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番外葉臻童年(下)
葉臻笑了笑,“我有一個朋友也姓雲。”同樣姓雲,倒是眼前的這朵雲更合他心意,顏色淺淺的,又軟綿綿的。
“很好聽,那我就叫你小萱兒吧。”
“嗯。”雲萱害羞的點點頭。
“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什麼忙?”
葉臻打開本子,一頁頁翻過去,雲萱才明白這是畫畫的本子。
“老師給我佈置作業,今天要畫一個人,可是我找不到其他人來讓我畫,你能站在這裏讓我畫嗎?”
“沒問題,我可以的。”雲萱拍拍胸脯答應下來,能幫到大哥哥的忙她也很開心呢。話音剛落她又想起自己的衣服,“可是我的裙子髒了...”
“沒關係,我會把你畫漂亮的。你就站在這裏,乖乖的不要動,等我畫好了給你獎勵。”葉臻趁機揉了揉雲萱的腦袋,把她領到樹下一個位置,而後走到離她幾米遠的地方,倚靠着牆,手托着畫本畫起來。
雲萱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被風吹起的樹枝在她的頭頂掃來掃去,臉上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癢,好幾次她都想開口說話,可是看着大哥哥時而抬頭看她,時而認真低頭畫畫的樣子,又閉上了嘴。
還是忍一忍吧,大哥哥說畫好了有獎勵,不知道那獎勵是什麼,雲萱胡思亂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倒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眼睛看着我,不要四處亂瞅。”
“哦。”雲萱趕緊把視線重新投向葉臻。
他可真好看啊,比她媽媽還要好看,頭髮黑黑的,一點也不亂,眼睛很漂亮,好像下雨天後積在門口的小水窪,清澈透亮,不對,比那還好看,應該像湖水一樣好看,可惜她只從電視上看到過湖。
鼻子像一把小刀,直直的,看起來很硬。嘴唇薄薄的,抿在一起的時候覺得好性感啊!性感?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詞來,雲萱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好像是住在對門的叔叔曾經誇過她媽媽性感,不過媽媽當時很生氣的樣子,看來應該是個不好的詞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越過牆體落在葉臻身上的陽光慢慢縮短,最後消失不見,天空慢慢的變成了橘色,大片大片紅色的雲朵鋪展在天空上,尤其是天邊的地方,紅的發亮。
葉臻抱着畫本走到雲萱面前,“可以動了。”
雲萱挺直的後背瞬間放鬆下來,這才感覺到渾身的酸痛。
“我能看看嗎?”她看向合著的畫本。
“不行。”
沒想到會被拒絕,雲萱失落的哦了聲。
“明天這個時候再過來,我給你看。”滿天的紅雲映到葉臻眼裏,瞳孔彷彿變成紅色,有點像動畫片里那些好看的妖怪。雲萱彎起眼睛,開心的點頭。
“這是獎勵。”葉臻從褲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小熊形狀的。雲萱的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接過,“真的給我嗎?”
“嗯,明天給你帶別的。”看來這個她喜歡,葉臻微微鬆了口氣,這樣的獎勵實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可他出門沒帶什麼別的,這個棒棒糖還是中午吃完飯阿爍塞進他兜里的,明天再送她更好的吧。
葉臻看着雲萱身上的裙子,若有所思。
“我要回去了,記得明天過來。”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遍,葉臻離開了。雲萱站在樹下,看着葉臻離開,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問他的名字,“大...”剛說了一個字,人已經拐出拱門不見了,雲萱有些失落的閉上嘴,低頭看向手裏的糖,算了,明天再問他吧。
只是雲萱沒想到,這是幼年的自己最後一次見到葉臻。
滿天的晚霞帶來了第二天的瓢潑大雨,這場雨從清晨便開始醞釀,積攢了一個上午和中午,終於在下午帶着毀天滅地般的氣勢下起來。
路上的積水淹過了雲萱的小腿,傘被風吹得東倒西歪,雲萱小小的一隻,緊緊抓着傘把,幾乎要跟着飛起來。
不行,雲萱咬咬牙又跑回家裏,關上門把恐怖的風雨隔絕在外面。嗚嗚嚎叫的風撞擊着門板,媽媽出去工作了,家裏只有雲萱一個人。她透過窗戶看了看一片混亂的外面,垂頭喪氣的回到了裏屋。
要是大哥哥還在那裏等自己怎麼辦,那他豈不是要淋雨了,可外面真的很恐怖啊,那些水都要把她淹掉了,雲萱趴在床上糾結的想着。
大雨越下越猛,沒有絲毫轉停的趨勢,此刻的葉臻確實是在淋雨,卻不是為了雲萱。
“阿爍!阿爍!你在哪?!”磅礴的雨中眼睛幾乎要睜不開,葉臻聲嘶力竭的喊着,身後有人舉着傘追趕上來,“少爺,您回去吧,讓我們去找就行了,這麼大的雨,二少爺已經...要是您再淋壞了身子,可怎麼辦啊?!”
“滾!”葉臻猛力推開那人,一雙眼睛隔着雨水攝人的發亮,“不許跟着我,所有人都去找!找不到阿爍,你們也不要回來!”說完葉臻不顧身後的眾人,繼續往前面跑去。
舉着傘的手下無奈地嘆了口氣,回身對身後的人命令,“你們還不趕緊去找!”眾人散開去分頭尋找,他再度追上葉臻。
大雨持續了一天一夜,隔天清晨才停了下來,葉臻拖着疲憊的身軀一步步往家裏走。
“找到了嗎?!”在門口拽過一個手下,葉臻急忙問道。
“沒有。”手下搖頭,葉臻眼裏的光暗淡下去,慢慢鬆開手,扶着門邊走進屋裏。
屋裏,父親、母親、爺爺,都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裏,葉臻環顧了一圈,眼前慢慢變黑,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哥,今天我生日誒,你的禮物呢?”朦朧中,葉臻腦海里浮現出昨天上午的場景。
“早就準備好了。”葉臻笑着從書桌的抽屜里拿出一個盒子,遞給葉爍。
“哇,最新版的遙控賽車!哥,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葉爍跳着摟住葉臻的脖子,像只撒嬌的小獸扭來扭去。
“行了,快去換衣服,再磨蹭就到中午了,家裏一大堆人等着給你過生日,咱們得早點過去。”
“我才懶得讓他們給我過呢,每次都是吃蛋糕吹蠟燭,無聊死了,哥,一會咱們去哪玩啊?”
“去月亮河,你不是一早就嚷着要去了嗎?”
“歐歐歐!月亮河!我的最愛!”葉爍唱着歌蹦跳着跑回房間換衣服,葉臻不由輕笑一聲,過完生日就九歲了,怎麼還跟四五歲時候一樣沒長大似的。
不過,長大了貌似也沒什麼意思了,還是小一點比較好,葉臻眼睛微眯,走進葉爍的房間。
“阿爍,今天要不要扮女孩子?”
“哥!救命啊!”
折騰了一番,一個穿着帶泡泡袖的粉嫩百褶裙,梳着齊腰長發,懷裏抱着個紫色小熊的小女孩被葉臻從房間牽出來。
只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高興。
“別撅着嘴了,你不是也喜歡扮女孩子的嗎?”每次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說著不穿不穿,還不是乖乖的換上了。
葉爍頓時漲紅了臉,“那是,那是哥你逼我的!才不是我要穿的!”
“好好好,是我逼你的,跟阿爍一點關係都沒有,阿爍也不喜歡扮女孩子,可是咱們都換上了,再換別的衣服又要浪費時間,你玩的時間就少了,就拜託你將就一下好不好?”
葉爍把頭扭向一邊,哼了一聲。
“阿爍還是不樂意?可是哥哥好喜歡你穿成這樣啊。”葉臻托着下巴為難道。
葉爍慢慢的扭回頭,餘光瞥向葉臻,糾結了一會小聲說道:“算了,既然是哥哥喜歡的,那我就再穿一次吧...”
“我就知道阿爍最乖了。”葉臻滿意的揉揉葉爍的腦袋,假髮很順,但是在柔軟上還差一點,他突然想起昨天遇到的小女孩,她的頭髮才是真的好,或許可以問問她願不願意等頭髮長的更長后把剪下來的部分給他,他可以安排人給阿爍做成假髮,不過那大概要等上好久吧。
天氣雖然有些陰,但並不妨礙葉爍的好心情,他拉着葉臻玩了一個又一個項目,最後抵達了最裏面的摩天輪。
“哥,我們去坐摩天輪!”
葉臻看了看手錶,點頭答應,“嗯,這是最後一個了,坐完了咱們就要回本家給你過生日了。”
“知道啦!哥,你快去買票!”葉爍根本沒在意葉臻後半句說的是什麼,興奮的推着葉臻往售票口走。
“要是晚上來坐應該更漂亮吧,哥,哪天咱們晚上過來試試。”葉臻在前面排隊買票,葉爍仰頭看着高高的摩天輪,滿臉憧憬。
“阿爍,少說話。”葉臻嘴角泛起笑意,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葉爍立馬捂住自己的嘴,他都忘記自己現在是女裝了。
“回頭有空帶你來。”葉臻捋了捋葉爍有些亂的假髮,寵溺說道。
買好票,葉爍拉着葉臻迫不及待的進了摩天輪艙,艙門關上,葉爍跪在椅子上,手扒着玻璃,興奮的向外張望。
“哥,我以後想當個探險家,這樣就可以去很多很多地方了。”小艙慢慢升到最高點,全城的風景都一覽無遺,葉爍回頭對葉臻說。
“只要你喜歡,想當什麼都可以。”
“那哥呢,你想當什麼,要不你也當探險家吧,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探險了。”
“我啊,我喜歡...”葉臻眼神略有迷茫,他喜歡什麼呢,說起來好像什麼也沒有。葉臻微微一笑,“我喜歡待在家裏,等阿爍回來把好玩的故事講給我聽。”
“這樣啊,那好吧。”葉爍有些失望,點了點頭。
小艙快落到地面,葉臻起身,牽起葉爍的手,“走吧,該回家了。”無論那個家是什麼樣,總歸是到了要回去的時候。
“嗯。”葉爍低應了聲,不自覺攥緊葉臻的手。
生日的過程像往年一樣,沒什麼新奇,無非是一大家子人,強顏歡笑。那些人的笑臉在葉臻腦海中急速略過,最後畫面定格在高高的比武台上。
天空中已經捲起烏黑的濃雲,正緩緩壓向高台,葉臻神情肅穆,靜靜看着對面的葉爍。心裏只覺得萬分可笑,他們又不是武學世家,竟然還要比武分個高下。然而現在的他,沒有能力和那些做決定的大人抗衡。
“哥,你可不要讓這我啊。”檯子對面的葉爍笑的燦爛,一口大白牙莫名有些刺眼,葉臻眼角發澀,一聲不吭攻了上去。
他已經厭煩至極,快要失去耐心,只盼着這場可笑的比試早點結束,讓他成為葉家的繼承人,然後一切像往常一樣,什麼都不會改變。
葉臻的拳頭擦過葉爍的嘴角,屈膝頂向他的腹部,葉爍躲過了拳頭沒躲過腿,向後坐倒在地上,痛苦的捂着肚子。
他的弟弟怎麼可能打得過他,葉臻心裏清楚的很,自己泡在格鬥場的時間,要遠遠超過這個貪玩的弟弟。
然而阿爍這次似乎是發了狠,撐着手臂站起來,吶喊着朝葉臻跑過來,葉臻心裏笑了一聲,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打架還要喊出來。
一拳,兩拳,越是心急,葉爍便越是落敗,片刻的功夫已經受了不少傷,兩條腿都開始打顫。葉臻有心早點結束這場戰局,並未留情。
“撲通!”終於,站立不住的葉爍半跪在地上,葉臻鬆了口氣,看來是結束了。
“阿爍!”讓他有些意外的是,跪在地上的阿爍又掙扎着站了起來,眼裏的堅毅看的他發慌,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認輸,難道你在意這個繼承人的位置嗎?
葉臻還沒來得及想明白,葉爍又向他跑來,攻擊已經沒了章法,左一拳右一拳的亂揮,葉臻閃躲着,找到一個空隙抓住葉爍的胳膊,小聲說:“阿爍,認輸!”
“我不認!”葉爍掙脫開他的手臂,一記掃堂腿掃過來,葉臻眉頭皺起,躲過後和葉爍拉開了距離。
葉爍手掌撐着膝蓋大口的喘息着,抬起頭看向葉臻咧了咧嘴角,好似挑釁。
片刻的對峙,兩人重新交鋒。
“為什麼不認輸?”葉臻擋住葉爍劈下的手掌。
“這還用問嗎,葉家的繼承人只能我來當!”
烏雲里的雨滴已經飽和,一滴一滴向大地落下,隔着雨霧,葉臻突然覺得眼前的弟弟有些陌生。
大雨沒有讓他煩躁的心情平靜下來,而是更甚,一滴一滴,落在身上,落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透着煩人!
“現在可以認輸了嗎?”他踩在葉爍的肩膀上,抬起他的一隻胳膊,慢慢向後掰去。
“不認!”
輕微的咔嚓聲伴着葉爍的慘叫,葉臻面無表情的鬆開葉爍的胳膊,看向台下的眾人。
“這場比試已經分出勝負,我宣佈,葉臻成為葉家下一任繼承人!”
裁判的聲音有如破鑼,在大雨中分外清晰。葉臻回頭,瞥了眼蜷縮在台上的葉爍,跳下高台。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或者說什麼都沒想,腦海里像是刮著白色的風刃,恨不得把所有東西都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