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海,法租界,霞飛路。
街道邊林立的店鋪上閃爍的霓虹燈在淡淡的夜色下跳躍着各自的光芒,街道上,灑過水的石板路扭曲反射着或藍或紫的顏色。
以往,夜色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候,正是霞飛路最熱鬧的時候,即便是日軍佔領時期,這裏的繁華也沒有湮滅,相反卻更勝往昔。
但今天,卻與往日不同,臨街店鋪的主人彷彿達成共識一般,雖然燈光閃爍,但店鋪卻關門落鎖,不但如此,行走的行人們似乎也都感受到了這條路上本不該有的肅殺之氣,紛紛加快腳步低頭離開這條往日他們流連忘返的街道。
而在街道正中間,一個穿着法國裁縫裁剪合體的短款羊毛風衣的男子,卻逆着人流,在霞飛路正中間向前走着,頭頂上,有型有款的禮帽半遮住他的面容,卻讓他的行為平添了一絲不可捉摸。
不遠處,幾名蹲守的黃包車車夫看到男子的出現,互相對視了一眼,隨後拉起空車就走,而在角落裏,捧着盒子賣煙的小販,則一把推開面前的顧客,警惕的向前湊了兩步。
角落裏巡邏的偽軍的目光也都落在走來的男子身上——因為法國政府的允許,法租界已經被汪精衛收回,此刻的霞飛路所在的法租界,已經更名為大道市第八區。至於這裏的治安,也由巡捕變更為偽中華民國國民政府警察局。
雖然被所有人所注視,但男子依然信步向前走着,彷彿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一般,直到他走到一處掛着寫滿了日本文字的店鋪前,才悠然停下腳步,低頭微笑着看向店鋪旁邊掛着的中國人和狗禁止入內的告示牌。
仔細看完了這幾個字,男子邁步走上台階,忽視了牌子上的文字,隨意推開門,可店門剛被推開,一名浪人打扮的店鋪打手就忽然擋在男子面前。
“滾!”對方看了男子一眼,嘴唇不動地擠出了一個字,聽到對方的喝罵,男子只是略微抬了抬頭,而就在他的目光剛剛看向對方的瞬間,突兀的一聲槍聲忽然響起。
剛剛還一臉鄙夷的日本浪人,整個人忽然身體向後倒了下去,在倒在地上的同時,他已經失去了生命,在依然凝固着鄙夷表情的臉上,一個黑洞洞的彈孔鑲嵌在左眼,鮮血混合著腦漿汩汩而出,很快在地上匯聚成了一窪。
四周,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愣住了,很快,有所反應的監視者們紛紛拿出武器想要衝過來,可就在他們剛要圍攏上來的時候,男子只是略微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所有人就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一樣,頓時停住腳步,就只那麼愕然地看着他,直到他推開門,邁過屍體,身影消失良久,眾人才恍然發覺,他們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雖然剛剛那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但每個人都深切地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每個人都很清晰地感受到,在那一刻,他們距離死亡是如此之近,彷彿哪怕多一個呼吸的力量,都有可能將他們徹底推進萬劫不復的深淵。
畢竟,那個人是上海灘傳說的雷神,一個連日本人都不放在眼裏的人,他想要殺的人,通常不會活過四十八個小時,他的一句話,即便是日本佔領軍的指揮官都要深思熟慮。他一聲令下,整個上海灘租界內外,沒有一名日本軍人敢於穿軍服出現,無數次針對他的暗殺最後得到的永遠是變本加厲的報復和反擊。
“我不知道什麼天皇,也不想給他什麼面子,你們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誰,更清楚我的要求是什麼,所以,大家就不要浪費時間了。”此刻的雷耀,盤腿危坐在榻榻米上,在他對面,土肥原賢二嘴角不斷顫抖着,看着雷耀,此刻在他心裏,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下達殺死對方的命令,他甚至相信,只要他的命令下達之後,埋伏在周圍的二十名槍手會集中火力第一時間幹掉對方,並且絕對不會失手。
可是他不敢,因為他很清楚,即便他成功了,那麼雷耀也必然會拉他陪葬,雖然這間會所他里裡外外已經反覆搜查了無數遍,每一個人的身份也都再三甄別,可即便如此,他仍然確定,雷耀一定安排了他不知道的后招,並且絕對是萬無一失的,這種篤定不是虛妄的恐懼,而是來自於和雷耀五年鬥法的經驗。
要知道,五年了,雷耀一直在特高科必殺名單榜首,甚至連蔣光頭的名字都屈居他之下,可雷耀卻一直完好無損。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沒人能殺掉他,所有試圖殺他的人,都在即將成功的瞬間,功虧一簣。
所以,即便此刻土肥原自認為很有把握,但他依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很想為帝國盡忠,但這種盡忠卻絕對不是同歸於盡,或者說,更大的可能是自己被對方幹掉,而對方依然毫髮無損。
“雷先生,您的要求我們真的很難答應,如果是之前還好說,但你已經將消息發佈到了報紙上,大本營是絕對不會答應您的要求的。”土肥原在沉默良久后,抬頭看向雷耀,為難地說道。
“答不答應,是他們的事,你只要把消息帶到了就好,對了,記得邀請我來的時候,把這裏收拾乾淨,你們身上的臭味,讓我有點反胃!”雷耀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微笑了一下之後站起身來,從一名碎步走來的日本女人手上接過自己的帽子之後,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身後,土肥原臉上的肌肉不自覺地跳動着,願意的憤怒在這一刻瀕臨爆發!
自己是誰?特高科負責人,大日本天皇陛下座前的紅人,在中國,自己的一句話代表着生殺予奪,甚至連中國的領袖蔣光頭都在自己的刺殺下被炸的灰頭土臉。
可自己低三下四地去請求對方,得到的卻是對方的蔑視,這或許可以忍耐,但那種赤裸裸的侮辱,卻讓土肥原再也無法容忍,心中憤怒彷彿烈火一樣滋長,瞬間燒毀了他的理智。
中國人是什麼?不過是一團蛆蟲,可是,眼前這條蛆蟲竟然敢對他豎起中指,這樣的屈辱,已經超過了土肥原能容忍的限度,在對方剛剛走到門口的瞬間,土肥原終於按耐不住輕輕拍了拍手。
全副武裝的二十名士兵忽然從四周沖了出來,每人手裏都端着一把百式衝鋒槍,只要土肥原一聲令下,他可以保證六百發子彈會在同時將雷耀打成篩子!
“忍了這麼長時間,很辛苦吧?你真的確定你要這麼做嗎?”雷耀忽然回過身,看着周圍半包圍着自己的日軍,臉上的微笑忽然變成了冷笑,整個人逕自轉過身,走回到土肥原身邊。
“雷先生,不要不知死活,這裏不是上海,是天皇陛下的大道市。”土肥原冷冷地看着雷耀,任由對方走進自己,甚至連對方逼近到自己面前都沒有退卻,這個時候的膽怯就是氣勢上的示弱,土肥原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必要示弱,尤其此刻,他才是話語權的掌控者。
“什麼大道小道的,這裏是上海,過去叫上海,現在叫上海,以後,還叫上海,至於你和你們的天皇,不過是狗一樣的種族,你覺得,你們配和我說話嗎?”雷耀忽然抬起手,輕輕地在土肥原臉上打了兩下,臉上的冷笑瞬間變成了嘲諷。
“所有人,準備射擊!”土肥原此刻已經被怒火徹底淹沒,在退後兩步之後,他忽然舉手命令道,同一時刻,二十支衝鋒槍,同時瞄向雷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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