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 嬌陽似火（二十）
駱無瑕的這個動作，讓蕭澈有片刻的失神，相較於他來說，她的個子算是嬌小的，明裡暗裏的，她總是‘嫌’他腿長，可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和他好好說話，但石梯不是處處可見，小木凳或者其他適合墊腳的東西也不方便時時攜帶，更多的，是他的不配合。是以嬌陽公主那小暴脾氣一起來，他的衣領就難免遭殃。
回過神之後，蕭澈和往日裏很多次一般，配合地將身子微微前傾。
蕭澈還沒完全靠近，駱無瑕已經很緊張地撒了手，伸手推了他一把，順勢退後兩步之後，她稍稍有了些底氣，“你，你幹嘛？本公主問你話呢！你把臉湊過來幹嘛？”
如果說駱無瑕猶是一張白紙的話，那麼蕭澈大概是幅畫，一副潑墨畫，描繪黑夜的那一種。駱銘和駱琛都覺得自家女兒/妹妹不是蕭澈的對手，甚至可能根本不配做他的對手，沒看剛才小姑娘怒氣沖沖地進來，這會兒就已經小臉泛紅地看着蕭澈了嗎？也不知道如果他們繼續旁觀下去，再下一刻，無瑕會不會直接同意蕭澈做她的駙馬。不論是駱銘還是駱琛，都不願意冒險。無瑕即便只是公主，也能是金口玉言。
“嬌陽，一時想不起來合適的人選也沒關係，反正蕭大夫也打了這麼多年光棍了，再多等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是什麼大事。”
駱銘很適時地上前，將狐假虎威的女兒擋在了身後。
“蕭大夫請！”
嘴裏雖然說著‘請’字，不過駱琛手上的力道和動作卻都很不客氣。蕭澈微微垂下眼帘，轉身向外走。其實他進宮之前就想到了，他的請求，是不會有人答應的。但他還是來了，因為曾經有個小姑娘雙眸閃閃地對他說，希望他能這麼做，一回就好。
……
雖然身處宮中，但夏芷瑜被駱銘保護得很好，所以她基本不需要在宮中安插什麼眼線探查消息。這樣的結果是，她幾乎是最後一個得知蕭澈進宮求親的人。
“蕭大夫想娶乖乖？”
一個沒比自己小几歲的女婿？夏芷瑜下意識地就覺得有些彆扭。更多的是詭異感，她認識蕭澈的時候，乖乖還在她肚子裏頭。
駱銘輕輕地撫平了夏芷瑜眉間的褶皺，“你放心，我們都沒答應，也絕不會答應。”
駱銘說得這般絕對，夏芷瑜聽着有些完全否定蕭澈的意思，“如果蕭大夫年紀小些，倒也是合適的。”
夏芷瑜出身官家庶女，在遇上駱銘之前，其實過得很不好，上輩子即便嫁入了侯府做繼室，也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了另一個牢籠罷了。所以這點上，夏芷瑜比駱銘看得透徹很多，越是高門大戶，規矩就越多，束縛就越多，如果蕭澈年輕十歲，夏芷瑜倒是很願意把乖乖嫁給他，至少蕭澈是有一技之長的，只要不是不學無術，大夫是餓不死的。反而好些靠先祖蔭庇的紈絝子弟，若是家族興盛倒也罷了，但凡家族出了什麼變故，就他們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
的德行，只怕活得還不如乞丐。
因為夏芷瑜沒有同仇敵愾，駱銘看她的眼神多少帶了些譴責意思，當然，不是很嚴重的那種譴責，就是替女兒覺得委屈。
“乖乖她娘，你這麼替蕭澈說話，該不能是因為他那張臉吧？”
年長蕭澈幾歲的駱銘忽然就有了些危機意識。如果只拿臉說事的話，駱銘覺得自己會輸，畢竟他是個被政務磋磨了十幾年的苦命帝王，蕭澈那傢伙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懶漢。
駱銘的語氣和眼神都透着絲絲危險氣息，夏芷瑜是個特別能屈能伸的，“再怎麼說，蕭澈對我舅母還是有救命之恩的，總不能將他說得一無是處吧，我剛才不是說了‘如果’，現實是，不管他現在看起來如何，年紀終歸大了些，和我們家乖乖不合適，特別不合適。”
……
“大侄女兒，你真不吃啊？嫂子這紅豆糕做的真的很好吃啊，你再不吃就涼啦，涼了就不好吃啦！”
駱無瑕以手支棱着下巴，沒有太多的反應。駱心愛歪頭看了她一眼，又等了兩息，把最後半塊紅豆糕捏吧捏吧，送到了自己嘴裏，入嘴之後，駱心愛眯起了眼睛，一副特別幸福的模樣。
回味了好一會兒，駱心愛漱了漱口，“其實吧，今天那男的，長得還真挺好看的，一點兒看不出他已經一把年紀了。”
想了想，為了增加說服力，駱心愛又加了一句，“看着就和大侄子差不多大呢！”
聽到小姑姑這話，感覺瞬間老了十幾歲的駱琛：“……”
他瞧着就這麼老成嗎？而後瞟了自家小姑姑一眼，才多大年紀啊，這眼神就不好使了，看來得讓她多吃點魚眼睛明目。
大約是駱琛的眼神過於幽怨，駱心愛終於發現了他的存在，“誒，大侄子，你站在那裏幹嘛？有事兒要說？那過來坐呀！”
駱琛坐下之後，不時地就看看自家妹妹，但她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和妹妹感情從來很好卻突然感覺被冷落了的哥哥：“……”
和駱無瑕的無反應相比，駱心愛的反應就正常了不少，“欸，大侄子，和小姑姑說說，那個男的，你們給他弄出宮去以後，有沒有套麻煩打個一頓兩頓的？”
駱心愛的這個建議，駱琛覺得特別貼心，不過到目前為止，他還是理智尚存的，清楚知道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該做。
“沒有那個必要。”
駱無瑕覺得自己很不對勁，就感覺蕭澈可能給她下了葯，在他轉身離開之後，她總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空了一大塊，做什麼事兒都提不起勁。或者說，什麼事都不想做。
駱無瑕有些弄不明白，她明明應該是討厭蕭澈的，因為他沒有紈絝的命，卻有紈絝的性子。可腦子裏就來來回回的，都是他說的那隻言片語，都是他的受傷眼神。
不論是祖母還是娘親，還是家裏的其他人，都總在她耳邊說，說皇宮的門檻再大，也經不住京城那許多的媒婆踏。換而言之，待她及笄，京城之中想要娶她的人會很多很多。可目前為止，真正上門來求娶她的，也就蕭澈一人而已。
想到這裏，駱無瑕覺得她可能抓到了問題的關鍵了，因為目前為止蕭澈是唯一，所以她才會覺得他特別，因為他是第一個被她拒絕的人，所以隱隱地覺得有些對不起他。可明明，是他自不量力。
不想再多想，駱無瑕直接起身，“哥，小姑姑，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一會兒，你們慢聊。”
看着駱無瑕的背影，駱心愛嘖嘖搖頭，“看看，看看，大侄女兒肯定是捨不得那個姓蕭的啦！長得那麼好的，要是求娶的是我，我絕對立馬就答應了。你們啊，都是大棒，大鴛鴦的大棒，狠心啊！”
“小姑姑，你和祖父、祖母遊歷在外，看了不少話本子是吧？長得好看又如何？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嗎？”
正當駱琛準備高談闊論的時候，駱心愛很及時地插了嘴，“能啊，不是有個詞叫做‘秀色可餐’。”
“小姑姑，即便你是位公主，但這世上男子頗多，好看的又何止一個兩個，你這今天覺得這個好看，就招來做駙馬，萬一明天又發現一個一般好看或者更好看的，那你又準備如何？”
“也招做駙馬啊！”
駱心愛回答得毫不猶豫。
駱琛被她的直白頂得無語了半響，“小姑姑，一般來說，駙馬只能有一個。”
能有很多的，那是面首。
“為什麼？大家都是皇家人，為啥皇帝啊，王爺啊，都能娶好多皇后，正妃，側妃什麼的，公主就只能招一個駙馬？”
說這話的時候，駱心愛特別認真，也特別的憤憤不平。
“因為男女有別！”
駱琛覺得有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小姑姑真是一場莫大的災難。
“那我要做男的，做女的太虧了！”
駱琛：“……”
這還帶選擇的？是男是女，生出來的時候不就已經定了嗎？終於明白為啥祖母祖母要把小姑姑帶回京城來嫁人來了，再繼續這樣下去，只怕小姑姑能變成小叔叔。同時，駱琛也覺得他以後的小姑夫可能會需要一個很大很大的缸，用來裝醋，要不然就淹死小姑姑，要不然就淹死他自己，不然這日子真的是沒有辦法繼續過下去的。
駱無瑕雖然回了自己的寢宮，也順利躺下了，但翻來覆去的，就是有些睡不着。剛才只覺得蕭澈有些可憐，這會兒細想想，卻又覺得蕭澈的行為頗為怪異，因為滿打滿算的，她和蕭澈其實不過幾面之緣罷了，而且剛見面的時候，她並未在蕭澈眼中看到驚艷之色。
突然之間，想起曾經腫成豬頭的臉，駱無瑕捂住了臉，在床榻之上滾了幾滾，難道是因為前後強烈對比了一下，才讓蕭澈瞬間就驚為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