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開棺驗屍
那老婦渾身一震，匆忙垂下眼睛，身子因懼怕而微微顫動。“我……”
憶兮卻也能看清她的心思。
“我並不想為難你，但十多年來，你隱姓埋名，甚至連穩婆都不做了，不就早該知曉，他們不會放過你嗎？”
憶兮的聲音很低，她們尋找了幾日，可城西的穩婆卻也就那幾個，若非凜，或許到現在都未找到她。
而看她現在這模樣，只怕也是為了躲避誰，憶兮眸光微眯，之前那些婢女一個都未找到，莫非……
想着，便也試探問道：“你該知道，當年的人，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而現在他們即已找到了你，你覺得你還有活路嗎？”
果然，那看那婦人面色越漸慘白。
憶兮面色寒了幾分，那些人果然已經被滅口了嗎？
當年的事，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憶兮還想說什麼，卻不想那老婦卻也緩緩開口，聲音發澀。“我如果說了，你能保住我的命嗎？”
憶兮垂眸看向她，神情卻也堅定了幾分。“能。”
事已至此，那老婦亦是走投無路，只得說道：“好，我說。”
“穆夫人當年，究竟是怎麼去的。”
那婦人垂着頭，聲音亦低了幾分。“傳言皆說的是小產去的，可實則，連我們都不清楚。”
憶兮微微蹙眉。“不清楚？你不是穩婆嗎？當時穆夫人也是有身孕的，為何會不清楚。”
“當時天色晚了，司空府派人來的，我亦只能去了，當時穆夫人已腹痛難耐，衣裙亦有不少血跡，我亦只當她是小產，可是……可是……”
說到此，那婦人面色白了幾分，似想到極為恐怖的畫面。
“可是什麼！穆夫人到底是怎麼去的！”憶兮亦急道。
那老婦亦顫顫說道：“穆夫人生出很多小蟲，血糊糊的，好多好多……”
憶兮亦錯愕，手指緩緩收緊，怎麼可能！她雖聽過有蟲子占人的身體為穴的按例，比如寄生蟲之類的。
可姑姑又怎麼可能，更何況，若非人為，又怎麼會有殺人滅口的情況。
“怎麼可能，什麼蟲……不是孩子嗎？為什麼是蟲呢？”
憶兮神情亦緊張幾分，語氣亦重了幾分，那老婦亦是一驚，亦是渾身顫抖，不敢再說話。
凜牽着她的手腕，卻也搖搖頭。
憶兮看着他，心底五味雜陳，卻也強忍住，看着那婦人，道：“你確定是蟲子嗎？”
“我……不敢……不敢胡言。”
憶兮看她的模樣，不像在說話，心底亦緊了幾分，卻也道：“除了蟲，你還看到了什麼，穆夫人生前可還有哪裏不對的地方。”
“沒……沒……我當時也嚇傻了，穆夫人除了痛以外，便……便再沒其他了。”
“你好好想想！仔細想想！”
憶兮聲音大了幾分，那婦人亦是一驚，只得逼着自己想，似想到什麼，那婦人亦猛的抬起頭。“當時……穆夫人腿上似有不少黑線。”
“黑線！什麼黑線！”
那婦人亦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只是那腿上有不少黑色的線不斷閃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燈光的原因……”
“黑線……”憶兮低喃，思緒亦複雜了幾分。
“小姐，我知道的真的就這麼多了，你真的能保住我的命嗎？”那婦人亦急急開口。
憶兮視線亦落在了凜的身上，卻也聽那低沉的聲音道：“我會送她出城的！”
“謝謝。”憶兮會心一笑，卻也開口道：“可是凜，我還想去一個地方。”
“好……”
···
天色已有些晚了，將軍府後山，草痕早已掩於積雪之下，稀疏的幾棵樹零星散栽着，也是枯枝瑟瑟，分外蕭索。
前面有一處舒緩的坡地，坡地上亦有一座墓，那墓不大，可卻被人打理的極好，墓前亦放了不少瓜果，亦被白雪覆蓋。
此處極為安靜，只有悉悉窣窣的雪聲入耳，鋪天蓋日的素白反顯得格外清寂。
一黑一白靜立於目前，憶兮身上搭着一件狐裘，狐皮色澤柔順，映的她雪膚如玉淡淡瑩瑩。
寒風襲來，一襲玉色披風獵獵作響，她卻未避開半分。
從這裏看下去，能望見整個將軍府，訓練的校場，她甚至可以想像，當初那凜凜氣質的女將軍在此迎風傲雪的模樣。
一個女子，可不顧兄長反對，嫁於一個自己義無反顧的人，當年姑姑，該是幸福的。
可或許她並不知道，那人或許心中並無她，而直至死，她才能看透。
帶着孩子赴死，還要當著另一個孩子的面這般赴死，當年姑姑的心裏，該有多涼。
憶兮看着眼前的墓，她不是沒來過後山，可卻不知這裏有這樣一座墓，更不知裏面埋的是她的姑姑。
撩開衣裙，憶兮委身跪在雪地之中，俯身，卻也磕了三個頭。
望着那石碑，憶兮的亦淺聲道：“抱歉姑姑，這麼多年未來看你，可是妤家的人不能含冤，姑姑你更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憶兮的聲音很低，喉間亦有幾分酸澀。
“姑姑，我知你不想讓哥哥心懷仇恨，可我不願讓哥哥如此傷心，亦不想看到罪人逍遙法外，更不願讓姑姑死的不明不白。”
憶兮深吸了一口氣，卻也道：“憶兮不孝，今日要叨擾姑姑清靜了，請姑姑見諒。”
說完，卻再此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寒風作響，吹散她的青絲，凜站立原處，神情亦複雜了幾分。
憶兮站起身，手指緩緩收緊，卻也朝那幕後走去。
說著，卻也抽出身上的匕首，刺在那墓土之上，輕剖着。
凜神色亦複雜了幾分，舉步走上前來，抬手阻止了那女子手上的動作。“為什麼？”
憶兮抬眸看着他，她知道，這樣的舉動，不管是在何人眼中，都是駭人聽聞大不敬的，可是為查明真相，她不得不檢查。
“凜，我知道這樣的舉動是大不孝，可姑姑當年的死不是意外，我必須要檢查一下屍體，姑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那穆將軍那裏呢！”
憶兮微愣，手亦僵在半空中，是啊！哥哥那裏，她又該如何說呢！
“你這幾日，一直都在調查這件事嗎？”低沉的聲音傳來，憶兮一愣，卻也看見那清俊的身影緩緩靠近。
憶兮一愣，卻也道：“哥。”
穆廖緩步靠近，清冷的眼底浮起一層若隱若現的霧氣，那深處濃重的哀傷幾近凄烈，揪的人心頭劇痛。
並未看他們二人，穆廖撩開衣擺跪在雪地之中，亦重重的磕了三個頭。
憶兮心中亦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言語，此時的她，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竟如此不知所措。
“哥哥……對不起……”
穆廖跪在地上，道：“兮兒，你現在是要挖娘親的墓嗎？”
穆廖的聲音有幾分冷，一字一句，竟如寒冰化作的利刃，生生刺在她的心上。
腦海中轟然一片蒼白，像是極北方的風，呼嘯着橫掃而過。
薄唇緊抿，手指深深地扣進了掌心，一滴殷紅的鮮血溢了出來，只道亦抹暖意傳來，那股力道迫使她不得不鬆開手。
憶兮抬眸，對上那雙黑墨，那亮光的深處，是絲毫未曾掩飾的關切和擔憂。
憶兮看着凜，久久，卻也鬆開手，緩步朝那墓前走去，跪在穆廖身邊，聲音亦有幾分酸澀。
“對不起哥哥，可是姑姑的死並非意外，我不願對姑姑不敬，可哥哥難道就想姑姑不明不白的死嗎？”
眼中似有一抹冰涼滑落，憶兮卻未在意，目光只落在那墓碑之上，淡淡開口。
“哥哥說，便是查清真相又如何？姑姑不會回來，可不查清真相就意味着，兇手扔逍遙法外，姑姑連同她肚子裏的孩子都會是冤魂，無處居所，這是不公平的。”
穆廖跪在地上，手指在這安靜的環境中發出咯咯的聲響，叨擾故人清靜，為人子女，何其忍心。
憶兮低頭，聲音亦低了幾分。“哥哥，今日我找到當日的穩婆，她親口所說，當年姑姑小產的，不是孩子，而是蟲子……”
她本不願告訴哥哥這些，可現在，她卻有必要讓哥哥知道真相……
果然，問及此言，穆廖瞳孔亦收緊，錯愕的看着眼前的人，聲音亦帶着不可置疑。“你說什麼？”
他不是未懷疑過母親的死，可這句話，卻像把他丟在冰窖般，讓他心底再無一絲溫度。
他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似要從她眼中看出不一樣的神色，可至始至終，卻是歉意。
“蟲子……”
憶兮未否認，聲音亦低了幾分。“姑姑的死並不簡單，或許是早就有預謀的，哥哥，求你，我們不能讓姑姑死的這般不明不白。”
穆廖手指收緊，看着那石碑，久久，語氣中亦帶了幾分妥協。“開墓，就能知曉真相了嗎？”
“至少，找到姑姑死亡的原因幾率會提高很多。”她不敢保證，驗屍后就能查清真相。
穆廖跪在原地，久久，低沉的聲音卻也開口。“好。”
“哥哥……”
“不過此事讓我來吧！當年，是我和舅舅送她下葬，今日若真要不孝受到天譴，也由我一人承擔。”
“哥……”
憶兮心底一顫，卻也見那身影緩緩起身，朝那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