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淳于
望着身前長身玉立、羽扇綸巾、面白如玉、白衣勝雪、鬢髮輕揚的男子,這樣的俊美無雙,倒是顯得一旁的伊諾減了一份英氣,而增了一份陰柔之美了。
早見過了娘畫中的男子,沒有誰比她所謂的“爹”更美了吧。
所以對他,伊諾沒有更多的驚訝,花痴嗎?她從來不屬於這一列。
“彥青,要回了東西就好,不要傷了他。”他的溫和讓地上的小男孩喜上了眉梢。
“我沒拿。”小男孩依舊否認。
“公子,我明明看到他摘了你的扇墜子拔腿就跑。”
那公子再望了望倒地的小男孩,似乎有些不忍。
伸手向懷中探去,頃刻間已取了一錠黃燦燦的金子在手中,“你拿去的,只不過是一塊破石頭而已,對於你沒有任何的用處,只要你還給我,這錠金子就歸你。”
公子說著已將金子遞到了男孩的手中。
男孩躺在地上一聲不響地一把接過金子,不信般的狠狠一咬,似乎是咬酸了牙,皺着眉咧着嘴,再忍了疼,隨手將那一錠金子揣入懷裏。
“還你。”男孩伸了手把東西遞給了公子。
路人皆睜大了眼睛想要看個究竟,是什麼東西可以讓白衣的公子用一錠的金子來換回呢。
一定是非常貴重之物。
少年一手接過,不緊不慢地掛在摺扇的扇柄上,仔細看去,原來真的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只是扁扁圓圓的形,一頭有一個小孔穿了青細的線,線再掛在扇柄上,光光潤潤的泛着一點點的紋彩。
或許,隨身的東西用的久了,自然會生出感情來吧。
“彥青,放了他吧。”
小廝不情願的收了腳,嘴裏嘟囔着,大概是數落他家公子的大度吧。
的確,偷了他的東西,他卻拿金子來贖回,或許是有些太招搖了吧。
伊諾笑了笑,轉身欲離開。
“小兄弟,謝謝你。小兄弟可是要去看那棋賽嗎?”這街上的行人,八成都是往賽場來着,所以,他當然是猜不錯了。
“是啊,我們家小……,我們家少爺正是要去看那十年才一次的棋賽。”雪落聽到少年的問話,一個疏忽,應得差點叫錯了對伊諾的稱呼。
“我也是,剛好我不識得路,既然小兄弟也要前去,那不妨就一同前往吧。”
伊諾想要拒絕,卻覺得於那公子會是尷尬,他的好心腸,總讓她不忍。
有時候,緣份就是這樣,不經意的來,悄悄的你躲也躲不過。
伊諾的步履還有些遲疑,一個男子,認識也不過幾分鐘而已,甚至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曉,就這樣一起同行,似乎是有些唐突了。
轉而又釋然,她的衣裝為男,他是將她當做男人一樣對待了。
這樣想了,輕快而行,那沉香的氣息在她的身側淡淡的只讓她的心也清。
“小兄弟,不知要怎麼稱呼。”公子輕搖着摺扇,眼望着前行的路,而話卻絕對是問着她的。
伊諾一邊看着周遭的行人,一邊頭痛的想着自己的名字。
報真的,不行。凌伊諾,那是女孩家才有的名字呢。
報假的,只有種不誠實的感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着陽光下點點飄舞的塵埃,靈機一現,“凌姓,名一塵,公子呢?。”
不改的姓,諧音的伊和‘一’,只一個塵字,儒雅卻多了幾分禪機。
“叫我淳于就好。”他親切而隨和,卻與他身上那份淡淡顯露的貴氣有些不協調。
“聽公子的口音應不似本地人。”伊諾大多的時間是在暖香閣里被娘盯着學琴棋書畫舞來着,雖絕少到香間坊的前院,但是她經常的偷偷跑出去,倒也見多了四海皆為家的奇人。
“偶然路過,聽人說起,就來了。”年輕人的天性,遇到這樣大的場面避開了是遺憾吧。
“十年也才一次,上一次鳳城大賽的時候我才六歲,還不懂得看棋,只懂得看人多的那份熱鬧,這一次,可不要再錯過了。”
“那可真是我的運氣了,第一次來鳳城,就被我遇上了呢。”
“觀棋如賞畫,下棋如撫琴,丹青妙筆抒寓意,琴聲淙淙弦殺有音。”把畫把琴的妙處融入棋中,心可靜如水,棋自可絕處也逢生。
伊諾的棋初是先生教她,后是她教先生,也無所謂教與不教,對弈,本身就是一種境界。
“楚河漢界合,眼中是天下歸一的疆域,輸又何妨,贏又何妨,霸王的一去其實是蒼生的福。和棋,少了生靈的塗炭,少了屍骨遍鴻野。”淳說的感慨,彷彿在說著天下的紛爭般。
“公子的心腸太過柔軟了些。”伊諾直言,自古得天下者又有誰不是耍盡權術,勾心又斗角,玩弄一兵一卒於股掌之中呢。
而於棋中,不過是紙上談兵而已。
“不說這些了,還是賞棋最重要,一塵要去賽嗎?”
“不了。”看看就好,參加,應該是沒了可能的。
“那我也不賽,只觀而已。”說得投緣而興起,他突然就很想交了她這個朋友。
“淳于自去對幾局才好,我與你助威就是了。”她淡淡笑着,她也想軍炮馬相一手橫握來着,卻只怕是連門都進不得。
扭頭看着雪落,小丫頭正衝著她扮着鬼臉呢。
唉,也就雪落知道她去不成的原因吧。
咦,彥青呢,怎麼不見了淳于的那個小廝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幾步外彥青正大步流星的趕過來,似乎是有什麼事要稟報。
“公子,彥青追查過了,那小男孩家裏無父也無母,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奶奶,正病着,發了高燒,他拿了那錠金子換了些藥草來熬,倒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這樣就好,不然那一錠金子就是教壞了他。”
伊諾想了想,正是,偷了東西還賞銀子,的確會縱容人的惡習。
但假若是解人之疾苦,那又另當別論了。
“淳于何以知曉那孩子是有苦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