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上林狩獵
正陽門，冬日的暖陽還算溫和，尤其是黃昏時分，風揚旌旗，幾千名鐵騎軍卻也浩浩蕩蕩的入京。
明月坊的閣樓處，憶兮早已站在了此處，雖已習慣在此等候，但卻還是第一次一個人站在這房間。
幾千將士，軍容肅整，軍威嚴穆，眾人能清晰聽到整齊劃一的步伐落地，震動着雄偉的皇城。
她看着為首的幾人，似要想在裏間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卻不想一抹清冷熟悉的視線傳來，憶兮一頓，握着窗棱的手一緊。
凌洌孤峻，傲然馬上，幽深清冷的黑眸穿過千軍萬馬直直向這邊投來。
四目相對，卻似一眼萬年，憶兮嘴角無力勾起一笑，到忘了，他是知曉的，自己每次都會在這裏等大軍回京。
不知過了多久，直直看不到威肅的大軍，憶兮才收回神色，皇上說了要親自封賞，只怕他們不會那麼快回將軍府了。
剛從明月坊下來，憶兮亦愣在原處，呆愣的望着眼前的人，一身鎧甲玄衣，勻稱修長的身形如劍，然而劍入匣中，鋒芒平斂。
俊逸的容顏，薄唇緊抿，一雙漆黑的眼珠時而閃過墨綠，深邃幽藍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
沒有避開那雙熟悉的眼睛，隔着人來人往，憶兮嘴角亦是輕揚，舉步往走近，穿過了人群紛攘，卻也片刻到了他面前。
“不是要進宮面聖嗎？怎麼會在這兒？”
凜靜立原處，如墨的瞳孔只平靜的望着她，清冷的聲音卻也道：“我只是六品護軍。”
“論軍功者，不論品級皆可進宮。”憶兮嘴角勾笑，以她對父親的了解，自不會讓他隨意離隊的，微微蹙眉。“你是自己偷跑過來的？”
俊眉輕挑，對於這偷跑二字，凜顯然有幾分不滿意，可卻也不想再停留在這話題上，只道：“回去吧！”
“將軍府嗎？”憶兮搖了搖頭，看了看天色，這才道：“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凜微愣，只覺掌心一暖，便也由她牽着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看着眼前的府邸，凜微微蹙眉，他知曉這裏，夜梓逸的別院。
看出凜眼中的疑慮，憶兮卻也道：“哥哥不喜歡朝中的夜宴，只怕一會兒就該回來了，這裏比將軍府自在些。”
說著，卻也緩步朝裏間走去，凜未說話，卻也跟了上去。
夜梓逸喜歡自在，所以這別院尋常並沒什麼人。
安靜的院落，不是太華麗，卻雅緻非凡，來到湖中的小亭之中，天色亦暗了下來，憶兮卻也道：“凜，閉上眼睛。”
凜微微蹙眉，卻也緩緩閉上眸。
憶兮淺笑，卻也快步朝房間走去，各自忙碌着。
習武之人，雖然閉上眼，但聽力卻是極好的，雖聽到不少奇怪的聲音，但他卻真的猜不到她在做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那熟悉的聲音卻也傳來。“好了，睜開吧！”
聞聲，凜亦緩緩睜開眸，視線所及之處，卻也望見那平靜的水面上多了不少緋色的明光。
緩緩抬眸，原本暗色的星空此時卻升起幾個似燈籠模樣的天燈，緋色明光，井然有序緩緩上升，在這暗色的天空中異常的唯美。
憶兮緩步靠近。“這叫孔明燈，也稱許願燈，可以將自己心中的願望寫在上面。”
“雖是如此，我卻獨愛那夜中唯美的光明，雖只有短暫的美，卻可以讓人懷念一輩子。”
凜微愣，卻也不由自主的轉過眸，正好看見那望着孔明燈淺笑的女子，眸光如水，尤其是那笑，真摯，純凈，他竟看的有些愣了。
憶兮亦緩緩轉過眸。“這是我最喜歡的夜景，它亦幫我完成了心愿，凜，歡迎回來。”
夜色極美，火光明亮，繁星入眸，卻不及他此時雙眸的璀璨。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有那麼一刻，他竟有上前擁住她的衝動。
“擅闖本王的府邸，膽子到不小。”原處，戲謔的聲音緩緩響起，一抹冰藍的身影款步走來。
凜亦收回了神，別開眼。
憶兮亦白了那走近的人一眼。“今日宮宴，你身為皇子，現在不該在那裏嗎？”
“原來是趁我不在占我別院啊！可惜那樣的場合我並不是太喜歡。”
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夜梓逸亦抬眸看着天空中星星點點的燈光，卻也道：“那是什麼？到挺好看的。”
“能得十二皇子誇獎，到是憶兮的榮幸了。”這傢伙，來的到是巧。
收回視線，夜梓逸的神情亦停留在凜的身上。“你還說我，難怪他今日也未進宮？原來，是在這兒給他擺小宴席。”
“皇上並沒有特地召見，而且這也不算宴席啊！”不過是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夜梓逸微微蹙眉。“還真是，即是接風洗塵，怎麼連小宴都沒有？”
“十二皇子想要什麼還會沒有嗎？”
“這倒是，不過五味居的吃食卻也越發膩了，明日你可有空，我們一道去上林苑獵些野味來，這一年的時間你總靜不下心，現在大捷而歸，應該不會再擔心了吧！”
夜梓逸亦不甘開口，自毒鹽案后，她就真真的不出府了，自己去找她時要麼被趕出來，要麼就心不在焉的。
憶兮亦是一愣，看了一眼凜，想想也卻是實話。“好吧！明日再說，不過我先回去了。”
說了，亦拉了凜朝外面走着，夜梓逸雖心性洒脫，但凜每次見他都會極少言語，三個人在一起確實有些尷尬了。
夜梓逸亦是一愣。“喂，憶兮……”
疾步走出別院，憶兮亦朝身後望望，確定夜梓逸未跟來才安心。
“抱歉，凜，我並非知曉夜梓逸會來……”
“燈很美。”
低沉的聲音緩緩傳來，憶兮亦是一愣，彷彿不相信自己聽到的。
“什麼？”
凜竟然也會說著樣的話。
“回吧！”
憶兮嘴角一笑。“不對，不是這兩個字，你剛剛說什麼了？”
“……”
凜未再答話，腳步亦快了幾分，憶兮無語笑笑，卻也快步跟上去，卻依舊不依不饒。
黑夜下，兩個身影越拉越長，那般唯美。
···
上林苑橫跨五縣境，縱橫三百里，不乏原野起伏的山脈、奇峰深谷，頗有些珍禽走獸，羚羊、白鹿、猛虎、金豹都不在少數。
御林侍衛哨崗密集，人聲馬嘶，遙遙可聞。
夜梓逸到時常出入山中狩獵，對此的地形極為熟悉。
縱馬拉韁，夜梓逸亦對身側的女子道：“憶兮，難得比拼，可不能拿那些尋常獵物來充數。”
憶兮縱身馬背之上，看了一眼這四處的景色，山色深遠，層疊峻美，難怪會被圈進皇家林苑內。
“這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說著，卻也對身側的黑衫之人笑道：“對吧！凜。”
凜眸光平靜，神色卻也是勝券在握。
“口氣到不小，不過這次是算以二敵一嗎？”夜梓逸視線卻也落到那男子身上，就知曉她會帶他來。
“我一人足矣，兩人豈不是太欺負你了？”
“便是兩人又如何？那自現在開始，黃昏十分在此相見，誰獵的獵物最奇，便算誰贏？”
“好啊！”憶兮隨意的點點頭。
“好，那便開始。”說著，卻也揚鞭策馬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憶兮緩緩驅馬，她到沒有一定要贏的意思，此處風景如此美，又沒人相擾，何不停下看一看原處的風景。
凜亦驅馬行在她身側，低沉的聲音卻也道：“不打算狩獵嗎？”
“離黃昏尚早，不急。”
緩緩行駛，凜眼神亦收緊，道：“全面有鹿群。”
憶兮一愣，扭頭看去，果然見近百隻野鹿自山谷那邊成群而過，似像被什麼人驅趕般。
憶兮本無什麼興趣，卻見當先一隻居然是極為罕見的白鹿，十分驚奇，眼底亦多了一抹亮光。
“凜，看到沒有，是白鹿。”
“嗯，要追嗎？”
“追，但不要傷它性命。”那樣罕見的鹿，若真是射殺了到可惜。
“好！”
這鹿群顯然是受了驚，漸生混亂，那白鹿立刻被和其他鹿群衝散開來。
他們的目標是那隻白鹿，縱馬緊追，不由便深入山谷，道路愈窄，四處密林叢生，兩邊山勢也越發嶙峋參差。
“凜，繞過去，包圍它。”
“好！”牽過韁繩，凜卻也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憶兮馬術本就不錯，策馬狂奔，穿過一片叢林，逐漸便追上那白鹿。
嘴角勾笑，自馬上反手抽箭，遙遙引弓，箭如流星，直取獵物。
只是她射的不過是它的腿而已，並未要傷其性命。
而在此時，身邊響起一聲尖銳的嘯聲，一支狼牙羽箭自不遠處閃電般射來，幾乎和他的箭同時而至，正中白鹿。
只是他那一箭，卻是射中那白鹿的要害。
那白鹿身上中箭，復又奔出數步，撞倒在山林間。
憶兮心底一緊，甚至有些惱怒，勒馬回頭，不料一匹駿馬自那林間過來，馬上之人一身明黃金絲長袍，高貴非凡。
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容還算俊逸，與夜梓珏有幾分相似，唯獨那抿着的嘴唇生得極薄，硬生生帶來一抹極深的冷酷刻薄之意。
憶兮心底一顫，又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