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無法清白
160.無法清白
秦川找到了暖壺,發現裏面有整整一壺開水,只是不夠滾燙。他泡了半杯濃茶,預備她醒的時候加一點熱水給她喝。然後他給自己泡了一整杯茶,坐了床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守着她。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夜晚。開始的時候惠玲一直不停地給他發短訊,問他在什麼地方,他坦白回短訊他在葉西漣這裏。惠玲早聽他說過葉西漣,就很吃醋地警告他不許碰葉西漣。他說她已經爛醉如泥了。
惠玲更生氣:“如果她要是沒有爛醉如泥呢?那麼你們是不是會做那種事情?”
他不得不走到客廳里去給她打電話。他知道她在外地出差,要過四五天才回來,她這個時候一定很想他。他用盡了一切好聽的詞彙才勉強把惠玲安撫好,回到卧室的時候,惠玲的短訊又過來了:“我不相信你說的,我不相信!你快點離開那兒,不然以後你別再跟我說話了!你們的關係太不正常了!”
是不太正常,一直就不正常!他這樣想着苦笑了一下。他向惠玲解釋過他和葉西漣的關係,但是惠玲總是半信半疑,而且懷疑的成分居多。
她不相信秦川和葉西漣之間是清白的,只不過因為自己有丈夫、孩子的緣故,她做不到對他苛求。如果他和葉西漣之間不清白,她又能怎樣?她會鬧,會吵,甚至會打他,但是她無法制止他們之間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寧願相信他,她只好選擇了相信他。她要他一直開着手機,她要隨時“檢查”。他答應了。
他湊近葉西漣頭邊看了看她,她睡得死沉死沉的,還輕微地打着呼嚕。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葉西漣這樣的漂亮女人也會打呼嚕?她的*有點乾裂,他用濕毛巾給她擦了擦。她突然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他咧嘴笑了笑,然後躺在床對面的沙發上,找了一條毯子給自己蓋上。這個地方他很熟悉,葉西漣上次生病的時候他就是睡在這張沙發上。那一次他要每隔一個小時起來用手探探葉西漣的額頭,確定她的體溫不再升高,確定她最終體溫降了下來。
他看着她,帶着憐惜,更帶着一種審視和憤怒。他在酒吧的時候就想這樣看她了,但是他那時候不能,那樣會傷了她。現在他可以審視她了,他可以憤怒,因為她看不見他的神情。她看不見他的眼睛中似乎有兩把刀子,恨不得在她兩邊的肩上惡狠狠地各刺上一刀。她一定已經知道錯了,但是知道了就行了嗎?
葉西漣是在凌晨三點鐘醒來的,一醒來就沒有了睡意,甚至沒有了醉意,唯一證明自己曾經醉過的證據是自己的四肢發軟,她幾乎撐不起自己的身子。她看到對面沙發上的秦川緊閉雙眼,傳出微微的鼾聲。
她很多次經歷過這樣的情景,每次醉了總是他把她扛回來,然後在她旁邊找個地方睡一覺,第二天還要早早起來趕着去上班。原先她的卧室是沒有長沙發的,自從有過這樣的一兩次經歷以後,她特地買了沙發放在卧室里。這個沙發,只有秦川可能使用。
她理想的丈夫就是這樣的人,但是她想他們開始是個錯誤。她告訴了他太多她的事情,讓他害怕了,讓他不敢面對她的情感經歷,不願意以愛人的身份面對她的過去。他做不到。她想到這樣的時候,感覺到了悲哀。她太清楚他們沒有走到一起的原因是什麼。她不應該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他的,但是不告訴他告訴誰呢?他們從開始認識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種方式,以後再沒有改變過,除了相互依賴——主要是她依賴他——沒有發生別人都以為肯定已經發生的事情。
去年夏天的時候葉西漣給自己放了假,放假兩個星期,她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出主意去什麼地方,並且要他陪着。他答應了。他那時候正要給自己申請休假,不過他沒想着邀請她一起出去,他本來是想要惠玲想辦法找個借口陪他出去旅遊的。他接到她的電話之後跟她訂好了日子,說到時候開車來接她。
她問他,她需要準備什麼嗎?
他用無所謂的語氣說帶什麼都可以,不帶也可以。
她故意說:那我什麼也不帶。
他的回答居然是:你要是什麼也不想帶也可以啊,你帶着你自己就可以了。
他接她的那天早上,她果然什麼也不帶,他似乎也一點都不奇怪。她其實有點賭氣和撒嬌的味道,但是他似乎毫不察覺。他開着車拉她出了這個城市,而且直接開了海邊。他們在海邊住了一晚上,是住在一個房間裏。他本來要了兩個房間,她說她一個人住害怕,於是他挪到了她的房間裏。
白天的時候他還陪她去採購,從內衣內褲*到外衣外褲裙子,還有鞋子襪子,這些都是他掏的錢,她一點付賬的意思也沒有。他還買了兩頂網球帽子,一人一頂戴在頭上。睡覺之前兩人輪流去洗澡,用剪刀鎚子布的方式決定誰先誰后,結果是他先。他進出洗手間都是整整齊齊的,穿一身棒球運動服,而她洗完澡出來卻只穿一條內褲、胸前圍一條他剛剛買的新毛巾。
他坐在椅子上說:“哎哎,我說,你注意一點點,別穿太少了啊,難道我沒有性別嗎?”
葉西漣莞爾一笑,飛快地把自己脫光了鑽進了被子。
她說:“我喜歡*睡,不然我睡得不舒服。”
秦川恨恨地說:“我也喜歡光着。”
她笑:“那你也光着唄。”
他嘆口氣,從柜子裏拿出被子來,到了她對面的床上。他自始至終沒有脫光自己,不過是在被子裏把上衣脫了。關了燈,說了會兒話,她要最後去一次洗手間,就那樣*來回,他閉上眼睛一直嘟囔着:“天啦……天啦……”
她聽着他嘟嚷了好幾次,於是蓋好被子,問他:“你就沒反應嗎?”
他停頓了幾秒鐘,說:“怎麼沒有,快了。”
她咯咯笑:“那你可以過來啊。”
他不說話,也不動彈。
沉默了好久,她說:“如果我想要呢?”
他還是停頓了一會兒,柔聲說:“我們……我們最好不那樣,好嗎?”
她沒有回答他,他凝神聽了一會兒,跟她道了晚安,她只嗯了一聲。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睡着的,一覺醒來到天亮,他還在另一張床上死死地睡着,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那時候他們之間的障礙是什麼呢?那時候他們之間其實沒障礙,唯一的障礙是雙方的內心。那天同住一個屋子,他突然對他和她關係進一步發展之後的未來有了一些畏懼。而旅行回來之後有一天晚上,他們一起在馬路上散步的時候,他突然擁抱了她想吻她,她卻推開了他,因為她那時候是有男朋友的。他們就這樣陰差陽錯找不準對接的焊點……
他們第二天去了一個小島,他們在島上住了7天。他們天天住在一個房間裏,他們經常聊到半夜,有時候聊到凌晨,但是還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在彼此的眼中,對方越來越沒有了性別。他們談各自的感情,也談性,但是似乎談的都是萬里之外別人的事情。他們身體有*的時候,就沉默着,或者開了電視看無聊的節目,讓那種熱潮消退。他們發現,他們走得很近,卻又把對方拒之千里。
後來西漣聽葉西漣講這一段故事時禁不住哈哈大笑:“天啦,你們究竟想什麼呀?我真不明白!你們有太多顧忌了,要是我,早把他拿下了!想要就要嘛,不需要在乎以後怎麼樣啊!”
葉西漣幽幽地回答:“問題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不想要……”
西漣翻白眼:“這會不知道嗎?你真不知道嗎?你不知道他要不要,那麼,你要不要你也不知道嗎?”
葉西漣沒有再回答,她真的不知道。在這個問題上,她不像西漣那樣清楚地知道……
今天晚上是一樣的,他什麼也沒做。她甚至想他根本就不會有*,要不是他跟惠玲的暖昧關係,她幾乎要判斷他是個沒有功能的男人。惠玲這個人到底是真要假有啊,都是聽他說的,可能都沒有這個人。不過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他跟惠玲通過一次話,他們通話似乎很纏綿的樣子,不會是他假裝出來的吧?
如果是假裝出來的呢?
對了,這個男人不會是*吧?
這個答案讓她嚇了一跳。她真的跳了起來,站直身子看着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後,她跪在地毯上,跪在沙發邊看着他。她把他掛在額頭的一縷頭髮捋了上去,他張了張嘴,嘀咕了一句什麼,翻了個身子背對着她。她站了起來,走到沙發扶手邊去,這樣就又看見他的臉了。那縷長發又掉了下來,她又捋了一下,他翻身面對着床,於是她又跑到沙發邊跪着。這一次,他們臉對着臉。他睜開了眼睛,看着她的眼睛滿是迷惑。
他問:“你酒醒了?”
她點了點頭,說:“你起來陪我,陪我說說話,我睡不着了。”
他哼哼了兩聲:“討厭,你不睡我還要睡呢,我都困死了。”然後眼睛一閉,不搭理她了。
她有點生氣:“我生病的時候你不是不敢睡覺嗎?你又不是不能熬夜,你就當我生病好了,你起來陪我說說話啊!”
他眼睛都沒有睜開:“此一時彼一時,你現在又沒有病。不許說話了,我真的困死了,你打死我我也要睡覺。”
他說著翻了一*,背對着她睡著了。
葉西漣躺到床上的時候想,她其實既害怕他動她又盼望他動她。讓她來選擇,她也不知道怎麼樣才好。她覺得他們現在的關係很美好,如果真的發生了性關係,他們的關係還有那麼美好嗎?她不敢肯定。她信任這個男人,更喜歡這個男人,如果他們**相對,如果他*了她,他們的情感還會這麼純潔嗎?
她突然醒悟到,她骨子裏其實覺得性是骯髒的,否則,她不會這樣跟他保持着距離。但是,性既然是骯髒的,那她那天晚上究竟怎麼回事?而他呢?他為什麼從來不追求自己?他害怕承擔責任!這個殺千刀的,他不想對我負責!還有,他一定覺得我很臟!葉西漣想到這些的時候,差點沒把*咬破了……
看着在沙發上鼾聲輕微的秦川,她想:這算什麼啊?她居然把自己展現在一個提供性?服務的陌生Boy面前,卻跟這個她喜歡的人若即若離。這個若即若離的男人知道了她的底細,不願意碰她了。他們永遠也走不到戀人的那個程度,甚至成不了情人,但是她是感謝他的,因為如果換一個男人,會瞧不起她,或許還會佔她的便宜,會不顧她的感受任意調戲她、輕薄她。
只有秦川從來不會覺得她有問題,而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她。她不喜歡他的憐憫,只需要他在憐憫之外的善解人意。她離不開他,她對他放不下。她需要這樣一個人,她需要他聽她傾訴一切秘密和心事,如果沒有他,她藏在心裏的話該對誰去說?
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直沒有結婚,他在等什麼樣的人呢?他說他在等一個人,但是總是等不到。問他喜歡什麼樣的人,他回答不出來。他有時候太像個孩子了,太像孩子的秦川讓她柔情繾綣,所以他叫她姐姐並沒有錯,有時候他確實不像個大哥哥的樣子。他有一次說他喜歡葉西漣這樣的女人,但是不要像葉西漣這樣有錢,不要像葉西漣這樣有過三次情感史,他說他只能接受一個女人有過一次情感史,最好沒有過。她覺得這樣很虛榮的,但是他並沒有錯啊,這是男人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