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失子之痛
我們只能在警察局裏等待着事情的進展,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我再一次崩潰,我衝到靳言的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我說:“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招惹什麼樣的女人不好!你為什麼非要和這樣的女人攪在一塊!”
那一刻,我好不容易剋制的情緒又一次如同山洪一樣爆發出來,靳言沒來由地挨了我一巴掌,他的眼眶立馬紅了,他說:“我知道你難受,你如果打我會好受一些,你就打我,沒事,我不反抗,你打我,打到你沒有力氣為止!”
刑風和大姐衝過來攔我,可是此時已經攔不住了,靳言給了他們一個眼神讓他們不要攔阻,我就這樣一拳又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靳言的身體上,往他的心口處狠狠地砸着,我聽到他疼得“悶哼”了一聲,可是他還是站得筆直,完全不反抗。
終於,我發泄完了之後,渾身癱軟,跌落在椅子上,絕望地望着天花板,想着這如夢如幻的十多年。因為愛他,因為愛這個男人,我承受了那麼多非人的命運,我接受了那麼多老天一次又一次厄運的安排,我度過了那麼多個痛徹心扉的夜晚,我的人生這十多年裏幾乎一直處於一種動蕩不安之中,每一年都是如此這般“樹欲靜而風不止”!
球球儼然成了我人生的全部意義,他帶給我無數的溫暖,他給了我無數的力量,我記得頭三個月躺在床上每天一動不動地保胎的煎熬,我記得孕中期每天夜裏腳上抽筋夜夜輾轉反側的艱辛,我記得好不容易懷胎四個月做篩查醫生說孩子可能不健康時我天昏地暗的心情,我記得孕晚期坐立難安根本無法踏實入睡的日子,我記得生他時因為大出血差點兒去了鬼門關再也回不來的那一天,我記得他出月子后第一次感冒咳嗽我抱着他整夜在房間裏踱步的心情,我記得我曾經那樣祈禱只要孩子能夠平安我哪怕折壽十年也願意的那種虔誠……孩子,就是一個母親的命啊!我這一輩子再苦再累再難我都能熬過去,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孩子受到一點點的苦楚,可是現在,因為我的大意,因為我的疏忽,孩子就這樣被人擄走了!我的球球!我的孩子!
世界又變天了,好不容易陽光萬丈的天,忽然間又暗下來了。老天,你究竟要折磨我多久才肯善罷甘休!你究竟要讓我一個女人承受多少你才肯放過我讓我過平平常常的生活!為什麼我的幸福總是那麼難以企及?為什麼我只想過平平常常的日子你卻非要給我那麼多的磨難?
我一天都沒有吃飯,一點都吃不下,我迷迷糊糊中昏睡過去,夢見球球臉上一臉的巴掌印,躺在一塊冰冷的木板上大聲地喊着“媽媽”,我的球球他那麼可愛,他從小到大那麼乖巧,他一直以來那麼愛笑,老天你折磨我也就算了,你為什麼要折磨我的球球!為什麼要讓我的球球遭受這樣的厄運!
陶夢然,你為什麼卑鄙無恥到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我這一輩子沒有招你惹你,可你卻為什麼一定要在我的人生里陰魂不散!
我有太多太多不明白的問題想要問上天,可是無論我們這些凡人的生活是多麼水深火熱,天依然還是該白的時候白,該黑的時候黑,晝夜交替,時光輪迴,終於,警方告訴我們:“鎖定了一輛車牌為外省牌照的麵包車,警方找到車的時候車已經被棄在郊外了,但是車裏遺留了一隻孩子的鞋子。”
當看到那隻帶着藍色叮噹貓的鞋子時,我的心又被狠狠撕裂開來,我們連夜開着車趕到了那個省,警察顫抖着手把那隻小鞋子遞給了我,我不斷地搖頭,我不敢去接,老實說我不知道球球現在究竟怎麼樣了,我不敢想,我一想我就覺得我不能活了!
這一雙鞋子,還是球球過周歲的時候小雪送過來的,因為小雪的兒子叫做叮鐺,所以小雪自己做了兩雙鞋子,一雙給叮鐺穿,一雙送給了球球。這雙鞋子的鞋底很軟,球球穿着走路很舒服,所以球球很喜歡,我便常常給他穿着,如今睹物思人,更覺得肝腸寸斷、力不可支!
“別擔心,我們正在追蹤,他們應該逃不了太遠,現在各地都已經封鎖住了,我們一定會千方百計找到孩子的下落!你們放心!請相信我們!”警察安慰道。
“請你們一定要找到孩子!求你們!”靳言緊緊握住了警察的手,對警察說道。
大姐把我攙扶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我靠在牆上,一言不發,腦海里都是球球的模樣,他走路時一顛一顛的樣子,他笑起來的天真無邪,他扁着嘴哭泣的樣子,他不停叫“媽媽”的樣子,整整兩天沒合眼,吃不下,睡不着。靳言也一樣,從我打他之後,他一直就一言不發,沒吃東西,沒睡覺,鬍子長在了臉上,頭上的白頭髮依稀又顯露了出來,看上去彷彿蒼老了好幾歲。
我明白這些事根本不能完全怪他,他同樣承受着和我一樣的痛苦,他同樣也不希望命運如此,可是我們卻偏偏遭遇了這樣的厄運。
大姐和刑風也都不好過,他們都放下工作陪我們千里迢迢趕到了這個省,見我們兩不吃不喝,他們也沒怎麼吃,一路上兩個人交替着開車,因為這樣他們才強迫自己休息。
“我做夢夢到了球球,球球在笑,他是個天使,陶夢然再邪惡也不會對天使下手的。”大姐摟着我的肩膀安慰道。
這些日子,我們除了不斷配合警方調查,其他的時間基本上時時刻刻都在祈禱,我們身邊能發動的朋友都發動,微信、微博、網絡論壇……一切能做的我們都做了,我們公佈了陶夢然和那個廚師的照片,我們寫下了重金懸賞的諾言,我們接到了一個又一個的電話說看到了疑似球球的孩子,可是都不是……
孩子彷彿石沉大海一般無聲無息,不好的消息一個又一個傳來,有人打電話繪聲繪色地說看到孩子被賣到了山區,有人打電話來說路邊垃圾堆里發現了孩子的一隻手,有人說看到孩子在街邊乞討……每一個消息傳來都讓我們的心彷彿墜落懸崖一般帶着一種無比驚悚的痛苦,可是一旦去證實之後發現不是,心裏又多出了一絲絲希望。
那種感覺是那樣的矛盾,一邊無比害怕着群眾口中的孩子的下落就是我的球球的下落,一邊一個又一個的壞消息被證實是虛假消息之後心裏又覺得無比慶幸,我的球球才剛剛學會說話,我的球球才剛剛會走路,他還來不及分辨這個世界的善與惡,他無法機智地和敵人展開爭鬥,他還沒有成長到能夠記得我電話的年紀,他的人生還是一張白紙急等着被這個世界塗抹與刻畫……然而,他就這樣在一夜之間憑空消失了,被陶夢然這個惡女人帶到了那個黑暗又邪惡的世界。
我們又在警察局等了三天,這三天裏,我們又接到了無數的舉報電話或信息,我讓這些人加我微信把拍到的孩子照片或女人照片發過來,結果都不是。直到一天傍晚,有一個頭像是一片黑暗的男人加了我的微信。
他發來了一張模糊的背影照,那個背影臃腫而肥胖,很像陶夢然如今的身形,而且從背影上看,她的手裏正抱着一個孩子。當我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連忙發信息過去,我說:“請問你在哪兒看到的?”
對方回道:“在我們村子裏,這個女人現在就住在我們村子上,你們帶着賞金過來,我給你們帶路。”
這幾天陸續有好心人為我們提供信息,提到賞金的人也有,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我想光衝著錢想幫忙的人一定也有,再加上照片的可信度很高,於是我對他說:“賞金沒問題,不過你得確定我們去的時候這個女人和我的孩子都在。”
當時我發信息的時候,大姐、刑風和靳言都在我的身邊,對方每一條信息發過來的時候,我們商量着怎麼回信息比較好,大姐說:“這張照片還不太可信,你讓這個人把正面照拍過來,如果真的是她的話,我們可以給20萬賞金。”
於是,我按大姐的話回了過去,順便點開這個人的朋友圈,似乎是一個新開的賬號,他的朋友圈裏一片空白,這引起了我們的警惕。甚至我有一種感覺,會不會這個人就是廚師或者陶夢然扮演的。
這個人收到訊息之後很久沒有回復,我們的心又一次懸了起來。我們在警察局附近開了兩個房間,我和大姐睡一屋,刑風和靳言一屋。晚上10點半的光景,我正坐在床上看着球球的照片抹淚的時候,忽然我的手機響了,我拿起電話來一看,正是那團黑影發過來的,當看到這張照片的時候,我一下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