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蕭夜橋(五)
眾人絡繹而出,都有點意興索然,這一次雖然沖牢成功,但是目的卻沒達到。大威一代軍神,從此不會再見!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呼嘯聲,顯得頗為急迫,張鎮污一聽,變色道,“門口的弟兄快頂不住了,禁軍要攻進來了。”
魯木石驚道,“還不到半個時辰,沒可能呀。”
我們急速趕到二門,看到院子裏黑壓壓一片人頭,除了玄衣的禁軍,還有着紅衣和黃衣的,看來羽林軍和大內的高手都到了。
圍攻入口的四名軍官一色的長槍,攻勢凌厲,門口的幾名黑衣人竭盡全力,見招拆招,堪堪擋住。
穿紅衣的人群中突然一陣鬨笑,“張老大,你們禁衛四槍不行啦,還是看我們羽林吧。”
四桿槍都沒有應聲,攻勢卻加快了。
禁軍叢里反唇相譏,“你們羽林軍就會說風涼話,有本事自己上啊!”
“就是,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被人砍的手斷腿斷。”
“麻老六一向牛皮哄哄,這回怎麼倒地上說不出話啦?”
“嘿!”紅衣群中突然兩聲爆喝,兩道人影電射而出,向門口衝來,守在左側的兩名黑衣人雙刀齊出,那兩人的身形翩若游龍,疾閃開去,跟着雙劍齊至,劍勢詭異,快疾無倫。黑衣人接了幾劍,抵擋不住,連連後退。
張鎮污和他弟弟第五雄張鎮惡齊齊搶上,想接應夥伴,羽林軍中突然飛出七隻長箭,一箭比一箭勁急,把張氏雙雄拔起在空中的身影又射了回去。
“啊”,一聲慘叫,守門的黑衣人左腿中劍,倒在地上,那兩名對手毫不遲疑,雙劍齊出,釘了下去。
我上前,出手。
兩條人影如落葉一樣倒飛出去,撞倒了一片禁軍。
“萬雷,萬電,”京城雙鶴就此除名。
輕煙掌是師傅教我的第二門武功,落點越輕,着力越重。
這時遠處虎吼連連,着黃衣的大內侍衛中一條大漢疾衝過來。那大漢極高極壯,一條狼牙棒使的虎虎生風,往我頭上砸落,把我的頭髮都激揚起來。
我側頭避開,抓住了他的狼牙棒中段。那大漢連連運勁,狼牙棒卻紋絲不動。他大喝一聲,雙手后拉,一股巨大的奪力從棒上直傳了過來。
我輕輕一送,藉著巨力,狼牙棒就直直的插入了他的胸膛。
見我毫不費力的連殺三名高手,禁軍、羽林、侍衛和遼東群雄都臉色齊變,張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着我。我很享受這些目光!
慕容突然對我說,“多謝!”
“?”
“這個人叫惡煞,曾經是白大善人雇來殺我的高手,追過我兩千多里。”他指着那個大漢道。
我微笑,“那你欠我一壇酒!”右手連揮,四條長槍中的三名狂噴鮮血,摔了出去。
“走!”沒了對手的四名黑衣人看到禁軍微微後退,側門有機可趁,一齊揮刀殺出去。
但馬上,他們的身子就突然裂開了,四分五裂,鮮血內臟撒了一地。
門洞裏出現了一個人,他低沉的聲音響起,“退下!”禁軍如潮水般的退後。
我抬頭,看到了一對冰冷的雙眼。
黑衣人和慕容的臉色都變了。
生無趣,七苦座下第一弟子!
風聲響起,兩側突然又多了兩個人。慕容的瞳孔收縮,死死的盯着他們。
左邊那個顫巍巍的,不住咳嗽,彷彿隨時都會死去;右邊那個通體黑色,一雙眼裏毫無生氣。
病神君和江不死。
禁軍紛紛退下,老糊塗也從後面走了出來,他身後的兩個童子手裏分別擒着一個黑衣姑娘和一個小孩。
四大高手分佔三角,把我們圍了起來。
張鎮污看到黑衣姑娘和小孩,失聲叫道,“小姐!少爺!你們….…..?”
我輕聲告訴慕容,那是燕盡忠的女兒和兒子,女孩叫燕然,小孩叫燕再。慕容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我臉色微紅,解釋道,“禮部給我選妃,她也是人選之一。”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晚才來嗎?”生無趣開口道。他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中年男子的渾厚嗓音。生無趣慢慢的攤開手掌,上面叮噹叮噹的掉下來很多東西,我很難相信一個人的手掌可以大到這個地步,居然能放下十八塊令牌,兩把小刀。
“十八英!”
“四弟,六弟。”
遼東群雄齊呼,看來這些東西就是十八英和遼東雙雄的信物。
張鎮污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們怎麼了?”
“他們都死了,你們不會再有接應。”生無趣看着他們,彷彿看一群死人。然後他轉頭看我,“你是誰?”
我在想我要不要告訴他我的身份,這樣說不定我們就能走了,雖然打起來我並不怕他。生無趣內力深厚,拳法精湛,武功極高,但我仍然有七成勝算擊敗他。不過我並不喜歡打架,我覺得我還是告訴他身份比較划算,畢竟我可是王爺啊!
“我….”我剛開個頭,就看到又有兩個人走了進來。
我把嘴巴閉上,要多緊有多緊。
走在前面的是個和尚,氣度儼然,入神坐照,寶相莊嚴;走在後面的那個頭戴金冠,身着莽袍,英俊儒雅,是一個王爺。
七苦和我大哥——梁王蕭如洗。
大王爺來了,小王爺就不值錢了。
梁王掃了我們一眼,喝道,“拿下!”禁軍中的十幾個高手紛紛撲上,慕容長劍連揮,擋下了數人,剩下的被其他黑衣人揮刀敵住,雙方頓時混戰一片。
我一把拉住衝上的張鎮污,“別打啦!你們從側門衝出去!”我頓了頓,“別這樣看我,不是讓你們殺出天牢,你們只要衝到對面那座石制的牢房就行了。”我摸出一顆霹靂彈給他,“到了那裏就發信號,然後守住門口,一定要堅持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後,接應就會來。”
張鎮污將信將疑,安排好的十八英和遼東雙雄已經全軍覆沒,哪裏還會有接應?不過我這段時間一系列的表現讓他對我還算有點信心,他沉吟片刻,點點頭,問道,“那小姐和少爺呢?”
我長吸了口氣,“我去救!”
…………………………….。
張鎮污他們動的時候,我也動了。
我的輕煙掌出手七招,把生無趣硬生生逼開七步,毫無花俏的七次硬碰,他一步一個腳印,讓出了側門這個位置。我無暇欣賞生無趣漲的通紅的臉,身形拔起,疾沖向昌王:古語云擒賊先擒王,只要擒住他,今天的局面就大不相同了,而且,小時候踢蹴鞫,他踢不過了就耍賴打我,這次我一定要打回來。
禁軍、羽林、大內的眾高手紛紛躍起攔截,深怕我真的把王爺傷了,沒人把張鎮污他們放在心上,畢竟他們走側門也只是進另外一座牢房而已,等擒殺了我,他們還是無路可逃。
我的身法不錯,這是我一向以來很自豪的,所以在各色兵刃和銅拳鐵掌間,我和昌王的距離仍然在飛快的接近。
三步,再差三步,我就能夠到他了。看着他臉色大變,我一陣欣喜,“哼,讓你小時侯打我!”
三步,就差三步,我再也沒能接近他。一隻拳頭出現了,流光益彩的拳頭。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拳頭可以發出這麼多顏色,赤橙黃綠藍碇紫,七色。
那自然是七苦拳練到了極處的色彩,七苦上人以“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人生七苦入拳,屹立江湖三十年,早已成為一個神話。即使是一殿為臣的禁衛統領、大內總管也沒有看到過他出手。
而這次,我有幸的居然可以接一下這對名動天下的拳頭。
我的輕煙掌是從春風裏練出來的,輕巧綿細,於未知處蘊涵巨力。而七苦拳很簡單,一拳就是一拳,虎虎生風,猶如少林的羅漢拳一般質樸無華。
我仗着身法跟他搶攻,起初我十招中能攻出7招,但隨着他拳力的加重,我已經只能攻出五招了,他的拳力猶如實質,把我身邊的空氣壓縮的十分緊,讓我身形開始遲礙,呼吸也漸漸不均。
而呼吸不均,師傅告訴過我,在高手對決中,它就是落敗的先兆。
七苦的臉上有絲異色,似乎在驚訝我居然能支持這麼久,跟着又突然微笑,他笑起來很有魅力,完全是一個得道高僧的模樣。雖然我知道,他其實是這個王朝最大的禍首,近七成的暴政都出於他手。他手創的七苦門勢力龐大,作惡多端,兇惡之名幾乎能止小兒夜啼。
七苦微笑的時候我的壓力突然倍增,我知道,他使全力了。再不應變,我就只剩下投降或者戰死兩條路了。
我看着他,突然也綻開笑容,然後我轉身,向外飄去。
七苦當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好機會,他的拳頭幾乎在同時擊中了我的後背。
我凝氣,運勁於背,硬生生的挨了他一拳。
七苦的拳頭是天下第一的拳頭,被他擊中好象還沒有什麼人生還過。那一瞬間我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本來沸騰的聲音突然全部消失了,我感覺自己象浮在海面,黑色的海面,升沉不定,沒有一點亮光。
幸好,我身上有一件衣服叫天蠶衣,那是我從一個古玩地攤上淘來的寶貝,總共花了我十二兩銀子。真正的好東西往往會被人忽視,這是我老逛地攤得到的經驗。今天,這十二兩銀子救了我一命!
天蠶衣幫我卸了四成巨力,我又硬挨了三成,剩下的三成,我在空中飛過,疾撞在老糊塗身上。
老糊塗馬上被彈開了,又快又遠,彷彿一顆小孩玩的彈子。
我落在地上,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才覺得胸腹間好受了些。我發出一股勁風,把老糊塗的兩個童子發出的數十枚暗器掃落,一把抓起燕然和燕再,運勁擲入側門。跟着自己也飛身鑽入。
但我還是慢了些,病神君和生無趣的拳頭又同時擊在了我的背上。
我再也堅持不住,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進,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不知道了。
……………………….。
我醒過來的時候看到黝黑的大殿,彷彿是一個巨大的怪獸,張着大嘴俯瞰着我。慕容和那個叫燕然的女孩蹲在我身邊,盯着我,一副焦急的神色。他們看到我醒來,都呼了口氣,緊蹦的神色鬆弛下來。
“感覺怎麼樣?”慕容問。
我吸了口氣,苦笑着搖頭,“還好,沒那麼容易死。”我運勁,感覺功力完全消散了一樣,一絲一毫都凝聚不起。
“情況怎麼樣?”我被他們擋住了視線,看不見外面的情況,只聽到喊殺聲很密集,卻似乎很遙遠。
慕容沉默了會,“我們還剩十個人。”
我昏迷這段時間,慕容他們在門口拚命的抵擋,由於門口狹小,這次劫牢的又都是北地精選好手,禁軍雖然攻勢如潮,卻堪堪能夠擋住。
直到江不死和病神君出手。
他們兔起鵠落的一次突擊,四名黑衣人就毫無痛苦的倒下了,兩個臉上滿是黃色,兩個臉上滿是黑色。
他們第二次突擊,帶走的又是四條性命。儘管黑衣人已經竭盡全力,依然擋不住他們看似簡單的兩對拳頭。
等到他們第三次突擊,門口再也守不住了。幸好在三名黑衣人的死命糾纏下,遼東群雄終於完成了一個陣法,七絕誅仙陣。
“效果怎麼樣?”我連忙問慕容。七絕誅仙陣,聽這名字就夠氣派。
“還行,”慕容淡淡的道,“擋了他們半拄香的時間。不過半柱香之後,我們又少了七個人。”
“嘿!”我沮喪的搖搖頭,“然後呢?”
“然後魯大師就把半個大殿炸了!”
“炸了?”
“恩。”
“那現在….。”
“現在我們都相當於被活埋了。”
我吁了口氣,難怪看起來這麼暗。
“他會不會來?”慕容突然問道。
我知道他指的是誰,“會!”我很肯定的說。
大家都沒有再說話,大廳一陣寂靜。這時張鎮污慢慢爬了過來,他傷的不輕,不斷的咳着血,他爬到我面前,“還沒有請教您尊姓大名!”
“我叫蕭夜橋!”我說。
他點點頭,居然沒有說久仰久仰這樣的客套話,讓我很不滿。張鎮污咳嗽了幾聲,慢慢的道,“蕭兄以後但有吩咐,赴湯蹈火,我們決不皺眉。”
我拱手,“張兄言重了!”
還沒客套完,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巨響,“轟隆!”跟着大殿震動,細小的碎石紛紛落下。
坐在地上的魯木石一躍而起,“火炮!”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我也搖頭苦笑,沒想到我大哥為了對付我們還真是不惜血本,連神武大炮都運來了。
現在除非變成鳥,否則我們這些人一個也跑不出去。而且就算是鳥,我想禁軍中的神箭手也能把我們射下來。
我們似乎真的死定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認識的人里,有一個號稱天下第一神偷。
地面一陣翻動,轟一聲,露出一個大洞,一個人頭露了出來。
他叫丁俊,除了妙手空空偷活人天下第一之外,挖地道偷死人的伎倆也算的上天下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