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終於來了
一聽傅宰相說皇上有意賜婚,一家人如遇天塌,唯獨傅思瀅不以為意。
“定親而已,”傅思瀅反而安慰家人道,“有今日一遇,慕王必定厭惡我至極。哪怕是接受了賜婚,日後也總有忍無可忍之時。到時候,慕王自會去向皇上請求解除婚約的。”
見家人的情緒漸穩,她便不再言語。
她根本不將與慕王的婚事放在心上,現在只一心琢磨着日後見到何長易和衛蘭靈時,能有一個怎樣完美的見面。
那一定會又獨特、又令他們印象深刻。
在天福寺祈福后,傅宰相與住持師父敲定了請僧人去家中做法的相關事宜。
下山回城途中,又遇幾隊兵馬殺氣騰騰地相向而行。長了教訓的傅家馬車乖乖讓到路邊。
等兵馬走過,傅宰相探頭一看,極為憂愁地嘆:“兵馬疾行,也不知又發生了何事。”
看着父親的愁容,傅思瀅若有所思。
……
“夫人,有您的信。”
李氏放下手中活計,接過信,見上面寫着“傅李氏親啟”,狐疑自問:“誰會給我寄信?”
在一旁練字的傅思瀅當即一怔,反應過來后,差點掩飾不了心中的急切和喜意。
終於要來了!
李氏將信打開。薄薄兩頁紙,幾眼就能掃完。
看完后,李氏輕輕嘆氣:“是我那庶妹的來信。她喪夫已滿百日,夫家已無同脈親戚,所以送信來求問能否投奔於我。”
傅思瀅故作關心:“是無依無靠了么?可憐見的,母親要答應嗎?”
李氏凝眉,點頭:“等你爹回來,娘與你爹再商議商議。不過應該是要應下的。娘沒有兄弟,只有這麼一個姊妹,好歹是血親,能幫總是要幫。”
聞言,傅思瀅嘴角噙笑,一邊柔聲附和道“應該的”,一邊悄無聲息地換為硃砂筆,在宣紙上寫下一個大大的“死”。
生不如死!
用晚膳時,李氏向傅宰相說了小李氏要來投奔的事情,傅宰相雖犯愁家中屋舍緊張,但還是應了。
傅思瀅從父親緊皺的眉頭和難看的臉色中,能看出父親是很不願意小李氏前來投奔的。
只是她不知這股不願意里,有多少是父親的真心反感,又有多少是父親害怕私情敗露。
翌日,傅思瀅一早獨自出府,去了衣庄。
見到是宰相千金,掌柜的熱情洋溢:“傅大小姐您看上什麼款式什麼布料,儘管吩咐。”
傅思瀅懶懶將鋪內掃一眼,一概沒入眼,左右看無人注意后,才招手示意掌柜湊近密談。
“傅大小姐您說。”
“替我準備……”
一陣絮絮私話后,掌柜忽然一驚,失聲道:“蛇鱗紋的布料?”
等到傅思瀅兇惡一瞪后,掌柜急忙壓低聲音:“這、小人店中可沒有蛇鱗暗紋的黑白布料啊。”
“沒有就不會讓綉娘綉嗎?”傅思瀅眉目一厲,“幾身衣服能費多少工夫?”
掌柜弓腰:“是是,小人會讓綉娘細心準備的。”
傅思瀅點頭,拿出一錠銀子:“不僅要細心準備,還要快,儘快!這是一半定金,事成之後再付另一半。”
“多謝傅大小姐,兩日之內,您要的衣裳一定做好!”
掌柜剛要雙眼放光地接過銀子,傅思瀅手一收,將銀子一晃。
在掌柜不解的目光中,她警告道:“我交待的步驟你給我記清楚,中間要是出了差錯,或是你膽敢將此事告訴給別人,別說是你這鋪子,就是你的項上人頭……你也別想要了!”
素聞傅大小姐潑辣刁蠻的名聲,掌柜不敢有疑,連連點頭做出保證:“傅大小姐放心,小人絕對守口如瓶!”
離開時,傅思瀅腳步一頓,覷身後的掌柜一眼。
掌柜立即緊張:“小人用人頭保證,一定不會泄秘!”
見掌柜一副被逼良為娼的可憐相,傅思瀅展顏露笑:“不用害怕,做兩身衣服罷了,又不是殺人放火。”
掌柜連聲應是。
李氏為了迎接庶妹衛李氏的投奔,命下人將家中打掃得是乾乾淨淨,又將兩間客房清掃曬被,收整妥當。
傅思瀅表面上配合著母親安排一切,實則冷眼旁觀。
她要是能容衛蘭靈在傅家過一天好日子,她就不姓傅!
在傅思瀅的翹首以盼中,不過幾日,一輛青棚馬車駛過剛剛淋過雨水的微濕路面,停在傅家門前。
率先下來一青衣女子,漆黑的發上別著兩朵白花顯得素雅俏麗。隨後下車一位衣色深藍的婦人,同樣是發上別著白花,只是髮髻厚重挽起,顯出風韻猶存的姿態。
青衣女子和婦人轉身,再將一位老嫗從車上攙扶下。
隨後,青衣女上前拍響傅家的大門。
“砰砰砰。”
很快,有小廝前來開門,聽說來客是自家夫人的妹妹后,小廝道一聲“稍候”,閉上門,趕忙去通稟主人。
只是這主人並不是傅夫人李氏,而是傅大小姐傅思瀅。
侍女晴音小碎步進入屋子:“大小姐,夫人的妹妹來了!”
傅思瀅雙眼一亮,當即站起,滿臉喜悅地問晴音:“在哪兒?”
“就在門外候着呢,”晴音不解,“小姐為何特意叮囑下人要給您通傳,而不讓下人先去通知夫人呢?”
傅思瀅含笑搖頭,提起裙擺,帶着晴音急急向府門而去。
隨着大門沉悶地打開,傅思瀅冷漠的表情也瞬間變換為親昵熱情。
當看到衛蘭靈那張略帶憂愁苦澀的清麗面容時,傅思瀅的雙手瞬間緊握,臉上虛假的笑容也變得緊繃起來。
她必須用盡渾身氣力,才能壓住撲上前去將衛蘭靈撕成粉碎的衝動,也必須不斷告誡自己,才能保持住完美的笑意。
衛蘭靈,好久不見。
小李氏本以為能看到嫡姐,未料想前來相迎的竟是一位眉眼若畫、笑意暖暖的二八少女,且衣着華貴,氣質非凡。
怔愣幾息,小李氏新寡喪夫的愁容淡淡消去幾分,很是拘謹地問道:“丫頭你可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傅思瀅?”
傅思瀅微微挑眉,看向小李氏,歪頭俏皮地道:“衛夫人好眼力。”
雖然面前的少女笑容洋溢,可這一句“衛夫人”,聽得小李氏心生些許怯意。而且怎麼看,怎麼覺得傅思瀅的笑容有些古怪。
小李氏乾笑兩聲,拉過身旁女兒:“思瀅你看,這是我的女兒蘭靈,也就是你的表妹。”
傅思瀅淺笑着轉而看向衛蘭靈。進入眼帘的是衛蘭靈含羞帶怯的模樣,濕漉漉的眼眸襯得衛蘭靈極為清純動人,不諳世事。
可傅思瀅腦中閃現的,卻是衛蘭靈嬌笑着依靠在何長易的胸膛上,還有在她臨死前,衛蘭靈言辭解恨的痛罵!
她對衛蘭靈的恨意是被欺騙和背叛交織的痛苦,也是她真心錯付的惱悔。她透過衛蘭靈的嬌羞姿容所看到的,只有一顆黑淋淋的心。
直到衛蘭靈被傅思瀅緊盯的目光看得低下頭去,小李氏也忐忑說不出話時,傅思瀅才輕聲笑起。
“原來這就是衛表妹,果然是恰似蘭花靈動。”
在傅思瀅隱藏着悠悠怒火的目光中,衛蘭靈嬌怯地見禮,道:“表姐謬讚,思瀅姐姐才是明艷動人,佳麗無雙。”
傅思瀅笑容更甚:“表妹真會說話。”
餘光瞥到站在小李氏和衛蘭靈身後的老嫗,見小李氏並未主動提及這老嫗王氏,傅思瀅就更懶得主動提及,所幸直接忽視。
小李氏謹慎地問:“思瀅,不知你母親可在府中?”
“哦,當然在。”
“那……”見傅思瀅沒有讓她們進府的意思,小李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掛不住,“能否讓姨母與你母親見上一面。”
聞言,傅思瀅想都未想,果斷搖頭:“不行。”
霎時間,小李氏和衛蘭靈的臉色刷白。
直至看見她們失望到臉色灰敗后,傅思瀅才一轉話頭,嘻嘻笑道:“衛夫人和表妹想要見我母親,得先更換新衣才行。”
“更換新衣?”
頓時,小李氏和衛蘭靈神情憋屈。她們是守孝百日後才來的,換新衣這種要求,無疑是嫌棄她們身帶晦氣。
衛蘭靈抬眼瞧向傅思瀅,見傅思瀅穿綢戴玉、姿態高高在上,相比之下自己就猶如喪家之犬。這巨大的落差讓芳華年紀的姑娘羞憤交加,忍不住垂頭落起淚來。
眼見小李氏欲要開口辯駁,傅思瀅搶先道:“哦,衛夫人和表妹可千萬別誤會。這新衣是我自聽說二位要來以後,背着我母親偷偷請衣莊裏的裁縫趕製的,款式是近年來皇城裏最受姑娘和夫人們喜歡的,很是端莊大方。”
這解釋讓小李氏和衛蘭靈雙雙心中一動,再看傅思瀅,就又覺得傅思瀅的臉上寫滿了善意。
傅思瀅揮手讓下人趕來一輛馬車:“我想給二位奉上見面禮,也想給我母親一個驚喜、討她開心。只是這新衣才做好,尚未被衣庄送來,所以得勞煩二位先去衣庄更換了新衣裳。等過會兒再登門,還請二位務必要在我母親面前,多多為我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