氣:“連你這樣的年輕人也這麼以為啊,雖然現在醫療行業風氣不正,但你要相信,有良心、有醫德的人還是存在的,而且會越來越多,最終成為主流,身為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如果收病人的紅包,那是一種恥辱啊。”

劉子光被方院長的一身正氣感染了,接過紅包說:“我明白了。”

過了兩個小時,麻醉效力過後,老村長果然悠悠地醒轉過來,此時已經是接近夜裏十一點鐘了,為了不打擾病人休息,劉子光和王志軍先撤了出來,在走廊里坐着。

“怎麼樣,這回媳婦沒跑了吧?”劉子光問道,顯然有所指。

王志軍憨厚地笑笑:“其實翠翠一直沒忘了我,她今年都二十二了,按照鄉下規矩算老姑娘了,還沒結婚就是等着我呢,現在就看她爹的意思了。”

劉子光說:“你放心好了,我打賭一定有戲。”

正說著,翠翠走出病房說:“大哥,志軍,我爹找你們有事說。”

兩人進了病房,看到老村長頭上包着紗布,面色蒼白,還是很虛弱,但神智已經恢復了。

“她大哥,二孩,你們坐,剛才俺閨女已經把事情都說了,這事不怨你們,怨朱家兄弟,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們的救命之恩。”

王志軍說:“大叔,你身子剛好,多休息,別提那些了。”

老村長搖搖頭:“不行啊,有些事必須考慮,一天都耽誤不得。”

王志軍心中一喜,以為要提到自己和翠翠的婚事了,哪知道老村長繼續說:“咱村裏的沙場,以前是承包給朱老二的,每年不知道虧損多少錢,現在朱家兄弟蹲老監了,我想重新承包出去,別人也都沒這個實力,要不然志軍你就擔起來吧,村委會那邊,我去說。”

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啊,沙場可是個無窮的寶藏,大沙河流經朱王莊這一段,盛產優質河沙,現在建築市場上的河沙價格節節攀升,每立方都能賣到一百元以上,那挖出來的不是黃沙,是黃金啊,老村長把沙場交給志軍,那就是把寶藏拱手相送,下一步肯定就是嫁女兒了,這點絲毫不用懷疑。

王志軍和劉子光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閃爍着黃金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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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紅年代(壹)——風雲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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