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遲早會被揭開
“我沒有意見,可是我的價格是按秒計算的,你確定你有這麼多錢?”蘇京軻的笑容里多了幾分戲謔,他順勢坐在了洛白的身邊,淡笑着問道。
洛白聽罷,清俊秀氣的臉上也掛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沒有接着蘇京軻地話開玩笑,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清醒的時候,腦子裏就像有千根針用力地扎我,一下一下,密密麻麻的痛。我不知道要做什麼才能緩解這種痛感,只能不停地摔東西。”
蘇京軻靜靜聽着,點了點頭表示讓他繼續說。
洛白停頓了兩秒,似乎在想到底要怎麼說。
他平時並不是話多的人,今晚大概是被折磨得神經脆弱了,急着想去和別人傾訴,所以才吐露出自己的心聲。
讓蘇京軻看到了他失態的一面,他也有些過意不去,兩手交握擱在大腿上,洛白輕咳一聲,語氣低緩:“今晚,辛苦了。”
然而,他也只能言盡於此。
蘇京軻一聽他這麼說,就知道他是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
雖然想要幫洛白緩解一下,可是他也明白,幫助一個心裏有疙瘩的人解開心結,這是需要雙方共同努力才行的。
洛白既然不想敞開來說,他自然也沒有立場去追問。
蘇京軻想罷,動作從容地站起身,看向洛白時眸里依舊含着柔和溫潤的笑意:“不辛苦,既然你已經恢復過來了,我就先回去了。”
“太晚了,不如就先住一晚吧。”
洛白垂眸凝視着自己的雙手,攤開來,指尖上縱橫交錯的傷痕,一條一條,看起來觸目驚心。
他自己卻沒什麼感覺,默默把手合在一起,然後又看向蘇京軻。
柔順的髮絲貼着他的前額,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來,洛白整個人都透着一種安靜又消沉的氣息。
蘇京軻凝神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不了,明天還有事要做,不麻煩你。”
洛白抿了抿唇,嘴角因此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他什麼話也沒說,默默將視線轉到了一邊。
意思已經很明顯:慢走,不送。
“再見。”蘇京軻點了點頭,邁開步子轉身往外面走去。
他也沒打算問洛白要錢,反正他過來一趟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消耗,而且,他也不在乎這一點錢。
蘇京軻的身影漸行漸遠,然後消失在房間裏。洛白凝視着地上的一堆碎片,眸里蘊着高深莫測的情緒,他看了半晌,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
這時候,守候在外面的僕人看見蘇京軻出來了,一臉期盼地迎上去,問道:“蘇先生,我們家小少爺怎麼樣了?”
蘇京軻笑了笑:“沒什麼問題,放心吧。”
“沒什麼問題就好。”僕人鬆了一口氣,放心地拍了拍胸脯,眉頭卻仍然皺着,“我們小少爺這兩天飯都不怎麼吃,真是怕他再像以前一樣,不過聽您說他沒問題,我就放心了。”
“像以前一樣?”蘇京軻挑起眉尖,“你們都說他以前經歷過很多糟糕的事情,到底經歷了什麼,才導致他現在這樣的?”
“這……”僕人的表情有些為難,“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洛先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待着,在這裏住的時間也不多……”
“那他以前到底是哪樣?”
僕人的表情嚴肅,緊張兮兮地說道:“他以前真的很嚇人,有一陣子,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我們進去一看,這才發現他一直都拿小刀在割自己的手!幸虧發現得早,不然他就快割腕了!”
蘇京軻的眉頭皺了皺:“那現在……”
“這兩年他的性格好了不少,至少願意和別人交流了,以前他只搭理俞琳小姐的。”僕人嘿嘿一笑,“我們都是真心想要少爺好的。”
蘇京軻抿唇淡笑,順着他的話說道:“會好的。”
“你出來了?”俞琳這時候從大廳的另一側走過來,手裏還端着一杯牛奶,她的神色不同於以往的傲氣,微笑里透着柔和,“謝謝你,蘇醫生。”
“不用謝我,我沒有做什麼。”蘇京軻象徵性地打了個招呼,“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俞琳點了點頭:“好,辛苦了。”
蘇京軻擺了擺手,然後轉身離開了別墅的大廳,徑直朝外面走去。
俞琳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眼神里透着幾分難以言說的情緒,她握着玻璃杯的指尖緊了緊,邁開步子往房間裏走去。
走進卧房裏,她的視線凝着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洛白背對着她,坐在落地窗前,認認真真地看着外面的花圃。
黑夜裏,再鮮艷奪目的花兒都失了色澤,變得黯淡無比,只有天生黑色的花,才能在夜裏綻放得越發艷麗。
俞琳把手裏的牛奶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緩緩走近了洛白,兩手輕柔地搭在他的雙肩:“Alva。”
洛白回過神來,偏過頭去看她,一雙眼眸即便是在柔和的燈光里,也沒有泛出光彩,任何時候都像蒙上一層灰,看得人心頭揪起。
“他走了?”洛白的聲音輕輕的,就像有一片羽毛在撩着俞琳的心。
俞琳點頭,看向洛白的目光里多了幾分不忍和心疼:“你把蘇京軻也卷了進來,你還是狠不下心……”
“俞琳。”洛白的唇間逸出一絲嘆息,剎那間,他的眼神似乎蒼老了好幾十歲,滄桑又毫無波瀾,“郁子歸是無辜的,我也是無辜的,如果非要選擇傷害的話,為什麼不給她一個可以癒合的機會?”
“你讓蘇京軻牽扯進這件事裏,就是為了讓他能安慰郁子歸嗎?”俞琳皺着小臉,問道。
洛白的目光複雜,他沉默了片刻,才輕飄飄地說道:“俞琳,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既然真相總有一天會被揭開,哪怕鮮血淋淋,我也要親手去完成。”
俞琳的唇瓣顫了顫,聲線有些不平穩:“你們……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
“不。”洛白的眼神變得冰冷銳利,他定定地盯着某個地方,沉聲說道,“我們都是被顧家捉弄的人。”
*
郁子歸這天夜裏總是睡得不安穩。
她體質本來就偏寒,睡在陌生的床上,蓋一層薄薄的被子,會失眠也是正常事。
她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晚上小丫頭家裏非常熱情的款待。
今天他們一家人加上易南朝和她,五個人在外面吃燒烤,各種海鮮和蔬菜串兒讓人忍不住大快朵頤。
小丫頭家裏都是開朗外放的人,又熱情好客,所以幾杯啤酒下肚以後,丫頭的爸爸就開始為他們唱歌,唱的是島上流傳的民歌,曲調悠長,聽起來別有一番韻味。
看得出來易南朝也很開心,他的眉梢蘊着笑意,伸手遞給郁子歸一個烤串:“以後要是有時間,我們再來看看吧。”
“嗯。”郁子歸記得當時她是同意了。
在那樣歡快的氛圍里,不被這樣的情緒感染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現在想想,如果要是再和易南朝過來,可能還要考慮一下顧沉讓不讓……
郁子歸想到這裏,嘴角忍不住揚起。
那麼多天沒見他,每次睡前她都會特別想念顧沉,有時候甚至要看一看他的照片才能睡着。
她很習慣於這種依賴,這種需要感就像是在提醒她,她不是空蕩蕩的軀殼,她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有需要,也渴望被需要。
郁子歸想着想着,大腦里的思維陡然一頓,明眸在那一瞬間睜開,望着黑黢黢的環境愣了兩秒,然後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說起來,她來島上已經過了一天了,澤城這時候肯定新聞滿天飛了!
她之前想的是,她反正不怕這些流言蜚語,大不了回去再說,可是她驟然反應過來!
澤城裏新聞滿天飛,蘇京軻和秦貞肯定會看到的!顧家也肯定會看到的!說不定就連遠在米蘭的顧沉,這時候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可是她的手機已經不知所蹤了,也就是說,現在對那些人來說,她現在就處於一個失聯的狀態!
郁子歸的心尖一顫,她想起蘇京軻,突然就有些慌亂了。
蘇京軻這時候肯定急壞了,他看到新聞以後肯定會通過各種手段到處找她,她如果再不去聯繫他,估計蘇京軻會動用更費力的手段了!
郁子歸蹭的一下就從床上翻身下來,藉著窗外一點柔和的月光,她找到自己的棉拖,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客廳。
她記得這個家裏有座機的……
郁子歸皺着眉頭,根據自己腦海里的記憶,終於在一個小桌子上發現了他們家的電話。
郁子歸拿起電話,毫不猶豫地按下一串數字,動作沒有絲毫凝滯,看得出來她已經把電話號碼數記於心了。
按完號碼,她直接撥了過去,那頭響起一陣陣“嘟”的提示音,讓郁子歸的心懸了起來。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過了一會兒,一個機械溫柔的女聲從聽筒里傳了出來,郁子歸的眉頭一皺,沒有放棄,繼續撥了過去。
這回,那頭沒有響多久,過了兩秒就接起了電話,聽筒里傳來郁子歸再熟悉不過的溫潤嗓音:“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