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殺人者,雷耀
迎面走過來的幾個正是剩餘的水警,剛剛日本人的殺雞儆猴,徹底摧毀了他們的心理防線,在對方的詢問下,幾個人爭先恐後地招認出是李誠實和雷耀前去報的案,於是在之前軍刀日本人的命令下,幾個人帶着十幾名日本人前往水警派出所,準備抓住雷耀和李誠實問個清楚。
李之貽眼尖,發現的早,順手將雷耀扯進角落裏躲藏起來,一直到這些人離開,兩人才重新探頭向火車的方向看去。
人群早就散了,其他人又重新回到車廂里,至於副所長的屍體更是早早被人拉走埋在角落,散落的血跡被塵土覆蓋,火桶旁邊重新又站了兩名值崗的日本人,一切都回歸安靜,就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混亂的浦口依舊混亂,沒人知道,在這片混亂中,一個生命已經永遠消失。
雷耀一直注視着所有的一切重新又恢復平靜,這才提起油桶,可還沒等他出去,李之貽卻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在雷耀愕然的目光中,輕輕解開身上衣服。
雷耀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傻咧咧地看着,李之貽被他看的有點臉紅,微微側了側身子,脫掉身上的外衣,露出裏面的女裝,隨後又扯掉頭上的帽子,露出飄逸的長發,這才重新面對雷耀。
“你這麼冒失地出去,事辦不成的,我先把人引過來你再下手,記得動作要麻利!”李之貽說著,轉身就準備出去,可還沒等她走出去,雷耀卻一把拉住她的小手。
“我能行,你別去!”雷耀拉着李之貽,搖了搖頭說道,他打從心底里不願意讓李之貽幫忙,因為從小爹就告訴他,男人就是要護着女人的,家裏,無論是夜裏狼犯羊圈,還是砍柴種地,爹都不讓娘伸手,自來認為爹是大山一樣的雷耀,自然也不會讓李之貽去冒險。
“怎麼?擔心我啊?怕我不回來,還是怕我跑了?”李之貽看着一本正經的雷耀,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向雷耀詢問道,她最喜歡看雷耀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好像一塊笨笨的大木頭一樣。
“擔心你!”雷耀憋了好半天,蹦出三個字兒,心裏卻忽然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他怕李之貽拒絕他,或者是嘲笑他,不過聽到欣慰的是,李之貽只是微微一笑,表情燦爛的彷彿田野里剛剛開了的花。
“擔心我,就早早把我娶回家去啊!否則,我早晚被人搶走咯!”李之貽湊到雷耀身前,低聲說了一句之後,忽然輕輕扯開衣領的一個口子,然後表情一邊,倒退着從藏身地跑了出來。
“媽的,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視線之內,李之貽忽然裝出一副合作的樣子,三顛兩倒着走了出去,嘴裏念念叨叨,腳下歪歪斜斜,她的話音立刻引起了兩名日本人的注意,可當看到來人是個漂亮的女孩之後,兩人緊張的表情頓時放鬆下來。
似乎是心有靈犀,兩人在看到李之貽之後,對視了一眼,然後同時從對方的表情中看到了點什麼,在默契地一笑之後,兩人離開火桶,慢慢向李之貽走了過來。
“喂,你們倆,知,知道哪有茅廁嗎?我,我想解個手!”看到兩個人走過來,李之貽不退反進,對着兩個人詢問道,聽到詢問,兩名日本人同時點頭,然後指了指一旁的火車,看到火車,李之貽卻搖了搖頭!
“不行,太,太遠了,憋不住了,我,我還是去那邊方便一下!”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嗝,李之貽轉身向剛剛藏身的地方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陰影里,見此情景,兩名日本人早就被色慾沖昏頭腦,加快腳步沖了過去,可就在兩人剛剛轉身的瞬間,一道光亮忽地劃過。
鐮刀幾乎是迎第一個衝過來的人砍了下來,速度快的對方根本毫無反應,就如同迎着鐮刀撞上來一樣,尖銳的刀鋒從天靈蓋深深刺入,對方甚至連喊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鐮刀結果了性命。
第二個人稍後衝過來,可剛走進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原因為他——一支南部十四手槍此刻正緊緊頂在他的額頭上。
身邊,他的同伴早就已經沒有了呼吸,一名半大的小子正利落地將鐮刀從同伴的額頭上拽下來,在他對面,剛剛那個醉酒的女孩兒一掃剛剛嬌憨的醉態,一臉冰冷地看着他,眼前的一切,讓他頓時明白過來,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倖存的日本人猶豫了一下,想要大聲提醒大家,他很清楚,這兩個人如此下手,絕對是要做出對車上同伴不利的事情,可就在他深吸了口氣,剛要喊出聲的時候,脖子上重重的一擊卻讓他瞬間失去了喊出聲的力氣。
一股帶着淡淡腥味的東西重重打在脖子上,然後有更迅速地被抽出,空氣中,一陣奇怪的滋滋聲隨即傳來,日本人只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瞬間被這個聲音帶走,他本能地抬手去捂,結果摸到的卻是兩個深深的破洞。
傷口是兩個圓形的洞口,鮮血就是順着洞口噴出的,因為噴的急,破口出傳來滋滋的聲響,很快的,他就感覺到兩眼發黑,然後雙腿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倒在地上,在倒下的那一瞬間,他忽然醒悟,那兩個傷口很像是被狼咬過的痕迹,不過此刻即便想明白這一點,也於事無補,黑暗瞬間籠罩他,吞掉他唯一的一點點意識。
看着兩個人倒在腳下,李之貽有點噁心,她虛脫一樣地靠在旁邊坐下,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雖然之前她也目睹過死人,但主動殺人卻還是第一次,有點恍惚的她轉頭看向雷耀,發現對方表現的卻很冷靜,在雷耀的眼中,李之貽唯一看到的只有仇恨。
這一幕讓李之貽努力壓抑着心裏的悸動和恐慌,重新站起身來,對於此刻的她來說,心中存在的唯一念頭就是讓自己堅強,雖然她知道,雷耀會在關鍵時刻保護她,但李之貽不想做弱者,在眼下這亂世之中,她希望能成為一個和雷耀匹配的存在,而不是拖油瓶。
這個念頭支撐着李之貽重新走回到雷耀身邊,然後臨起一旁的汽油桶。
“你去把門從外面封上,我來倒汽油,不過你要答應我,做完這件事,我們立刻離開這裏!”臨行動之前,李之貽看着雷耀說道,後者想了想,極其認真地點了點頭。
得到肯定回答的李之貽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拿起汽油桶走了出去,雷耀則從一旁找到幾根樹榦,利落地將列車的車門從外面卡死。
李之貽一直將汽油潑滿車廂,才倒出一條油線來到火桶旁邊,另外一面,已經封完門的雷耀快步走了過來,兩人在對視一眼之後,雷耀抬腳一腳踹倒了火桶。
火焰順着油線燃燒而起,火光中,雷耀忽然走過去,拿起一塊破布,就着日本人的血跡,在一旁的破牆上,寫下了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
“殺人者,雷耀!”火光此刻已經吞沒了整列火車,車上的人掙扎着想要離開,但封閉的車門和燃燒的車窗已經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們看到的最後一幕,是一個少年和一個少女,站在血紅大字的前面,用冰冷的目光冷冷注視着在火焰中逐漸變黑死亡的他們!
雷耀看着車窗里的人影不斷扭曲着,掙扎着,最後寂然不動,在沉默良久后,才拉起李之貽,“我們走吧!”
李之貽默默點點頭,在雷耀的帶領下快步向浦口碼頭走去。
一直到兩人離開很久,之前離開的那群日本人才匆匆跑過來,目睹着這一切,有人想要衝過去,但熊熊火焰卻逼的他根本靠不近身。
“八嘎,這是怎麼回事?”憤怒的日本壯漢轉身看向身邊的水警派出所所長,後者此刻渾身戰慄,彷彿隨時都要癱倒一樣。
“你們過河的事情我誰都沒有說過,收錢辦事這是規矩,手下的人也是聽了別人的挑唆啊。”所長早就從手下那裏知道副所長被殺的事情,自然也清楚這群日本人根本就殺人不眨眼,但畢竟收了人家的錢,雖然害怕也是要過來的,卻沒想到看到的竟然是眼前這一幕。
“你們中國人的良心都壞了!既然這樣,你就帶着你的歉意見鬼去吧!”壯漢獰笑着一刀捅了過去,所長被刀子刺穿,壯漢用力一拉,破口處,所長的內臟和腸子嘩啦一下掉了一地。
“嘟嘟嘟!”就在壯漢殺死所長想要繼續動作的時候,凄厲的哨聲響了起來,響聲中,浦口的駐軍打着通亮的火把從遠處迅速逼近,目睹這一切,壯漢看了一眼另外一節尚未燃燒的車廂,最終狠狠地帶人轉身離開。
“曹長,少佐還在裏面……!”身邊,有人低聲提醒了一句,聽到他的話,壯漢微微搖了搖頭,他很清楚,眼前如此狀況,少佐都沒有出現,這意味着他應該不會在出來了,襲擊者行動如此狠辣,自然也不會有放過少佐的可能。
“少佐大人已經玉碎了,我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趕到上海,進攻上海在即,兵力卻嚴重不足,如果我們不能按時趕到,必然會影響帝國的作戰計劃!”壯漢說完,向眾人招了招手,其他人紛紛點頭,隨後快步離開,而壯漢則凝視着牆上的那幾個字良久,才轉身離開,快步向同伴消失的方向追去,至於雷耀這兩個字,此刻已經深深印刻在他的心裏,並且成為他心裏永生地敵人。
曹長依稀有種感覺,他一定會再次碰見這個叫雷耀的人,兩人之間也必然會有個勝負了斷。
“到那個時候,我會一刀刀切斷你的脖子,讓你明白,大和民族的仇恨是怎樣一種恐懼和可怕。”壯漢一邊在心裏發誓,一邊帶着眾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