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最為致命的,無法挽回
白色的花和清冷的天氣總是很搭,但卻會將氣氛拉向一個讓人完全提不起勁兒來的境地。
蘇小愛將鮮花放在墓碑前,立好,延展好,才直起身子。
雖然明天就會有工作人員將這些供物清理走,但停留在此刻的畫面,也不失為一道風景線。
“爸,媽,姐,我嫁人了,雖然和你們所希望的不太一樣,但我還是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值得的。”蘇小愛低聲傾訴,不知道自己此時的心情應該如何形容。
但就像報喜不報憂的遊子,即便她與之傾訴的人已經是去往另外一個世界的人,蘇小愛還是小心翼翼,縱使滿腹心酸。
郊外的風比市區的更加乾燥,也更加陰冷。
別的墳位散落的紙錢,在小小的旋風中被拋到半空,而後零零散散落下。
蘇小愛驀然想起上次她在這個地方,在大雨滂沱中昏迷過去的事情。
當時凌塵是如何找到她的,蘇小愛至今都想不明白。
但她那時候醒過來,是感動的吧。
因為她從來沒見過那麼溫柔的凌塵,訝異原來那個人也有溫柔的一面。
可是如今,他們兩個雖然沒有特別嚴重的衝突,卻在某種默契中漸行漸遠。
而這,是蘇小愛所擔心,但也無可奈何的事情。
也許兩個人的相處,最怕的就是這種在時光流逝中逐漸淡化感情的相處。
因為這也是最為致命的,無法挽回。
不過,他們兩個也從沒有真正確定過關係,或者應該說,根本沒有那個立場。
不禁嘆息,吐出的白氣在空氣中散去,蘇小愛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
她的眼前,彷彿出現了蘇轍川慈愛的目光,沈柔還是和以前一樣,笑顏溫柔,蘇小揚則眼睛亮亮的,就好像下一秒便會招呼蘇小愛去做什麼一樣。
無意識笑了一聲,蘇小愛的嘴角卻緩緩僵住。
那種溫馨的日子,已經不可能再回去了。
而現在,她人生的磨鍊,也許才真正開始。
自己一個人靜靜站了好久,蘇小愛逐漸平靜下來。
她忽然發現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就像降溫劑一般。
不管之前心情有多糟糕,大抵來到這裏,就能神奇般地得到安撫。
要說陵園才是她心目中的家,雖然諷刺,卻也是實實在在的事情。
蘇小愛索性就一個人獃著,直到天際逐漸染上夜色。
“這個投資人的背景不太乾淨,我立即去查清楚而後給他寄封信,到時候他肯定會屁顛屁顛跑來求你。”
商談了一下午,但卻沒什麼結果,對方的骨頭比凌塵想像中硬很多,他多少可以猜到是“有心人”在其背後撐腰。
“就這麼辦。”
走出大廈,看着天邊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凌塵少見地遲疑了一下。
從後面跟上來的陳先河正想和凌塵說他繼續去查林清泉的事情,已經有了眉頭,卻在看到凌塵的表情時愣了一下。
“晚上,你回別墅。”
回頭瞥了陳先河一眼,凌塵語調平平。
陳先河卻眨了眨眼睛,他原本以為凌塵會直接丟給他一個期限,讓他將林清泉找回來。
但凌塵說的,卻是讓陳先河回別墅,回別墅能幹嘛,無非就是保護蘇小愛。
今天的事情,陳先河還以為凌塵十分生氣,也許會就此成為凌塵和蘇小愛之間關係破裂的一個開端。
凌塵的脾氣,陳先河是十分了解的,他和這位老闆已經相處了七八個年頭。
這倒是第一次,他見到凌塵對一個人有如此的耐心。
嘴角不禁上揚,陳先河沒多說什麼,點頭應道:“知道知道,這也是我的工作內容之一,你不說我也會回去的。”
凌塵收回頭,從背影看不出在想什麼。
深色的西裝染上一些城市的繽紛色光,卻和夜色融合得相當完美。
陳先河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呢,還打算去公寓?”
凌塵為什麼要和蘇小愛分居,原因陳先河心知肚明,也知道這樣的決定對他們兩人都好,但他卻覺得,凌塵在為這種現狀而痛苦。
事實上,即使他不與蘇小愛分居,其實也不會影響太多事情。
有的時候,有些事情,兩個人共同承擔所起的效用,將會比單個人大得多。
只可惜凌塵的潛意識裏根本沒有這種概念,對他來說,能獨自一人完成的任務,絕對不會去累及第二個人。
所以凌塵在他人眼中,永遠是那麼高高在上,能力超群,無法靠近。
然而自從遇到蘇小愛后,陳先河眼中的凌塵,忽然就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他對凌塵的這種變化喜聞樂見,畢竟誰也不想一隻面對着一個彷彿更年期綜合征的老闆。
然而陳先河所問的問題,凌塵卻沒回答。
他甚至看都沒看一眼,邁步便往前走,直接驅車離開。
“啊呀呀,好像惹他生氣了。”聳聳肩,陳先河回頭望了一眼還燈火通明的大廈,若有所思。
既然凌塵開口,陳先河肯定是會回別墅,但在回去之前,他想先去一個地方。
萬事,他都會以凌塵優先。
回到別墅就只能通過超級電腦的遠程監控來收集信息,說方便很方便,但有時也不方便。
陳先河其實更喜歡實地考察,因為這更像是一個偵探所為。
從繁華的街道沒入無人的小巷,陳先河穿梭在東城的暗世界,雖然路上大多沒有等,但在所有的路都存在於陳先河的大腦中,他了如指掌。
如同穿梭在暗夜中的孤狼,他的眼睛發著的,是凜然的綠光。
走到黑市路口,陳先河給了入場費,對了暗號便悄然進入。
東城的黑市,其實是移動的,不會固定在同一個地方,這保證了其持久的穩定性。
而每天的黑市在哪裏開張,陳先河自然有可靠的消息來源。
當然,每年為了這些寶貴的線索,他都必須交換出自己的部分消息,或者投入大量的金錢。
但實踐和時間告訴他,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黑市裏的交易,是完全的等價交換,這一點比起外面的那些所謂正當買賣,其實更純粹一些。
陳先河走到熟悉的攤位前,還沒說話,就先丟出一沓的鈔票。
帶着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帽子的攤主,看到鈔票的一瞬間,眼睛立馬放光,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剛要將錢拿走,就被陳先河一把按住。
“想拿錢,就得給出誠意。”似笑非笑,工作狀態的陳先河神情都是和平日不一樣的,他眼中迸發的凌厲和自信,往往在第一眼就能將人震懾住。
不過攤主是一個見慣了形形色色人物的人,或者應該說,他只是鈔票的忠實熱愛者,世間的其他紛紛擾擾都與他無關。
這裏的光線不算很亮,甚至用昏暗兩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掩在帽檐下的臉,逐漸顯露出來,耄耄之年的容貌,和骷髏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瘦削的雙鬢,皮包骨一般的既視感。
突出的眼球看起來更加可怖,彷彿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來自地獄的使者。
陳先河以前就覺得和這個人交易,可能有這次沒下次,但算下來,他們已經維持了十幾年的交易。
但,卻不是朋友。
在這個地方,朋友從來都是害人的東西。
“嘿嘿。”干啞的聲音如同壞掉的風琴,十分刺耳。
攤主機靈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鬆開手,回身往一堆破爛里找着什麼東西。
陳先河很有耐心地等着,他也收回手,只給一沓鈔票,報酬是不夠的,不過剩下的那些,他不會馬上給,而是會在下次來的時候補上。
最終,攤主給了陳先河一個小玩意,是一枚徽章。
而這枚徽章,與蘇小愛收到的那枚,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