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柯瑞安已經有十來年沒有回過家了，那個童年時住的小小的院落。
自從被趙家收養后，她就沒再回來過。
大門上的紅漆都已經斑駁脫落，露出木頭原來陳舊的顏色，還沒推開門就已經聞到了頹敗的氣息。
大門上掛的那把大鎖也已經銹跡斑斑，大概得找把鎚子才能敲開，柯瑞安抱着試試看的心態拿出那把保留了十幾年的鑰匙，竟然還可以打開。
推開門，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柯瑞安放下行李，站在院子裏環視了一圈，十三歲前的記憶都是屬於這裏的，院子一角的那棵銀杏樹經過了十來年愈發的粗壯了，她還記得只要父親沒有去工作的日子總是會在樹下擺開棋局和周圍的鄰居下一盤，靠着廚房外面的牆上是一個人工砌的洗衣池，她彷彿還可以看到媽媽站在半人高的洗衣池旁費力的手洗家人的衣物，洗到她的衣服時，媽媽偶爾會罵道：“安安，你是不是又沒有戴袖套，袖子弄得這麼臟，你看，都洗不幹凈了！下次不能再給你買白衣服了。”
而她則會對着媽媽抱歉的笑笑：“我下次會記得戴。”然後回頭繼續趴在石桌上做作業。
偶爾，聽到爸爸那邊激烈的戰況，她也會分神去看，這時候媽媽就好像背後長眼睛一樣，叫道：“安安，你還不趕緊做作業，吃飯前我要檢查的。”
站在這座破敗的院子裏，所有屬於這裏的記憶都回來了，一切就好像在昨天一樣，十三歲前她過得和普通孩子沒有兩樣，有爸爸，有媽媽，有一個普通的家，在學校里和同學相處融洽，有一兩個調皮的男生愛捉弄她，，每天最大的煩勞就是第二天課堂上要默寫的課文還沒背會，以及怎樣才能從父母那裏多要到幾塊零錢才能夠放學后和同學一起去吃兩串學校門口賣的烤肉。
她不禁想要是沒有當年的那場變故，她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或許沒有現在富足，但至少會有父母在身邊，即使會因為張月的出軌而發生婚變，可至少，父親會在她的身邊，她會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然後像所有的女人那樣到了適婚年齡就嫁人生子，有空的時候帶着孩子回來看父母，一家和樂融融！
現在，這一切都無從想像了，曾經一家三口生活的地方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闊別十幾年後回來。
柯瑞安跟隨者記憶的腳步推開一樓的房子，空氣中依舊是灰塵夾雜着潮濕的霉味，院子裏的老式房子有兩層，一樓是一間獨立的廚房，一個衛生間，和一個小小的套房，而二樓則是一個大客廳，連着她以前住的房間，這是她爺爺奶奶當初留下來的房子，十幾年前，這樣的二層獨立院落的房子讓周圍一家幾口人擠在一間小平房裏的外地民工羨慕不已。
她記得當時周圍民工的子女都喜歡跑到家裏找她玩，羨慕她有自己的房間和大大的院子。
柯瑞安粗粗察看了下，十幾年沒住人了，衛生是個大工程，她準備到附近叫兩個鐘點工清洗一下，一樓的那個房間原先是父母住的，因為背光，冬天陰冷，光線不足，她記得白天的時候都得打開窗子，要不然屋內都是一片黑，要說住人的話還是二樓她自己原來的房間住得舒服，至少看起來比較明亮，但是，通往二樓的樓梯是露天的，還有點陡，一遇上下雨或者下雪天，滿地濕滑，一不小心就會摔一跤。況且衛生間，廚房都在樓下，她一天勢必得上上下下好幾回，很不方便，她現在走路都有點心驚膽顫的，萬一哪天在那個台階上摔一跤，那真是後悔都來不及，最後決定還是住一樓的房間，是會不舒服一點，可至少安全。
決定了后，她就立刻打電話給家政公司叫了兩個鐘點工阿姨過來，自己則拿着紙筆記下等會兒出去要買的東西，什麼被褥，廚具，衛生潔具，新的門鎖，一大堆的東西，今天要是弄不完的話，她今晚就得另找地方住宿。
鐘點工阿姨過來看了地方，說兩個人起碼得花四五個小時才能夠弄乾凈，柯瑞安趁着這段時間到附近的市場去買東西，可能是裏面搞衛生的動作太大了，柯瑞安抱着一堆東西回來的時候，周圍住戶的一個中年阿姨也跟進來，問道：“這個房子可十幾年沒住人了，你是？”
柯瑞安笑道：“我跟房東租了這個房子，今天搬進來。”
這裏雖然離江樂市中心只有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程，但是儼然是一個城中村，周圍的房子經過了這麼多年還是原來低矮逼仄的樣貌，沒有隨着城市的繁華變遷，不過聽說政府最近要大力改建城市，這一塊也是改建的重點，或許再過幾年也會變成繁華的商業街也說不定。柯瑞安慶幸，好在周圍的住戶都換了新面孔，應該沒有人還記得她是誰。
那個微胖的中年阿姨道：“你是找工作的大學生吧。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租金肯定不划算，我那邊也有房子出租，都是最近快要畢業忙着找工作的大學生。”
這個阿姨就是干這行的，專門給囊中羞澀，即將踏出校門的大學生提供短期租房，一間普通的小套房改裝成了七八個狹窄的單人間，一個月光賺靠租金就可以養活一家人，不過最近她那裏有幾個大學生退租了，所以她想招攬幾個房客過去。
柯瑞安笑道：“我不是，我已經畢業好幾年了，因為喜歡這個院子，所以就租下來了。”
幾個月後她就大腹便便了，可不敢忽悠人家說是剛出校門的大學生。阿姨為自己看走眼而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哦，這樣啊，那你在這附近工作？”
“我是自由職業者。”
阿姨皺皺眉頭，弄不懂自由職業者是什麼意思，不過這不影響她的熱情，站在院子裏和柯瑞安聊了半天，末了交代道：“你一個女孩子住，晚上要鎖好門窗，我就住在你對面那裏，看見沒有，就是那個沒貼瓷磚的那一間，你有事就來找我，沒事也可以來找我聊聊天。”
柯瑞安謝過她，把她送到院門口。
傍晚五點多，衛生終於完成了，她把新買的被套鋪在床上，感覺到肚子餓的時候才想起剛才上街光顧着購買生活用品，忘記買吃的了，她到最近的小商店買了兩包方便麵和礦泉水回來，燒了水把面泡開，肚子餓了吃什麼都香，晚上躺在床上，她摸着肚子對寶寶道：“寶寶，今天媽媽很累，委屈你了，明天媽媽再帶你去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