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別緒離愁
“兮兒！”
“小姐！”焦急的聲音傳來，卻並未阻止那女子緩緩下墜的身子。
穆廖眼明手快，剛想去扶，卻不想一抹黑色的身影卻比他速度還快些，凜眸子微緊，攬過憶兮的腰肢，看了看臉色通紅的人，亦不管其他，打橫抱起那女子，卻也朝雲水閣走去。
由於跪的太久，凜的腿已經沒什麼知覺，可他卻未在意，便是現在疾步，看上去已有些怪異。
“去穿軍醫來。”穆廖神色微緊，可眼下兮兒才是最重要，對着笙兒冷言道后，卻也疾步朝雲水閣走去。
妤澤冶眸光複雜，卻也緩步朝雲水閣走去。
···
珏王府中，寬逾數畝的庭院，南郡白石砌得一片頗為崢嶸之態的假山，將南北角佔了大半，奇花異草間引水而下的一幅水瀑濺着珠玉飛瀉，因着白雪，更是另一番景象。
飛閣建檐，有高亭成臨淵之勢，俯瞰之下山水並成美景，可謂煞費苦心。
這是三年前珏王府遇火災之後，皇上命人修砌的，用了不少能工巧匠，廢了不少精貴材料，才有了今日的珏王府。
可是府邸可以重建，心又怎麼重修，原本的九王爺，卻已然不再了。
一座青石拱橋之上，有人在那裏停留，一件紫衣錦袍着體，坐在輪椅之上，就這樣靜靜的望着原處。
容顏俊美，一雙細長的眸浮起一抹陰冷，深邃的眸子傲然的望着，是讓人顫慄的寒氣與薄涼。
他的肩頭落了不少雪，看樣子已在這裏停了些時間了。
沫非緩步上前，卻也輕拍掉他身上的雪，將一件純白的鶴氅披於他的肩頭。“主子，雪大了，回去吧！”
夜梓珏並未多言，眼帘半磕，精緻的容顏是習慣性的病態之色，斜長的眸已看不見半分喜怒。
“查的如何了？”他的聲音如他的容顏一樣，獨特，本該極為好聽，卻又彷彿是幽深鬼域間裏，如詭異的手指，攀上他人的喉間。
“主子所料不假，那夜羅閆的確是去了瀾歌坊，只是不知是察覺到了什麼，神色驚恐的自瀾歌坊跑了出來，那時他緊捂腹部，應該是在那時受了傷的。”
“能夠確定的是，跟在他身後的人不僅有姚家的人，似還有一個戴着面具的人，看衣着和身手，應該是個江湖人士。”
“只是那江湖人士並未動手，看了一眼，未着停留便也離開了。”沫非已沉聲開口，未曾想姚舜不僅竟還真敢對朝廷命官下如此狠手。
夜梓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惜殺了羅閆，想來是羅閆撞見了他什麼秘密，才不得不死的，或許也是因為羅閆的身份，他才會不嫌麻煩的做出他落水的假象吧！”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是讓京畿司查下去嗎？”
“不必，姚舜做事向來乾淨，沒有證據，查了又能如何？更何況，即便有證據，你認為事關姚府，太子不會設法將其壓下去嗎？”
風輕一笑，薄涼入骨，夜梓珏眼眸半磕，聲音再無半分溫度。“既然他想壓下去，那便尋幾件，他不能壓的。”
沫非應聲道：“是。”
抬眸望天，雪花觸及皮膚，有些涼，似想到什麼，夜梓珏卻也淡淡開口。“那女子如何了？”
沫非一愣，他自然知曉主子提及的是誰，玦王府一直有影子跟着姚舜的，他的大多事情都是知曉，昨夜的事也一樣。
主子本也是靜觀其變，卻不想那女子卻無端站出來說了話，更奇怪的是，連主子也會突然開口。
不過那女子到也實乃奇人也，對待屍體不僅從容不迫，更有這樣的身手，只是不曾想，那女子卻是妤將軍的女兒。
“聽聞受了罰，今日在院中跪了半日，昏厥了過去。”不得不承認，那女子身邊的人身手不錯，若不是因主子原因知曉了那女子的身份，只怕自己也會跟丟的。
眉心輕蹙，昏厥了？
“仔細敲着，有什麼情況立即回稟。”淡淡開口，沒有了剛剛的凌厲之氣。
“是。”沫非亦恭敬開口。
“姚舜可在尋她？”
“昨夜跟在他二人身後的人應該也有姚家的人，只是那女子身邊的人身手不錯，加之姚家的人並不知曉那女子的容貌，而妤將軍亦有意隱瞞，姚家雖在調查，但現在還未有什麼結果。”
其實姚家調查那女子，沫非並不奇怪，畢竟姚舜是睚眥必報的人，這女子此番壞了他的事，只怕討不了什麼好。
可是主上為何也會對一個女子感興趣呢？昨夜，亦是因那女子才會出手的，甚至要一個女子驗屍，主上是之前就知道，還是僅是巧合而已。
修長的手指拂過那緊緻的木椅，薄涼的聲音卻也緩緩開口。“放出些消息，有意無意向姚家透露，昨夜的女子，是車騎將軍府的人。”
“主子……”沫非一愣，可對上主上的眸時，已不敢多問，只是低聲道：“是。”
“雪越發大了，回吧！”
“是。”
大雪漫漫，卻也只留下長長的車輪和腳步之印……
···
將軍府內，自昨夜起便也上下忙活着，雲水閣內更是人影未散過。
“回公子，小姐高熱退下去了。”
“好。”
低低的交談聲由遠至近地傳入耳中，如水波般悄然盪開夢魘的幻境，露出水面之上真實的世界。
憶兮緩緩地睜開眼，看着笙兒稚嫩卻寫滿憂慮的面容一下子露出了驚喜之色，而哥哥的神情亦是多了幾分動容。
憶兮剛要起身，詢問為何都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可隨即，她便開始發覺自己頭疼欲裂，嗓子干啞如火燒般，渾身軟綿無力。
“小姐，你可算醒了！”笙兒欣喜地驚呼道，見她神色，便連忙細心地從一旁的小案上端來一杯溫水，一邊將她扶起一邊為她身後墊上枕頭，將溫水送至她唇邊慢慢送服。
憶兮喝下幾口水，只覺得胸中悶塞之意稍去，這才舒適了些，腦中似有什麼閃過，憶兮這才想起之前的事，看了一眼臉色不是太好的哥哥，卻也小心道：“哥哥……”
笙兒一愣，對上公子的容顏，卻也小聲開口。“奴婢去看葯煎好沒。”
說完，卻也緩步離開，關門的那一刻，卻也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公子出事理智，凡事都會強求輕重緩急，亦會賞罰分明，小姐昨日如此行事，想來公子也會責備一番的。
“可感覺好些？”穆廖雖面色還是不太好，但總歸是關心的。
憶兮亦心中亦有些過意不去，她利用哥哥和父親的擔心去求父親收回成命，本以為之後只要自己再道歉就好了，未成想只是淋了半日的雪，竟還會發熱，果然只是十三歲的身子，抵抗力那般弱。
看哥哥的樣子，怕是一夜也未睡。“抱歉哥哥，我並非……”
“若要道歉，也不是跟我，你該知曉，舅舅的一切皆是為你，你昨天如此行為會令他多傷心，你拿自己的身子去替另一個男子求情，兮兒，很多決定，我和舅舅都會盡量尊重你，去考慮你的感受，但不代表，事事都可以讓你胡鬧。”
若說不生氣是假的，為了一個奴如此傷害自己，若早知道有今日，當初他根本就不該留他下來的。
憶兮低着頭，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管父親，哥哥，還是凜，她都一樣珍視，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昨日，她的確衝動了些，但當看到凜一個人跪在雪地里的時候，她大腦已然一片空白，又怎麼可能想更多。
“對不起……”現在除了這三個字，她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好休息吧！今日聖上傳來旨意，怕又是出征的聖旨，你身子好些了過後，再去跟舅舅說你現在想說的話吧！”穆廖緩緩站起身，卻也朝外面走去。
憶兮倚坐在床榻之上，頭還有點痛，卻不及她現在思緒的混亂，出征的聖旨，父親他，有要離開了嗎？
神情一緊，那麼凜……
猛然掀開身上的被子，憶兮快速下了床榻，頭還有些暈，她的步伐亦不快，纖細的手指剛碰到門扉，卻也僵在了空中。
緩緩轉身，背靠在門扉之上，即便隔着門，她也知道，他一定在外面。
不僅父親、哥哥，他也應該擔心了吧！
“凜……”憶兮的聲音很輕，輕到似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般。
凜身子微頓，看着那精緻的雕花木門，她醒過來了，即便剛剛就已知曉，可聽到她的聲音，心底竟還是有幾分開心的。
他未上前，她也未出來。
凜就這樣靜靜站着，似在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身體靠着門扉，許多話到嘴邊，竟也默默被咽下去，該說些道別的話吧！可第一次發現，原來道別也那麼難。
“我昨日說的話，還記得嗎？”
久久，那低沉的聲音還是從門外傳來。“記得。”
“那我現在說的，你也要記得。”纖細的手指緩緩收緊，憶兮深吸了一口氣，久久，卻也輕聲道：“不管多久，我都會在這裏，等你。”
凜手指緩緩收緊，凍的通紅的手因太過用力而泛着青白，剛想開口回答，卻不想那熟悉的聲音卻再次傳來。“我送你的十字架，一定要帶着，它會替我，守護着你，”
手指撫上脖頸的飾物，握緊，久久，那清冷的聲音卻還是開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