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早上,柯瑞安很不情願的從溫暖的被窩裏伸出手抓過唱個不停的手機。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她真的很想一覺睡到自然醒。
手觸到冰冷的空氣,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全球氣溫都在變暖,只有江樂的冬天倒是一年比一年冷,這才剛入冬就已經有了臘月的冰冷。她對着電話有氣無力的餵了聲。
趙聖庭道:“還睡呢,趕快起來,我介紹一小美人給你認識。”
柯瑞安翻個身又縮進被窩裏,道:“你又換女朋友了。”
兩年前,柯瑞安以為他只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真把他們家的事業版圖擴展到江樂,別說他平常不着調,但是這兩年江樂的分公司擱在他手上還真折騰得風生水起的,只是他換女朋友的速度,柯瑞安不敢恭維。江樂的陳墨陽,閔正翰,和江文韜是眾人皆知的三大*,這兩年來,不知道為什麼這三人的風流史慢慢的沉寂下來,倒是由趙聖庭接過接力棒,一人獨挑大樑,有時候他還會把自己新交的女朋友介紹給她認識,有一回她在商場見到了一周前他剛介紹給她認識的新近女友,打招呼的時候,那個女人冷聲道:“你不知道嗎,在我後面,他已經又有兩任女朋友了!”
柯瑞安當場石化,此後,為了避免尷尬,她拒絕再認識他所謂的女朋友,當時他嘆口氣,很贊同的點頭,看她的眼神略帶同情:“我明白,總讓你看到那些比你年輕貌美的女人對你來說確實是件殘忍的事情。”
柯瑞安無力的搖頭,她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和這樣的公子哥成為了知己。想起來還真有點詭異。
柯瑞安從床上翻起來,拉開窗帘,已經八點多鐘了,外面依舊是一片灰濛濛的,冬天的色彩總是如此蕭瑟和單調。尤其是江樂,沿海地區,冬天吹在身上的風也總帶着海水的潮濕,這樣的季節很容易讓人的心情變得壓抑和沉悶。
她用半個小時的時間洗漱,換衣服,然後開車到趙聖庭電話里說的地方。她開的是一輛酒紅色的君威,是去年生日的時候,白靖南送給她的。
她名義上畢竟是趙家的養女,開着不到三十萬的車子,別人也不覺得奇怪,倒是江舟見她開車來公司,問了句:“新買的車子?工資夠付嗎?”
她笑道:“我的工資雖然沒有你高,不過也不低,付個車子的首付還是沒問題的。”
這兩年來,江舟對她似乎愈發的不假辭色,她在郭明的手下工作,不過江舟也算是她的上司,因此,工作上出了點差錯,難免要被江舟訓斥,過後江舟總會說一句:“瑞安,公是公,私是私,你知道我對事不對人。”
柯瑞安一般會認同的點頭:“我明白,江總。”
所以兩個人雖然沒有正面起過衝突,但彼此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厭惡,她經常見到江舟笑容滿面,語氣親昵的和對方講電話,但是掛了電話后往往冷笑一聲,罵一句蠢貨,所以柯瑞安可以想像,江舟微笑着和自己打完招呼后,轉過身必定也會給她一個蠢貨的評價。
柯瑞安知道在商場上都要學會虛與委蛇,但是柯瑞安實在討厭江舟這樣待人的方式,虛偽得令她毛骨悚然,可惜,在社會上,偏偏是江舟這樣的人反而能夠爬得高,不到三年的時間,她在丰南已經是副總的職位了,半年前白靖南從他父親手中正式接下總裁的位置,他很快就通過董事會任命江舟為副總,雖然這樣的升遷速度在丰南還是首例,不過江舟進公司后確實成績斐然,所以董事會幾乎是一致通過。
到動物園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趙聖庭的小跑,柯瑞安停了車下來,不禁揣測,他這次到底找了個幾歲的小妹妹,竟然大冷天的跑動物園來逛,連帶的還要把她從被窩裏拽出來。
她敲了兩下車窗,趙聖庭就把車門打開,柯瑞安看見副駕駛座上的小女孩,有點傻眼,指了指那個小不點,問趙聖庭:“你從哪裏弄來的?”
小丫頭才兩三歲的模樣,戴着冬帽,同色系的連衣裙和外套,腳上套着小靴子,時髦又可愛,齊劉海下是一雙圓亮烏黑的眼睛,手上握着塊咬了一半的巧克力糖,聽到聲響,她抬頭看了眼柯瑞安,又把頭轉過去吃自己手中的巧克力,一點不理人。
這麼萌的小丫頭!柯瑞安忍不住用手指撥了撥她肉肉的臉頰,趙聖庭連忙制止:“哎,哎,哎!別動她,她會哭,我剛把她哄好。”
見到趙聖庭臉上的表情,柯瑞安失笑,好像小丫頭哭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不過連碰都不能碰,也太嬌貴了!
柯瑞安道:“誰家的孩子?”
“我表哥的女兒,你趕緊上來,關車門,別把她給凍着了。”
柯瑞安往車裏看了看:“我坐哪兒?”
“你抱着她坐前面來。”
“她會讓我抱嗎?”不是碰都不讓碰?
“你跟她打個商量看看,你們女人之間好溝通!”
柯瑞安拉了拉小丫頭的手,感嘆小孩的皮膚就是好,白*嫩的,她放軟嗓音試探道:“小妹妹,阿姨抱你好不好。”
小丫頭又用那雙烏黑的眼睛瞅着她,不點頭也不搖頭,這樣應該算是同意吧?
柯瑞安笑了笑,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她果然沒哭,還是專心的啃着自己的糖,柯瑞安仔細看了看懷裏的小丫頭,原來這就是陳墨陽的女兒啊!陳墨陽至今未婚,但卻有一個兩歲大點的女兒,而且孩子的媽媽至今是謎,這在江樂也是一個經久不衰的話題。柯瑞安記起這兩年在影壇走紅的趙詠薈對陳墨陽痴戀依舊,甚至愈演愈烈,都到了有點神經質的地步。
柯瑞安問趙聖庭:“她爸爸怎麼放心讓你把孩子抱出來?”
“她爸爸出差,她哭了一早上了,好不容易把她哄出來!你看,連眼皮都還是腫的。”
“那現在去哪裏,不去逛動物園了?”
趙聖庭發動車子離開:“剛才進去了,看了兩眼孔雀就不看了。”伺候小丫頭還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柯瑞安叫道:“我的車怎麼辦。”
“就先停在這裏,我說了不要開車出來。”
“我怎麼知道,外面那麼冷,打車還得走路。”她抽張紙巾,給小丫頭擦了擦嘴,順口問道:“她叫什麼名字。”
沒想到小丫頭自己回答了,奶聲奶氣的:“拔爸叫我彎彎。”
柯瑞安驚喜,原來小丫頭什麼話都聽得懂,她道:“彎彎是吧,今天阿姨帶你玩。”
這麼冷的天氣,怕在戶外把孩子凍生病了,最後,趙聖庭和柯瑞安倆個人帶着彎彎去逛商場,彎彎不耐煩人家給她試衣服,所以買的時候,柯瑞安也只能拿着各種各樣剪裁時髦的童裝在彎彎身上大概的比劃比劃。
她和趙聖庭兩個都是外貌出眾的人,尤其是趙聖庭,有他在的地方,從來不缺少女人的目光,現在倆個人還牽着一個漂漂亮亮的小朋友,儼然一家三口,所以更是引得不少人的回頭。
童裝店的店員羨慕的感嘆道:“爸爸媽媽基因好,生出來的寶寶也漂亮,你看你們的孩子長得多可愛,跟個小童星似的。”
趙聖庭跟着胡扯,道:“女兒還是像我多一點,要是像她媽*話,可能就不會長得這麼漂亮了。”
店員看了看柯瑞安,笑道:“你太太也長得很漂亮啊。”
趙聖庭一副勉強的口氣:“還湊合,挑挑揀揀挑了個最差的。”
店員愣了愣,可能還沒見過這麼不給太太留面子的男人,不禁有點同情起柯瑞安來,果然,太帥的男人不能嫁!
柯瑞安沒好氣的斜了他一眼:“留點口德啊!”
正好又有顧客進來,店員笑臉迎人:“歡迎光臨,江小姐。”
柯瑞安轉過頭,見是江舟,便打了個招呼:“來買衣服?”
江舟點頭:“給澄澄買幾件冬天的衣服。”
當年,韓越的母親不僅鬧到公司,還鬧到江家,最後,江舟倒是妥協了,可是女兒澄澄出生還不滿一周歲,她就和韓越分道揚鑣,恢復了她江小姐的身份。
這兩三年,趙聖庭和江舟在生意場上見面的次數不少,當然,合作的機會暫時還沒有,倒是競爭的情況不少,像江舟那樣強手腕的人,也有一兩次在趙聖庭這個看起來只懂得享樂的*手上落了下風,所以,江舟自然留意起趙聖庭這個人,她知道趙聖庭在北京根基深厚,在江樂,因為有陳墨陽的關係,人際關係網也是盤根錯節的,更重要的是,交手過幾次后,她發現趙聖庭並不像表面所看起來的那麼無害,越是狠毒的生物,外表就越具有迷惑性。
即使做了一兩次人家的手下敗將,有點惱人,不過該有的氣度她還是得表現,她向趙聖庭頷首,趙聖庭也向她笑得毫無城府,讚歎道:“不論在什麼場合見到江小姐總是這麼神采奕奕。”
江舟笑笑:“謝謝。”
柯瑞安又拿了件小外套過來,趙聖庭對懷裏的彎彎道:“阿姨拿漂亮的衣服過來了,彎彎試一試好不好。”
趙聖庭抱着彎彎,而柯瑞安站在一大一小面前,兩個大人都細聲細語的哄着懷裏的寶貝,江舟看着這一幕,開口道:“這是陳總的孩子吧,原以為趙先生只會哄女人,沒想到還會哄孩子,將來一定是個好爸爸,你說是嗎,瑞安。”
柯瑞安道:“你看人最准了,你都說是,那一定是。”
江舟道:“我還看出來,你以後也一定會是一個好媽媽,你們都這麼喜歡小孩,怎麼還不考慮考慮結婚。”
柯瑞安還沒開口,趙聖庭就接口,半開玩笑的道:“快了,就等瑞安點頭了。”
柯瑞安的話堵在喉嚨,她看得出江舟是故意的,她和白靖南在一起幾次都被江舟撞見了,雖然江舟沒有明白的問她,但是,柯瑞安就不信,江舟會不知道她和白靖南的事情!畢竟自己和白靖南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三年,就算公司的其他人覺察不了,可是對白靖南事事上心的江舟怎麼可能沒有發覺,可是今天還把自己和趙聖庭扯到一起,分明是別有用意。
柯瑞安拿了之前挑選好的衣服,道:“我先去結賬了。”
到了收銀台那裏,她拿了信用卡付錢,剛簽好,江舟也過來了,柯瑞安道:“我已經弄好了,我先走了。”
“好,再見。”
等柯瑞安走遠,江舟問道:“剛才那位小姐刷的是誰的信用卡?”
收銀員猶豫了下,終抵不過江舟的目光,還是透露道:“白靖南先生的。”
從商場出來,她和趙聖庭又帶彎彎去吃飯,小丫頭還挺講究的,吃幾口就會停下來要你給她擦擦嘴,趙聖庭看着柯瑞安照顧孩子的樣子,乾脆停下筷子看她。
柯瑞安被他那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凝視得皮疙瘩都起來了,道:“幹什麼,趙少爺,要表現你的魅力也挑個對象,我對你可有免疫力了,你把電力耗光了也沒用。”
他道:“這樣一看,你還真有賢妻良母的樣,你很有原配的氣質,你說……我們要是生個孩子會長什麼樣!”
“你能不能不要做這麼可怕的假設!”
“我是在試圖挽救你的下一代,就你這個基因得需要多麼完美的男人才能補救。”
“我記得某個人第一次見我還叫我美女。”
“恰好,我手機里也還保留着某人的豬頭像。”
柯瑞安被梗住了,這個男人可真陰險,她記得後來自己明明把他手機里的那幾張照片都偷偷刪除了,沒料到,這種照片他竟然還備份,真是惡趣味!
柯瑞安給了個算你狠的眼神……繼續喂彎彎,她摸了摸彎彎的頭,有點同病相憐,自己十三歲時,張月離開了她,而這小丫頭雖然有一大堆人寵着,出身於錦衣玉食之家,可也從小就沒了媽。
柯瑞安問道:“彎彎媽媽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不知道,其實不管她在哪個地方藏着,以我表哥的能耐想找的話都能找得到,大概是真的不能在一起,找着了也沒用,見了反而傷感。”
“那彎彎爸爸沒有想過結婚嗎,他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帶着彎彎。”
曾經那樣一個遊戲人間,又捉摸不定的男人現在單身帶着一個孩子,拒絕了身邊所有的花花草草,為一個不能在一起的女人而守身如玉確實有點匪夷所思。
柯瑞安看着彎彎忍不住又問道:“他和彎彎媽媽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事情,孩子都生了,怎麼還分手了?”
趙聖庭搖頭:“不是很清楚,似乎仇恨還挺深的,他總說自己是自作孽,不過誰知道,說不定那個女人哪一天就回來了!”
對於彎彎的媽媽,趙聖庭也只見過一次,那時候對方懷着五六個月的身孕,他表哥當寶似的擱在手心裏,他還以為很快就可以見到一場婚禮,哪知道最後是這種結果。
兩個人忘記了孩子也是敏感的,彎彎不知道是不是聽得懂大人的話,本來好好的吃着飯,突然癟嘴抽泣:“找拔爸……嗚嗚……找拔爸……”
趙聖庭抱過彎彎:“不要找拔爸了,你看,叔叔長得比你拔爸帥,叔叔帶你去遊樂園,飛高高,好不好……”
彎彎不買賬,還是一個勁的哭,眼淚越掉越多:“要拔爸……要拔爸……”
趙聖庭道:“完了,她找她爸的時候就一定要見到,看來又要哭個不停了。”
柯瑞安道:“那怎麼辦,她爸在哪裏,要不要打電話。”
匆匆結了賬,趙聖庭把孩子交給柯瑞安,自己去把車開過來,他道:“先把她送回去,家裏的保姆還有點法子,我表哥到美國出差,要讓他知道他女兒一直哭着找他,他恐怕得立馬飛回來了。”
家裏的保姆從彎彎出生起就開始照顧彎彎,哄了個把小時,總算讓孩子收住哭聲,而且大概是哭累了,眼角還掛着淚水就睡著了。
從陳墨陽住處出來,趙聖庭送她去取車,倆個人在動物園門口道別。
在車上,柯瑞安看了看錶,下午兩點半,突然不知道剩下的半天要幹什麼。她已經慢慢的學會,也慢慢的習慣在白靖南不聯繫她的時候也不去打擾他,有時候柯瑞安還會自嘲,自己越來越像他豢養在外的情婦,見不得光,等着他有空時的光臨,而他有空的時間越來越少。
正想着,難得‘金主’還主動打電話過來!
他問道:“你在哪裏。”
“開車,正準備回家。”
“今晚我們出去外面吃。”
“好,你確定有時間嗎?”她不想一次一次的被放鴿子,一個人等在餐廳里,只等來他臨時有事的電話,或者第二天才想起來道歉的電話。
白靖南道:“六點左右我到你樓下接你。”
“好,那先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