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 嬌陽似火（三十）
於嬌陽公主來說，蕭澈是執念，上輩子是求而不得，這輩子即便得到了，也免不了患得患失。
她之所以纏着蕭澈，不是因為她好夫妻之事，只是原來不知道兩個不一般的人還能那般親近，只有互相擁有的時候，嬌陽才能說服自己，蕭澈是他的。但這樣的證明方式，不但蕭澈覺得累，時間長了她也受不了，畢竟男子和女子的差距在那兒，前頭還能勉力為之，後頭就開始力不從心了。
駱銘雖然在蕭澈這裏得到了保證，但以己度人，駱銘覺得蕭澈應該是做不到的。
夏芷瑜來的時候，駱無瑕才剛起身沒有多久。
“娘？您怎麼過來了？”
開口之後，駱無瑕本就酡紅的臉更紅了些，因為她說話的聲音有些啞，憶起聲音沙啞的原因，眼前不自覺地就出現某些好姑娘不該惦記的畫面。
“怎麼？成了親了，就不要娘了？”
“怎麼會？不管到什麼時候，您都是我親娘呀！”
“那這些日子，怎麼也不見你來看看我和你父皇，你父皇嘴裏沒說，心裏可惦記着你呢！”
駱無瑕：“……”
因為她沒力氣呀！她現在親近蕭澈的方式可比原來費勁多了。
這樣羞人的解釋她肯定是說不出口的，於是只怯怯地看着夏芷瑜。那眼神之中可憐兮兮地透着一個意思：那啥新婚燕爾，我不說您也知道的吧？
成親之前給避火圖，成親之後交待閨女別事事都盲從女婿，夏芷瑜覺得當人娘親真是很累的了，臉皮還得厚實。
“你父皇的意思，你是還年輕，蕭澈呢，還是該以養生為主。”
這個說法，真是夏芷瑜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說法了。
見女兒一臉震驚地看着她，夏芷瑜撇開了臉，繼續道，“這雖說女子出嫁了之後，就該以夫為天，但順從也得有個度，十次裏頭拒個五六次不大實際，但三四次還是可以的，反正……來日方長。”
至於駱銘不想太早做外祖父的問題，夏芷瑜也略微提了提，“你們才剛成親，孩子的事先不着急，反正蕭澈都比旁人晚當爹了，這晚一年是晚，晚兩年也是晚，區別不大。”
夏芷瑜那意思，和死豬不怕開水燙異曲同工。
夏芷瑜不說還好，這一提起來，卻讓駱無瑕有如醍醐灌頂一般。
孩子，駱無瑕的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她和蕭澈應該有個孩子，結合他們的血脈，融合他們的容貌，成為他們之間斷不了的羈絆。這樣即便蕭澈以後重新變回那個不稀罕她的蕭澈，她也能好好地將日子過下去。
至於娘親口中所謂的，年紀太小懷身孕容易傷身，容易難產，駱無瑕卻是不信的。她當年將近十八歲才懷了身孕，不也還是一屍兩命了嗎？如果按照這樣來說的話，那她豈不是不能生孩子了嗎？
駱無瑕心中自有盤算，口中卻很乖巧地應道：“嗯，我知道了，娘親您放心。”
自嬌陽成親之後，御醫是月月來請平安脈，每回都在小日子前後幾日。駱無瑕本來是有點兒排斥的，因為御醫實在是太厲害了，就簡單把個脈都能知道她和蕭澈的房事是否過於頻繁。且仗着年紀大，臉皮也厚，雖不當著她的面，卻總讓蕭澈悠着點兒，別傷了她的根本。
成親頭三個月，嬌陽最討厭看到的就是御醫，但御醫們是奉命而來，她父皇在這個事上又特別較真。到了和蕭澈成親六個月的時候，嬌陽已經開始盼着御醫來。她盼着從他們的嘴裏聽到好消息。按理說，她和蕭澈算是極恩愛的，恩愛的小夫妻應該是最容易得孩子的，可半年過去了，她的小日子還是准准地來，准准地走。
“怎麼了？”
蕭澈把御醫送出門去，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無精打採的小姑娘。伸手在她額頭上摸了摸，“還是覺得熱嗎？不然讓她們再在宮裏加幾個冰盆？”
駱無瑕搖了搖頭，“咱們成親都半年了。”
“嗯。”
蕭澈也覺得時間過的快，好像不過是轉眼的功夫罷了，這半年就過去了。
“都半年了，怎麼還沒消息呢？”
駱無瑕邊說，邊低頭看自己的肚子。
蕭澈臉色微變，“怎麼，急着給蕭家傳宗接代？才半年而已，成親幾年還沒孩子的大有人在。我是不急的，你也不要着急。”
駱無瑕倒是不擔心自己不能生的，畢竟她當時和楚昭圓房沒有多久便懷了身孕了，她就是想要早點兒有孩子，不然總覺得有件事兒沒辦，懸在那裏。這會兒聽了蕭澈所言，她那心裏卻不免咯噔了一下，成親幾年方才有孕？難道這輩子，她的第一個孩子也得等到過了十七歲才會有嗎？
“我們已經有家了，現在就差個孩子了。”
蕭澈想說，有你才有家，所以有沒有孩子都沒關係。但他知道他不能說。他能做的，就是輕拍駱無瑕的纖背，安慰她，“緣分到了，自然就會有了。”
嬌陽和蕭澈成親一年無子，駱銘沒覺得如何，夏芷瑜心中已經有了些忐忑之意。兩人成親兩年之後，依舊無子，駱銘依舊覺得老天爺長眼，夏芷瑜已經準備開始替女兒女婿求子了。
聽說夏芷瑜要特意帶着嬌陽去廟裏頭求子，駱銘嗤之以鼻，“急什麼，到該有的時候自然就有了。我娘當初嫁給我爹，也好些年之後才懷了我的。”
“你懂什麼？”
這算是頭一回吧，夏芷瑜沒有顧忌駱銘的心情。他一個大男人又如何能明白出嫁婦人的心思呢？
駱無瑕近來瘦了頗多，她自己說是苦夏，御醫卻說是鬱結於心。所有人都知曉，她想替蕭澈生個孩子。只有駱無瑕自己知道，她是開始害怕了，前兩年的時候她還能用蕭澈的話安慰自己，她之所以遲遲沒有懷孕，是因為孩子緣分還沒到，可到了如今，她卻是不能再自己騙自己了，因為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已經懷上了身孕了。
為什麼上輩子可以，這輩子卻不行呢？
駱無瑕虔誠地匍匐在地，上輩子她也曾如今天這般跪伏在地，願意舍卻一切只求和蕭澈的一世緣分，這輩子……她承認她貪心了，除了蕭澈之外，還想再要個孩子。她只是有些想不通，為什麼她和蕭澈之間就能這麼波折呢？
駱心愛年紀比駱無瑕小，及笄了之後半年才成的親，嫁進了一個武將世家，從武的人家規矩少，適合她跳脫的性子。
猶記得駱無瑕出嫁當年她依舊活潑開朗，這會兒突然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樣，倒是讓眾人有些忍俊不禁，看來她並非如當初出嫁之時所言，狠狠拿捏了她那位壯實的相公，反而是被拿捏住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溫婉了一會兒，駱心愛就原形畢露了。
“哎呀，太累人了。”
她站着的時候不大明顯，這一坐下來，寬大的衣裳繃緊，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集中在了某個地方。
感覺到了眾人的目光，駱心愛嘿嘿一笑，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看出來啦？就是因為他，所以本來一個月的路程愣是拖成了兩個月，差點兒給我憋死。”
她的肚子已然開始顯懷，也就是懷孕已經有些日子了。換而言之，她成親沒有多少日子，便已然懷了身孕了。想到這裏，駱無瑕只覺得眼前一黑。
蕭澈也是大夫，不用御醫說太多，他也明白嬌陽此刻的情況。她想不開。
輕撫她失了血色的臉頰，蕭澈埋首在她掌心，“有我還不夠嗎？為什麼就一定要孩子呢？”
心病也是會要人命的，駱銘聽了御醫的稟告，終究開始着急了起來，恨不能化身送子娘娘，給女兒送倆孩子。
當局者迷，即便御醫再三保證，保證嬌陽的身體是沒有問題的，但嬌陽依舊覺得沒有能懷上孩子是她的問題。夏芷瑜作為旁觀者，今天卻突然看清楚了，於子嗣上頭，着急的一直只有乖乖。
“蕭澈，你和我過來一下。”
她突然想了起來，蕭澈是個大夫，醫術頗好的大夫。
“乖乖一直未能有孕，和你有沒有關係？”
蕭澈沉默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你給乖乖用了葯？”
夏芷瑜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了些。
“葯是我在服用。”
“為什麼？”
如果女兒才十五歲，那麼夏芷瑜還能認為蕭澈服藥避孕是為了女兒，但現在乖乖已經過了十七歲了，是生育孩子極好的年紀。
“我不想失去她。”
好多不能直言的話，都以夢境作為借口，她當年便是如此。聽了蕭澈所言，夏芷瑜驟然明白，蕭澈和她是一樣的，不是害怕噩夢成真，而是恐懼歷史重演。她的乖乖，上輩子居然是死於難產的嗎？
一夕之間失去妻兒，當時的蕭澈該有多痛？如果是她……
“就因為一個莫須有的夢？蕭澈，命是我的，孩子是我想生的，你憑什麼替我做決定？”
……
“娘親，爹爹。”
小娃娃穿着大紅兜兜，梳個衝天辮，聲音奶聲奶氣。
嬌陽撇了一眼依舊如初見一般好看的男子，哼哼道，“那不是你爹，叫叔公。”
“哦，叔公。”
他特別特別聽娘親的話呢！
蕭澈：“……”
他給她一個孩子，或者他們和離，她找別的男人生一個孩子，蕭澈選擇了前者，然後還是被和離了。就……誰知道嬌陽生他兒子和下蛋一樣，安安穩穩地就順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