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帝崩
大紅的燈籠成排掛起,在微風中輕輕搖擺,路邊擺上了開的正好的盆栽花卉,宮殿粉飾一新,宮女侍衛們換上簇新的衣裝,喜氣洋洋的走在不染纖塵的石板路上。明日便是女帝的大壽之日。
忙碌中,日影西斜,女帝的大殿像往日一樣燈火通明。就寢之前,女帝難得的去帝君處看了看,回來路上,看着滿眼繁華,心滿意足。
隨着夜的深入,宮中的燈火逐漸熄滅,除了為明日大宴準備着的宮人還在忙碌。
女帝面前站着合意的男子,溫和的笑着。
天色微明,為女帝賀壽的皇親,官員們便等候在宮門外,縱使不能讓女帝記住他們的殷勤,至少也不能落於人后。所以人人到的很早,人人帶着精心準備的禮物。今日不需上朝,女帝會在大殿裏接受群臣的朝賀,正午在宮中賜宴,依官階和血緣遠近,在三個大殿進行。如姬影,博靈王這等人,自然是在距女帝的寢宮最近,最巍峨壯觀的朝日殿用宴。
隨着一陣連續的悶響,宮門開了,披甲武士對眾官員行禮退到兩旁,眾臣魚貫而入。姬諾跟在姬影身側,聽她說道:“杜湘呢,他該和你站在一起,還用本王提醒你嗎?”姬諾低頭道:“昨日派人去了,博靈王說要再留一日,今日宴畢再由我帶回。”姬影冷笑:“如此捨不得,何苦遠送至我雙王城!”姬諾不敢接話。姬影不理姬諾,昂首看過前方。眼角餘光,依稀閃過些影影重重,掩映在枝繁葉茂之中,再看去,又什麼都沒有,只有綠樹紅花。姬影眉頭微擰,看錯了?
依平日上朝站位,眾臣在大殿站好,翹首等候今日壽星出場。不似平日嚴肅沉靜,眾人皆面帶笑容,與身旁相鄰之人有說有笑。姬諾沒上過朝,她算是姬影家眷,因身份尊貴得以站在一旁,似一般官員家眷無緣得見聖顏都早早領到御花園等處。
然而孝端女帝的身影久久沒有出現。就在眾臣忍不住議論紛紛,姬影要拔步前往之時,兩名神色匆匆的宮女從側門跑了進來,一個奔着姬影,一個奔着博靈王,各自將一張寫着幾個字的白紙交了上去。姬影和博靈王展開一看,具都面色大變。姬影開口喚了幾個人名,博靈王也叫了幾人,約十人匆匆離開了大殿,留下一眾摸不着頭腦的官員忐忑的候着。姬諾看到了紙上的字跡:母皇崩。
十數人匆匆跟着宮女趕去女帝的寢殿,此時才發現,宮中處處可見衣甲鮮明的侍衛。姬影心裏發沉,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沒有震天的哭嚎,死一般的寂靜,更說明了事情的詭異,姬影加快步伐,第一個衝進女帝的卧室。
只見姬詞跪在女帝床前哀哀哭泣,孝端女帝仰面躺在御床之上,雙目圓睜,唇色發紫,臉色發青。姬影大喝一聲“皇姐!”撲了過去。
“皇上!”跟在後面的眾臣目瞪口呆之後,亦跪在地上大聲哭嚎起來。
姬影一把抓起姬詞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喝問:“怎麼回事,說!”這樣的死狀,絕不是壽終正寢,是何人如此大膽弒君,姬影咬牙切齒,若知此人是誰,徒手撕了都有可能。
姬詞本就比姬影矮了半個頭,又被人揪着衣襟,她本就心虛,對上姬影暴怒的目光一緊張,眼淚瞬間汩汩流出,倒像真的傷心欲絕一般:“皇姨母……”
“別哭了!”姬影眼淚也迸出,抓着姬詞的手顫抖起來:“快說!”
姬詞眨眨眼睛,嗚咽着道:“昨天晚上,外甥本已就寢,母皇身邊的秦公子突然跑來,慌慌張張,說大皇姐對母皇不恭,叫我快去看看。外甥不知何事,想着若是有什麼誤會,還可以從中分說一二,便跟他去了。不想一到此處便看到母皇這幅樣子,大皇姐正欲向外逃竄,被外甥的親隨制住。地上一人已死,是母皇的寵侍,名喚段郎。外甥只有先將大皇姐暫時關押,等候皇姨母和諸位大臣判斷分明。”
姬影瞳仁閃動,姬詞定在說謊!“姬語呢,你沒殺了她吧?”
姬詞淚眼婆娑:“皇姨母未曾過問,外甥怎敢定皇姐的罪?皇姐和秦公子,還有昨晚當值的幾名宮女侍衛分別關在不同房間,等候皇姨母裁決。”
姬語還活着就好,姬影鬆了口氣。鬆開姬詞,伏下身子仔細探看女帝的屍身。“召太醫。”
不多時太醫到了,一進門看到眾人沉重的表情便知出了大事,待看到女帝的屍身,當即腿一軟癱在地上:“皇,皇上啊……”
博靈王距他最近,一腳踢過去:“嚎什麼,還不快過去看看!”
再看御床邊的姬影也在看他,太醫在宮裏混跡多年,如何不知事有蹊蹺,忙連跪帶爬到御床邊,不忘對着姬影一點頭,才開始檢查女帝的情況。只見他先是翻看女帝的眼皮,又拿出銀針刺探幾處,指甲,口腔,手指都一一檢查過,這才後退一步,躬身說道:“陛下本有心疾,操不得心,動不得怒,下官們日日諫言,陛下納諫如流,這些年很少發作,這不知如何便突然……”
此言一出,不少人鬆了口氣。姬影瞪着眼睛,本想質問他女帝有心疾為何她這個親妹妹卻不知,再一思量這事確不好教太多人知道,便問:“如此說來,皇姐是突發舊疾?”
太醫點頭道:“正是,陛下的脈案下官都留着,王爺可隨時查看。”女帝已死,這些便沒必要保密了,都拿出來,還保得住太醫院上下人等的腦袋。
“下去吧。”姬影揮揮手。看死狀確像是突發心疾,但發作時若及時施救是救得回來的,女帝身邊不可能沒有人伺候,這些人該知道女帝的情況,為什麼沒有施救?還有姬語,姬詞說她正要逃,難道與她有關?
博靈王打斷姬影的沉思:“英王爺,現下只能由您來主持大局,您可要為陛下申冤啊!”
“為陛下申冤啊!”數名官員跪下哭道。
博靈王看着姬影,再道:“陛下的心疾怎會無緣無故發作?定是大皇女做了什麼惹怒了陛下,陛下才會急怒攻心發了心疾!大皇女心虛逃竄,被二皇女拿下,正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幸好二殿下當機立斷,將在場所有人都收押起來,如今只需逐一審問,便知真相。請王爺速速審理,好讓陛下九泉之下瞑目!”
姬影看着博靈王的眼睛,博靈王迎着姬影的目光,毫不退讓。姬影又看在場的眾臣,有點頭附和的,有沉默不語的,也有暗暗搖頭的。
“王蘇安、林青。”
“臣在。”被點到名的二人應答。
“你二人連同禮部唐亦,着手準備大殮。”
“是。”二人告退。
“肖璇、童菁英。”
“臣在。”
“你二人出面安撫群臣,記住,陛下突發舊疾,不可妄言!”
“是,臣告退。”
“博靈王,嬙陽的守衛一向由你掌管,切不可亂。”
“是。”博靈王應道,卻沒有動身。
姬影冷漠的眼光掃過我:“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安排!”
博靈王臉色一僵,道:“臣掌管嬙陽守衛數年,不曾出過亂子,手下人人皆是幹將,不需臣處處叮囑。宮中出了如此大事,臣也算宗室,竊以為當守在宮中,隨同英王爺和二殿下查清陛下死因,以報陛下提拔重用之恩。”
姬影冷笑一聲,不再理她,轉而看向姬詞:“帶本王去見姬語,把你扣押的人都交由本王看管。”
姬詞正要應諾,博靈王出聲道:“不可,臣等自然知道王爺一片公心,然此等微妙時刻,王爺卻也需避嫌才是,不如召集眾宗室和刑部掌使,共同審理。”
姬影本正要向外走,聞聽此言轉身回來,一步步走近博靈王,直走到她面前幾寸處站定。強大的壓力宛若實質般壓迫的博靈王幾乎出不了氣,強撐着艱難道:“臣是為王爺着想。”
姬影嘲弄道:“博靈王,你貴姓?”
“臣姓杜。”
“本王姓姬。本王就是宗室。我姬家的事,輪不到你置喙。”
博靈王敢怒不敢言,臉色漲紅:“王爺自便。”
姬影冷哼一聲,對姬詞道:“還不帶路!”姬詞忙縮頭縮腦的走在前面帶路,還有兩名大臣跟着姬影走了出去。姬影一走,博靈王放感覺不那麼憋悶了,望着幾人背影恨恨道:“看你能囂張到幾時!”
姬語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獨自一人在房間中,看佈置,不知是那一宮殿的偏房,心下大訝,忙去開門要一看究竟,房門卻打不開,頓時慌亂起來。喊了兩聲無人應答,聰慧如她便猜到:出大事了。
姬影帶人來到,便看到姬語安靜的坐在床邊,神色凝重,看到她們第一句話便是:“母皇可還好?”
姬影擺擺手,把身後幾人關在房門外:“皇姐駕崩了。”
姬語哆嗦了一下,嘴唇抖了抖,愴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
姬影冷冷看着她:“你有什麼要說的?”
姬語抬頭看着她。從醒來到姬影進門,時間不算長,卻足矣讓她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梳理一遍,發現其中的詭異之處。沉聲道:“皇姨母,你可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