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向死而生
天,初曉,君玄動了動僵麻的身子,先是抬頭看了一眼仍處於昏迷的桃夭,而後轉頭透過窗看了看天。
天很晴,風很輕,鳥鳴很動聽,一切都萬分的美好。
“陛下,北朝皇帝到了,在皇宮門外。”墨總管聽見房間的動靜,明白君玄醒了,開口稟告。
“請進來。”君玄沉默了半餉,聲音沒有起伏的回答,聽不出悲喜。
北朝君凌,你終於來了。
君玄站起身,不疾不緩的走到桌前,提起茶壺,到了滿滿一大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一會要和君凌相見,他必須要打起精神來。
“來人,給朕更衣。”君玄喝完水,聲音清越吩咐道。
皇宮門外,君凌一身青藍色衣袍,襯得他如青山綠水一般清越優雅,讓人看了便覺心曠神怡。
只不過,君凌的臉色並不好看,板着一張臉,似乎有些不悅。
怎麼可能高興,他日夜趕路趕到這裏,結果還吃了個閉門羹,在這讓他足足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是給他的下馬威嗎?
君玄難道忘記了,他北朝的軍隊現在可是駐紮在邊境,只要他一聲令下,南朝隨時可能被攻陷。
不是他自誇,只要是他願意,南朝被攻陷不過半月足以,南朝和北朝根本沒辦法抗衡。
“北皇,陛下請。”墨總管左手微抬,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北皇斜眼淡漠的看墨總管,冷哼了一聲,抬步向前。
墨總管隨後跟上,表情淡淡的,沒有因為北皇的不悅有絲毫的表情變化。
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他已經真正的從一名護衛成長為一名皇宮總管,沉着冷靜,舉止從容,不再是當護衛是冷冰這一張臉,一副生人勿進,近者必死的殺氣。
君凌一邊向前走一邊暗暗打量着四周,進入營陣,即使他自傲自認君玄不敢對他如何,也不得不多加防範,小心小心再小心。
誰都知道狗急了還會咬人呢,更何況是曾經大名鼎鼎的君朝太子君玄。
不得不說,君玄這個臨時的皇宮還是不錯的,雖然沒有北朝皇宮的奢華,但貴在質樸和生機,到處都是蔥翠欲滴的樹和花香撲鼻的花,有一種進入北朝御花園的感覺。
不多時,便到了桃夭所在的院子,墨總管中途就到前面領路了,現在墨總管直接進入院子裏了,但君凌卻在院門口站住,有些踟躕。
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桃夭?
他對桃夭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夭兒會原諒他嗎?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心跳加速,呼吸變急,一直都自信滿滿的天藍色漂亮的眸子突然猶豫不安起來。
但最終想要見桃夭的迫切心情戰勝了所有的不安,他抬起腳步,緊抿着雙唇走進房間。
“夭兒……夭兒這是怎麼了?”君凌在進入房間的那一刻露出今生最最歡喜的笑容,愉快並這焦急喚出桃夭的名字,但剛喊出的名字聲音便戛然而止。
“君凌,你對夭兒做了什麼?你不想要南朝了嗎?”君凌看到桃夭一動不動的躺在場上,直接衝到君玄的身邊,一把攥住君玄的衣領,天藍色的眸子冒着火死盯着君玄,像是下一刻便要將君玄生吞活剝一般。
“呵。”君玄一動不動任由君凌攥着他的衣領,冷笑一聲,墨色的眸子裏儘是譏諷。
“我做了什麼?你應該想想你做了什麼?”君玄冷笑着壓着聲音道,語氣儘是嘲諷和憤怒。
“我能做什麼,桃夭在你這,我能做什麼?”君凌不知道被君玄的那句話刺激到了,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攥着君玄衣領的手收的更緊。
君玄半眯起眸子,猛地一個用力,擺脫了君凌的束縛,拉開了和君凌的距離。
“易容葯是你逼夭兒吃的吧,現在夭兒昏迷就是易容葯的副作用,你難道不知道?”君玄青筋暴起,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馬上提劍殺了君凌這個混蛋。
“副……作用?”君凌楞了一下,露出茫然一無所知的表情。
“易容葯有副作用?你是說真的嗎?什麼副作用?”君凌不解的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堂堂北朝皇帝,裝傻可真有水平。”君玄冷眼看了一會君凌的反應,忍不住出口譏諷。
君凌將桃夭害的昏迷不醒,生死一線,就是直接將君凌生吞活剝了他也覺得不解氣,最重要的是無論怎麼對待君凌,桃夭都不會醒來。
想到這裏,君玄連諷刺君凌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坐在桃夭的床邊,輕柔的握住桃夭的手,低垂着頭,無盡的落寞。
君玄的反應盡數進入君凌的眼中,通過君玄的放映君凌知道,君玄說的所有都是真的,沒有騙他。
果真是易容葯的問題,真的是他的錯。
“什麼副作用,不能根治嗎?難道不是你南朝太醫水平太差,治不了嗎?”君凌臉上儘是愧疚,卻仍不肯相信桃夭身上的副作用治不好。
“讓我北朝的太醫看一下,絕對會將桃夭治好的,過兩天就能看到桃夭活蹦亂跳的了。”君凌聲音顫抖的說完,轉身就要出去叫北朝的太醫,但跌跌撞撞不穩的腳步泄露了他的不安和擔心。
君凌知道的,君玄身邊有一位被稱為天下第一神醫之稱的神醫,連天下第一神醫都治不好的病,北朝那些常年在皇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太醫怎麼可能治得好。
他只是不想相信罷了,不想接受是他害的桃夭昏迷不醒,生死一線。
剛出了房間門,君凌便渾身無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眼淚猝不及防的從君凌天藍色漂亮的眸子滴出,晶瑩剔透,就像是天空的眼淚一般。
房間外所有的人都轉頭注視着這位北朝新皇,不明白北朝新皇為何一副失去所有的絕望表情,不明白剛剛在房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這位北朝新皇有如此大的情緒變化。
墨總管對這位北朝新皇的是多多少少通過君玄知道一些,但也只停留在聽說而已,親眼見證過仍然覺得驚訝。
和君玄一樣,墨總管對君凌和神女大人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感到疑惑?
“北皇,你……”北皇的樣子看上去真的是太痛苦了,冷麵冷心的墨總管實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問。
但終究是不習慣安慰和體貼人,只喊出了個稱呼便說不下去了。
君凌對墨總管的話無動於衷,沉浸在自責和絕望中無法自拔。
他來到這個世界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保護桃夭一世安好,幸福,他希望他給她幸福。
但他都做了什麼,他親手將桃夭推向了死亡。
難道,他潛意識裏認為,如果不是他親手給桃夭幸福,那麼即使毀掉桃夭也在所不惜嗎?
他強迫桃夭留在身邊,根本從來沒有考慮過桃夭的感受,他只是在放縱心中的佔有欲和控制欲,那根本不是愛,真正的愛不該是這樣的。
真正的愛不是控制,不是佔有,不是強迫,不是得不到寧願毀去。
真正的愛是在自己目之所及,看到她幸福,即使那幸福不是自己給的,真正的愛是在自己手之所及,呵護她周全,一世無憂。
他真恨自己,如此愚蠢,用了兩世才明白這個道理,才明白了真正的愛是什麼樣子。
上一世,孤兒的他如何懂愛,這一世,在蠻夷野蠻的北疆如何懂愛,夭兒,是他上一世,這一世唯一的光,他怎麼可能懂得放手。
他多希望他是飛蛾,撲向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