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狐狸尾巴
蘇啟這會是領頭人,一把搶過了蘇知城手上的東西,掃了一眼之後,就看向了蘇知城,又看了看蘇知書,猛地一轉身,下了命令,“把家裏的傭人都找來,我要問話。三弟,你想辦法最好能讓大哥的遺體能夠完整,這葬禮恐怕還不能辦。”
“還有你們兩個,給我過來!我要問清楚這件事,我也就不信了,大哥會這麼無端端的從樓上摔下來。”蘇啟特牛氣的走到了客廳,坐在了正中間,一副公正無私的樣子。
很快家裏的幾個傭人和園丁都進了門,一共兩排,整整齊齊的站在他們面前,然後一個個的把今天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小姑。
小姑這會落了兩滴眼淚,說:“我要是在家的話,大哥一定不會發生這事兒。今個我女兒出了點事情,這小丫頭嚇死我了,差一點就給騙子拐走了。也是個混蛋,還得我幾乎跑遍了大半個錦城,最後在雪糕店找到這丫頭片子。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說是騙子吧,也不是,簡直像是在耍着我玩。我出去的時候,大哥還沒回家呢。”
她說著,又哭了起來,用紙巾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呢,結果我就出去了一趟,這人就沒了。”
這很明顯,小姑是被人故意支走的。再問小姑的女兒,帶她走的是什麼人,她就搖頭說不認識,但是個漂亮的姐姐,看着是個好人,她還說那個姐姐把蘇家人的名字都報了一遍,這不小姑娘就信她是個好人了。而且人家還一直買吃的給她,女孩子對吃的和漂亮的東西沒有抵抗力,慢慢的就更是放下最後一絲警惕了。最後輪到秀嫂,她將自己這一天下來做的事情,見的人,跟蘇蒙說了幾句話都說的清清楚楚,一件事兒都不拉下,聽着並沒有任何異常,也確實沒有異常。
“剛剛我上樓去收拾東西的時候,看到樓梯口有水漬,老爺會不會是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滑倒摔下樓梯的?”秀嫂小心翼翼的說出了自己的觀點。
蘇啟沉吟了片刻,目光停留在蘇知城的臉上,抬手虛指了一下,說:“你說。”
“我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父親躺在地上了,就這麼簡單。至於這遺囑,我說跟我沒有關係,你們信嗎?”
蘇啟沒有回應他的問題,只將目光轉向了蘇知書。
他會意,便開口道:“我知道爸爸今天叫了大哥回家吃飯,秀嫂出去買菜,我想了想家裏沒有像樣的酒,考慮了一下我就出去買酒了。我走的時候都好好的,爸爸還在書房裏,這一回來就出了這樣的事,我是有些接受不了。”
“其實你如果懷疑是我對父親下狠手,為什麼不報警呢?讓警察來法辦我不就好了?現在這樣,破壞了現場,錯失了取證的最佳時間,這父親的死恐怕是要成謎了。”蘇知城站在那裏,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漠,不喜不怒,也不慌張。他大概也是習慣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有太多的髒水潑在他的身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的冷血和無情,如今蘇蒙死了,從醫院到家裏,他的臉上就沒有露出半點悲傷的情緒,似乎死的那個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知城你錯了,我一點都不喜歡這件事跟你有關係,我相信這也許是個意外,只要及時把爸爸送到醫院,就不會出這樣的事兒,你明白嗎?”他這話說的真令人感動,“我始終相信,就算你跟爸爸關係鬧的再不愉快,那也是父子,父子兩怎麼會有隔夜的仇?即便爸爸看似是討厭你,但我相信他心裏一定還是關心你的,你出事,哪一次不是爸爸最後幫了你?我真的不敢想你會為了利益做出什麼事情,爸爸每次跟我說你心狠手辣,絕對不會顧念親情……”
蘇知城低笑,沒有讓他把話說完,直接將手機遞了過去,說:“報警。”
蘇知書抿了唇,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人一時對視了近三分鐘時間,蘇知書才淺淡一笑,瞥開了視線,“你自己打電話。”
“你們還嫌事情還不夠多,鬧的還不夠大,關於蘇家的醜聞還不夠多,是不是?自從趙小銘的事情一出,你們看看蘇氏的股價,再這麼下去,我看是要計劃重組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必須要有個人出來擔當大局,我看你們兩個人誰都沒這個能耐。白茶的事情到現在還沒徹底解決,若是讓知城上位,別說是股東會的人不會同意了,對公司的聲譽也會帶來影響。至於知書,這資歷有待考量。所以這公司暫有我來掌管……”
“二哥你這麼著可是不行。吶,就拿這個遺囑來說,大哥身前一定是立下遺囑的,其實這件事特別容易解決,一切按照二哥的遺囑辦事不就好了,何必說那麼多無關緊要的話。不管怎麼說,我覺得知書的能力還是不錯的,這兩年一直在公司裏頭做事,也不是沒做過大項目,再說了,我們誰不知道大哥一直在培養他,繼承大哥的位置夠格。”說話的人是四叔。
平日裏四叔的話並不是很多,說起戰隊,也辨別不出他究竟是站在蘇蒙這邊還是站在蘇啟這邊,亦或者他也有其他歪心思,都說不準。
這話說著說著,幾兄弟忽然就爭論上了,誰都沒有再糾結蘇蒙究竟是怎麼從樓梯上摔下來而死的,似乎都將這件事歸類於意外,不知道這裏頭有幾個人早巴不得蘇蒙死了。
蘇知城在老宅守了三天的夜。
而白茶的骨灰被送回了桐城,由閔宇帶了回去,蘇知城真就一眼沒去看,秦雪打了好幾個電話罵他,他都靜靜聽着,默了,什麼也不說,也就掛了。
這幾日,他一瞬間老了十多歲的感覺。
蘇蒙的死,最終以意外摔下身亡做了定論,不過因為這件事,誰都能夠感覺到,蘇知書同蘇知城之間的關係明面上開始出現了裂痕,蘇知書似乎不再那麼好說話,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人了。
蘇蒙的葬禮辦在老家,所以來的人並不是很多,葬禮很低調,均是按照他們的習俗來。
這老家的屋子本就陰森森的,辦喪事就更顯陰森。
人心已然成了最恐怖的東西,讓你防不慎防。
這山上,蘇家專門修葺了他們專有的墓園,還不會像城裏那種那麼拘束,整整齊齊來一排的那種。他們分佈的比較散,但也不會隔的太遠,也算是方便後人掃墓。下葬這天,天氣晴朗,前兩天還在下雨,這一上山,太陽就出來了。墓碑是新做的,不知道是誰安排的,子女一欄中沒有蘇知書的名字。
不知道是蘇知書本身就沒有存在感,還是說大夥是故意當作沒發現。
蘇知城跪在墳頭前,神色凌然。
一個人的存在感有多少,大概也只有在死後能覺出來。蘇蒙的葬禮結束后三天,蘇家又恢復了正常,蘇氏照樣正常運作,蘇家的人開始爭搶這掌權人的位置,其中蘇啟最為積極,就算蘇蒙的遺囑已經立了蘇知書做他的繼承人,他依舊做出了反對。
蘇知城因為白茶的事情,股東們對他的印象並不太好,自然是沒有優勢,而優勢最大的蘇知書,到今天還沒有任何動作,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白茶懷孕第五個月,有了胎動。
她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拿了一本書遮了從樹葉間灑落下來的光,看着院子裏,ken在訓練一條藏獒,她已經十多天沒和人說話了,這會想開口說話,卻是嘶啞着脖子,什麼都說不出來,ken見狀,走到了她面前,笑了笑,“想說什麼?”
她默了一會,喝了半碗水,才磕磕盼盼說了出來,“你們為什麼救我?”
“遊戲還沒結束呢。”
白茶笑了笑,指了指不遠處正在摘桃花的冷月,她一身絲綢製成的長裙,粉紅色的,雕琢着桃花,人比花美,“我以為她死了。”
“是死過一次了。”
“怎麼說?”
“你不也死過一次了嗎?你應該有同感。”
這會冷月拎着籃子走了回來,見二人,笑了笑,“今年桃花開得好。”
“是好,可以做好些酒了。”
白茶看着二人進了屋子,突然就流出了淚來,這個女人啊,原來也有這麼溫柔的樣子。她不由得想起了蘇知城,她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他如何收攤……
蘇家老宅。
今時今日的老宅除了傭人,就只有他一個人了,蘇蒙死後,蘇啟一家就搬了出去,小姑帶着孩子不方便,也搬走了。
蘇知書在外面摁門鈴摁了好一會,也不見人來開門,他皺了皺眉,屋內也沒開燈,也不知道着秀嫂去哪裏了。
他回車裏拿了鑰匙,開門走了進去,開了玄關的燈,略有些不耐的往裏喊了一聲,“秀嫂?”
沒人回應,他換了鞋子進去,雖沒有開燈,卻注意到了客廳里坐着個人,他頓了一下,唇角微微的勾了起來,過去開了燈,看也不看,直接說:“知城來了啊。”
燈光亮起,蘇知城正好端着茶杯在喝茶,神情十分淡定,悠悠然的喝了口茶,又將茶杯放了回去,側頭看向了蘇知書,說:“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今晚不回家,要白跑一趟了。”
蘇知書笑着過去,彎身坐在了單人沙發上,將鑰匙丟在了茶几上,笑說:“何必這樣等我,給我打個電話不就行了。”
“我怕耽誤你的事兒,反正也沒什麼事兒,等等也無妨。而且,我已經有好久沒有在這兒坐坐了,難得回來,沒想到是一年比一年的冷清,人都沒了。也就剩下你和我了,父親去世到現在,我們兄弟兩還沒好好聊過天呢。聽說二叔的提議,其實是你的意見?”他側目,面帶淺笑,不急不緩的說著,他輕輕的拍了拍沙發墊子,說:“怎麼這麼好,把董事長的位置拱手相讓了?你知道的,讓我坐上去了,通常是不會再下來了。”
“知城,你也說了,現在這個家只有我和你了,我怎麼可能讓二叔在趁機得利呢?咱們如今不該齊心協力嗎?我的能力確實不如你,讓你帶着我,這也合情合理啊。至於你會不會下來,那是后話了。”
蘇知城說:“蘇知書,這兒沒人,你一直裝着,不累嗎?”
蘇知書聳聳肩,一臉無知的樣子,笑說:“我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麼。”
蘇知城與他對視了數秒,側頭笑了起來,“真是無聊。”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局,知城,你忍忍。很快啊,你也會解脫的。”蘇知書站了起來,轉身走向了樓梯,背脊挺得筆直,一步步的往上走,腳步聲聽起來十分輕快,周身散發著一種愉悅。
三天後,蘇知城深夜去了老宅,開門進去的時候,屋子裏頭冷冷清清的,剛一走進客廳,秀嫂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二爺,您來了。”她的語氣里充斥着一絲喜悅。
蘇知城扭頭,唇角泛起了一絲很淺的弧度,輕點了一下頭,“秀嫂。”
“安容呢?”
“今日本來要回來了,老家那邊出了點事,安姐說,可能過幾天才回來了。”
“出什麼事?”
“說是有位故人。”
蘇知城愣了愣,沒再問。
“您吃飯了嗎?還沒的話,我就去做。”秀嫂還挺熱情的,可說完之後,又頓了一下,似得想到了什麼,搓了搓手,說:“老爺子和老爺都不在了,知書又從來不回來吃飯,家裏頭連像樣的食材都沒有。”
“不用,我就是回來看看,來的路上已經吃過了,不用麻煩,您也不用管我。秀嫂,您沒有想過退休嗎?”
這時,秀嫂的眼珠子轉了一圈,稍稍側頭往外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家裏攝像頭的位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就往攝像頭拍不到的位置走了過去。
蘇知城自然是心領神會,跟着走了過去,問:“有事?”
頓時,秀嫂的眼睛一紅,揪住了蘇知城的手臂,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黑色的錄音筆,迅速的塞進了蘇知城的手裏,說:“二爺,你要小心蘇知書啊。這個我是在書房的書桌下面找到的,我偷偷的聽過,一直藏着,想找個機會給您,現在機會終於來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蘇知城深深的看了秀嫂一眼,抬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謝謝您能交給我,不用招呼我了,這是我自己家,您去休息吧。”
秀嫂還有些激動,張了張嘴,蘇知城立即摁住了她的肩膀,搖了搖頭,說:“您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知道嗎?”
秀嫂這會整個人都在抖,旋即點了點頭,就乖乖的回了房間。蘇知城直起了身子,將手裏的東西放進了口袋裏,在客廳里轉了幾圈,就去了地下室。
這地下室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蘇知城低着頭,數着地板,在左角第三塊地板前站住,蹲下身子,搬開了雜物,輕叩了兩下,明顯跟邊上的幾塊是不同的。
蘇知城用手指摁了幾下,緊接着一用力,就將這塊地板掀開,裏頭放着一個黃色的牛皮袋子,他迅速的拿了出來。裏面放着幾個賬本,還有幾份文件,東西有好些。他沒有多耽擱,放好了東西,就準備出去。誰知上面來了動靜,蘇知書回來了。
“知書少爺,回來了。”秀嫂笑眼盈盈的出來,中間鬧了點動靜,不小心撞倒了架子上的花瓶。
蘇知書見她毛毛躁躁的,不由蹙了一下眉,說:“秀嫂,你那麼激動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