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就這樣再見,就這樣
()離開血色娛樂城,兩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商量下一步的計劃。
“林,我們什麼時候去你的家鄉?”維基問道。
“我們先得坐火車到T市,大概四個小時左右。然後換汽車到C縣,兩個多小時。”林麟趾想了想,說:“火車還可以坐晚上發車的,但汽車最遲的一班好像是在下午五點左右,那時太陽還……”
維基笑道:“實在不行我們到T市后跑回C縣,這又不是不可以,反正我們的速度比汽車也慢不到哪去。”
林麟趾說:“那麼我們現在就去買票,明晚離開?”
說著他摸了摸口袋,發現換褲子時將錢包扔在了公寓。
“用我的!”維基從身上那套在血色娛樂城混來的西裝口袋中,掏出一大把的鈔票。
林麟趾估摸着起碼有個上萬,奇道:“你這是哪來的?”
維基笑着說:“當然是我的,怎麼著也是活了幾十年的吸血鬼,哪能沒點存款?”
林麟趾有些無語,就十幾天前他還在為每月幾百塊錢的生活費奔波,而如今身邊的維基,卻隨隨便便就拿出來一大把紅油油的鈔票。
人跟人真是沒法比,吸血鬼跟吸血鬼也是一樣。
“那就走唄?”
即使不是高峰期,火車站來來往往的人也不少。
買到兩張明晚23:17分前往T市的車票后,兩人攔下一輛的士,回到林麟趾所租住的公寓。推開那扇鎖已經完完全全壞掉的門,維基進去后便看到如同蜘蛛在上面織就了一張巨網的牆壁。
“我真替房間主人感到心疼。”維基摸着密密麻麻的裂縫,打趣地說道。
已經成為吸血鬼,很多東西都沒有必要再帶在身上,林麟趾找到背包,裏面只扔進去一件毛衣,一本《詩經》。
他白了一眼維基,說:“你還是替你的錢心疼!”
“為什麼?”維基莫名其妙。
“我身上就兩百多塊錢,肯定是不夠賠人家這面牆。”林麟趾打開錢包,數了數,說,“以防萬一,你給我再添點!”
維基一聽原來是這事,毫不在意地將口袋中的錢分了一半給他。
林麟趾也沒矯情地拒絕,接過來后,抽出一千塊錢扔在了床上。
“走!”林麟趾提起背包就要出門。
“你就把錢扔在這?”維基鬱悶的說道。
林麟趾理所當然地點頭,說:“過兩天房租到期,他來收租時看到錢跟那面牆,不就什麼都明白了嘛!”
維基指着壞掉的門鎖說:“可你這門都壞着呢,也不怕在這期間有小偷進去。”
林麟趾聳聳肩,說:“那就與我無關了,反正我錢已留下,最終收沒收到那就是他的事了。”
“嗯,也有道理!”維基笑道,“這樣起碼你在主觀上,錢已經是還過了的。”
在從公寓到下水道的路上,維基就剛才這次事件,聯想到主觀世界與客觀世界,就一個人的世界和一群人的世界等等等等話題,侃侃而談起來。
他倒是說得有板有眼,可林麟趾聽得是雲三霧四。
之前與維基關係不熟時,林麟趾或許還會被蒙住,但現在,他也知道眼前這個口若懸河的傢伙,也不過是個半吊子而已。
回到下水道后,維基掏出從血色娛樂城帶出來的兩瓶洋酒,沒有杯子,他們兩個就一人一瓶的喝了起來。
邊喝邊閑聊,等拂曉將臨后,兩人便躺入了棺材,直到親切的夜幕將他們叫醒。
再過三個多小時,就該登上火車,然後離開這座城市。不過在這之前,林麟趾還有一些事情要做。
“心縈”酒在歇業兩天後,於昨晚又開始重新營業,不過女老闆卻總是給人種心不在焉的感覺,今晚也是如此。
似乎生意漸漸有所恢復,剛剛開門不久就已經坐了好幾桌客人,張婕倚在台怔怔出神,有一桌客人連連招呼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
忙完一圈回到台後,她又開始習慣性地發起呆來。
門口掛着的鈴鐺發出清脆地響聲,這是有客人推門而入。
張婕回過神,抬起頭來,看到了一張熟悉,卻又異常陌生的面孔。
“麟……麟趾?”張婕怎麼也沒有想到,林麟趾還會出現在她的眼前。
“張姐,你好!”林麟趾也微微有些窘迫,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身份再去面對她。
旁邊的維基打破了尷尬的氣氛,說:“你就是張婕,林他經常說起你,我們今晚就要準備離開這裏,所以特地來跟你告別,多謝你一直以來對林的照顧。”
張婕看着維基,眼裏有些好奇,也有些懼意。
“你……也是?”她輕聲問道。
維基微微一笑,說:“如果你是指那個意思,那麼我想,我是的。”
林麟趾來之前說過眼前這個女子已經得知了他的身份,所以維基沒有必要再隱瞞。
吸血鬼的存在,其實很多人類都知道,但即使這些“很多人”說出事實來,除過他們的那些“更多人”也不會相信。人類就如同埋首於沙堆中的鴕鳥,他們只會看到自己所願看到的,只會相信自己所願相信的。
“張小姐,但最好,你還是忘記我們的身份。”維基說,“或許,你會覺得這是自欺欺人,但如果你還想過正常的生活,請在今晚之後,忘掉我們的存在,忘掉林的存在。”
“我會的。”張婕雖然這麼說,但她心裏知道,怎麼可能說忘記就能忘記,特別是那個浴血而笑的身影。
維基說完后就隨意在找個桌位坐下,林麟趾揉了揉鼻子,剛要說什麼,一桌客人招呼起老闆來。
“老闆,兩桶扎啤!”
張婕聞聲,看了林麟趾一眼,拿起兩桶啤酒就要過去。林麟趾一把搶過,說:“我來!”
看着他提着酒水給客人送過去的身影,張婕眼睛微微一濕。
如果……他不是……該有多好……
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兩人一個站在台里,一個站在台外,都不知道說什麼。
就這樣,時而林麟趾招呼一下客人,但更多的,卻是與張婕隔着一張台,面對面的沉默。
“林,該走了!”當鐘錶時針指到十點位置時,維基輕輕拍了拍林麟趾的肩,率先走出酒。
“張姐,我……”林麟趾剛開口,就被張婕打斷。
張婕從錢櫃中抽出十張紅油油的鈔票,遞給他,說:“這一個月也快到了,你的工資結給你。”
林麟趾看着她手中那一千塊錢,心裏生起一種莫名的情愫,說:“張姐,不用了。”
“拿着!”張婕又向前遞過來少許。
“真不用了!”林麟趾聲音很輕,說,“反正,現在的我,也……也用不到。”
張婕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她仍倔強地堅持道:“拿着!”
林麟趾沒有再拒絕,他將錢接了過來。
“那麼,再見!”張婕撇過臉去,不想讓林麟趾看到她臉上滑落的淚水。
“再見!”林麟趾轉身,離開了酒。
……
“停車!”
一輛前往火車站的的士,緩緩停在路邊。
林麟趾下車,越過綠化帶,站在圍欄上,將手中張婕給他的十張百元鈔票,灑向了滾滾流動的黃河。
就這樣,再見……
就這樣,再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