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愧疚
時近深夜，東籬軒內的小道上早已亮起了昏黃的路燈。
道旁蟲鳴斷斷續續，遠處的亭台樓閣隱藏在暗影下若隱若現。
吳奇低頭走着，影子隨着步伐不停變換着方向。
東籬軒內大部分賓客已經離去，相比傍晚的熱鬧，此時已是一片靜謐。
今天在小東籬軒的所見所聞對吳奇來說，實在太過震撼...
他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消化，尤其的父親的身份和父親的死因...
自己的父親竟然是一名武者，還是【左刃】大隊3組的前組長...
因為一次出國的任務消息走漏，父親吳昂帶領的3組遭遇到敵人的圍攻...
為了幫助隊友們突圍，吳昂選擇了斷後，
最後雖然自己也突破了包圍圈，
卻因為傷勢過重，已經斷絕了生機...
想起五年前那個暑假，
想起那天父親蒼白的臉色，往外滲着血液的襯衣...
母親絕望的哭泣...
還有，在門外苦苦哀求的自己...
那是自己第一次看見狼狽的父親，也是最後一次...
現在真相大白，吳奇心如刀割...
自己誤會了自己的母親，那時候自己哀求母親將傷重的父親送往醫院。
可母親莫寶瑩拒絕了自己，還把他鎖在了門外。
自己在門外嚎哭了不知多久，房門才緩緩打開。
只是父親已經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母親也癱坐在了門前。
面對母親的不作為，自己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從此離家出走...
兩年後，母親再嫁，自己覺得也再沒有理由回到那個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家了。
現在他知曉了父親的身份，
知道了父親在當時其實早已藥石難治，強撐着最後一口氣回到家裏，只為了看自己的妻子和兩個孩子最後一眼。
母親沒有答應送父親去醫院的請求，是父親不同意的。
【天刃】都束手無策的傷勢，普通醫院又能做些什麼...
只是自己當時沒搞清緣由，還因此與母親決裂...
那時候的母親該有多麼的絕望啊...
實在太不應該了...
吳奇緊緊攥住了雙拳，心裏被愧疚填滿。
腳步加快，他要去見自己的母親，他要向她道歉，從此好好盡孝...
“吳奇。”
身後傳來呼喊，吳奇緩下腳步。
是呂思雨的聲音。
“爺爺讓我跟出來看看你。你...還好嗎？”
當吳奇得知自己父親真正身份后，便選擇告辭眾人離開了小東籬軒。
呂自在不放心吳奇，怕他做出什麼傻事，這才叫呂思雨跟出來。
呂思雨是女生，是現在安慰吳奇的最好人選。
“放心，我沒事，今天的事情也會守口如瓶。”
吳奇沒有回頭，說完又繼續加快了步伐。
“我，我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希望你節哀，不要做些傻事。”
呂思雨見吳奇加快腳步，也加快速度跟在吳奇身後保持一身位的距離。
“父親的職業、他的犧牲是他自己的選擇，為人子的不能說些什麼...”
他可以理解父親的選擇，他是烈士，是英雄。
只是，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吳組長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是爺爺最得意的弟子。
我是從小聽着爺爺講吳叔的故事長大的，
爺爺說吳叔雖然資質一般，卻是最勤奮刻苦的那一個。
每次出任務也總是身先士卒，永遠是斷後的那一個...
爺爺還說，吳叔的性格跟他最像。
將來是要接替他的位置的...
只是他沒有爺爺的運氣，
最後...”
因為呂思雨擁有修鍊的資質，所以很小便知道了【天刃】的存在。
也因為自己爺爺身為【左刃】大隊總教官，所以很早便認識了吳昂。
如今見吳奇情緒低落，她默默跟在身後，輕聲說著自己了解的吳昂的一些往事。
“還有嗎？我想多聽聽...”
吳奇放慢了腳步，聲音低啞地問道。
“每次出完任務，吳叔都會來家裏向爺爺報平安。
很多時候還負了傷，但也會先來見過爺爺才肯回【天佑】分部療傷。
每次帶傷來見，爺爺總是會把吳叔臭罵一頓。
說吳叔是不要命的活愣子...
吳叔只是嘿嘿地笑笑說‘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跑快一點’...
可轉頭下次回來，又是一身傷...”
...
吳奇聽呂思雨說著自己的父親的往事，眼眶漸漸泛紅。
每次父親回來的時候可並不狼狽，永遠是西裝筆挺，笑容燦爛...
自己從來不知道，那乾淨西裝遮蓋之下的身體是否又增添了新癒合的傷口...
母親可能比自己了解吧，自己並不知曉母親的態度。
只是從來沒見兩夫妻吵過架，永遠是那麼的恩愛...
“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家就好。”
吳奇開口讓呂思雨離開，他此刻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然後去找母親莫寶瑩。
“那...這是我的電話，你記一下吧...”
呂思雨也猜到吳奇想自己一個人靜靜，沒有勉強。
她將自己的手機號碼報給了吳奇。
“我的手機...好像丟了...我能記下號碼，放心。”
摸摸口袋，沒找到自己的手機...
吳奇有些尷尬，只好開口表示自己可以記住號碼，憑他的記憶力記個手機號碼還是沒問題的。
“那...你想好了隨時可以聯繫我...”
呂思雨這話說得有些彆扭，其實是想說吳奇要是做好了選擇就聯繫她。
只是現在的情況不好直接問吳奇的抉擇，所以話說出口就變了味道。
“找好時間，我會去拜訪呂爺爺的...”
吳奇當然明白呂思雨的意思，回了一句，也化解了呂思雨的尷尬。
“那好...再見。”
呂思雨見吳奇這樣回答，也鬆了一口氣。
雖然吳奇沒有正面給出答覆，但事情起碼沒有往不好的方向發展。
告別了呂思雨，吳奇也換了個方向走去。
他要去找找自己的手機，應該就遺落在自己被繆亦鋒打暈的地方到小東籬軒的路上某處。
怪不得一晚上沈東等人都沒有聯繫自己，原來是手機丟了他們聯繫不上。
只是自己是被打暈帶到的小東籬軒，舉辦慶功宴的二層小樓在哪個方向呢...
吳奇輕嘆一聲，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系統！你不是說沒有副作用的么？”
吳奇突然想到自己在練習空手道的時候發生的意外，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停不下來。
“是沒有類似服用基因藥水全身排毒的副作用呢，宿主先生。”
得！跟我玩文字遊戲，是在下輸了，我認栽...
吳奇罵罵咧咧地停止了與系統的對話...
找尋了小半個鐘頭，吳奇終於遠遠看到了熟悉的場景，二層小樓終於找到了。
吳奇加快步伐來到之前練習空手道的那處空地，環顧了一圈，在一顆小樹旁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幸虧還能找到，不然補卡又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嗯？”
正當吳奇準備打開手機查看未接電話的時候，發現二層小樓方向的門口好像坐着一個人影。
吳奇湊近一看：
“沈璐瑤？”
之間那個蹲坐着將頭埋在臂彎里的身影忽地抬起頭來，正是沈璐瑤。
只是此刻的沈璐瑤心情貌似很不好，憤怒的情緒在臉上迅速積聚。
一個箭步上前，沈璐瑤照着吳奇的腦袋就是一記手刀。
這一記手刀因為憤怒絲毫沒有留手，勢大力沉！
“哇呀呀！有話好說。”
吳奇見沈璐瑤不由分說直接上來就要揍自己，嘴裏求着饒，身體迅速反應朝一邊躲去。
“咦？”
沈璐瑤勢在必得的一記攻擊居然被吳奇躲開了，不由驚訝出聲。
她不甘心放棄，又是一記鞭腿。
“咦！”
又被吳奇躲開，什麼情況？
“你先...哎喲喲喲...輕點兒，好漢饒命啊！”
沈璐瑤見連續兩記攻擊都沒能得逞，索性也不管什麼招式不招式的了，
趁吳奇講話的當口，一把揪住吳奇的衣襟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粉拳亂打，打得吳奇護頭求饒不已。
“說...死哪...去了？”
教育完畢，沈璐瑤喘着氣問道。
“嗯...那邊有一處溫泉池，我過去泡了泡，不小心睡著了...”
找回二層小樓的路上，吳奇在遠處找到了一處溫泉池，現在為了解釋只好拿來敷衍了。
“泡溫泉就不回電...”
沈璐瑤聽了吳奇的解釋更氣了，這混蛋泡溫泉池睡覺去了，害得自己幾人這麼辛苦。
越想越氣，又要出手。
“手機丟了，剛剛才找回來...我錯了！”
吳奇見沈璐瑤又要動手，急忙抱頭，晃了晃手上的手機解釋道。
哎...不爭氣啊...
吳奇很難過，學了空手道得來的那份自信呢...
為什麼還是這樣的結局...
為什麼自己變強以後不是大殺四方，獨孤求敗...
而是短短几個小時內，被人又打暈一次，被人又暴揍一次...
面對沈璐瑤，自己這恐怕不是實力的問題，是心裏早已有了陰影啊...
“為了等你，姑奶奶在這裏坐了幾個小時。
說吧。怎麼補償？”
沈璐瑤帶着吳奇向東籬軒大門走去，沈璐瑤在前，吳奇在後面跟着。
“您的意思是？”
吳奇被揍一頓老實多了，躬身跟着沈璐瑤，嘴裏討好地問道，狗腿子模樣很鮮活。
“我該轉正了。”
“嗯嗯，應該的，應該的...”
“工資得加吧？”
“嗯嗯，應該的，應該的...”
“就加個5W吧。”
“嗯嗯，嗯？”
“怎麼？”
“沒事，多大...點事...”
...
夜漸深。
經過沈璐瑤一番鬧騰，吳奇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
想起父親的事迹和他所堅守的內心正義...
到底值得嗎...
而，自己想要堅守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