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第三階段作戰 二
彷彿是開了外掛,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獨九旅四團在突破了豁子梁一線后勇猛直追,此線防禦的那個偽滿洲師很多人都選擇了舉手投降,南邊的另外三道狙擊線被他們自己人衝垮,四團在半個小時的時間內連下榆樹底、屈家溝和紅石砬,前鋒已抵達偽滿洲承德市政府外圍。
金廠溝一線的獨九旅一團還在加固關東軍之前留下的工事,為了逼迫避暑山莊的關東軍增兵金廠溝,一團派出了三支炮兵小分隊,他們配備的81mm迫擊炮已經將炮彈打到了二道溝一線,由此造成的緊張局勢更加緊迫。
相對於東西兩線的緊鑼密鼓,中線的松樹樑陣線還在磨洋工,二團和三團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搞得此處防線上的那個關東軍聯隊肺火直冒,但他們也只能如老鼠般躲在地下工事裏罵娘,露頭那是別想了,但凡讓北面的八路軍發現一點苗頭,如雨般的炮彈就會很快落到他們頭上,小鬼子鬱悶極了。
自古以來攻防戰,如果琢磨透了敵方的心理,那就會事半功倍,很明顯,高進做到了。
說起來,偽滿洲軍自組建以來基本都是給關東軍打短工的,每遇關東軍去剿抗聯了,他們就會自覺地擔負起運輸任務,偶爾帶帶路,在關東軍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充當一下疑兵,他們做的最多的就是欺負自己人。
每當聽到偽滿洲境內哪裏鬧了民變,急先鋒就是這些偽滿洲軍,他們會披上黃皮拿起武器急火火的趕過去,殺起自己人來一點都不手軟,很多時候他們的所作所為都讓日本人驚訝:看他們這副鳥樣子不像是遇到日本人就彎腰的貨啊!
但事實情況就是這樣,偽滿洲軍外戰外行,內戰內行,但是他們今天遇到八路軍,算是到了八輩子血霉,屁股後面的八路軍根本不像他們之前遇到的抗聯隊伍或者那些民軍,而且人家的火力出奇的厲害,比起關東軍精銳手裏的傢伙絲毫也不落下風,更遑論他們了。
於是這次偽滿洲步兵師尿了,他們是真的尿了,打不過就跑沒問題,問題是連跑他們也跑不贏這些八路軍,稍微有點敵對的姿態,馬上就會迎來密集的彈雨,人家真是往死里干啊,所以...就沒有所以了,能跪地求饒的跪地求饒,還能跑的就繼續跑吧,跑回承德市政府的那些犢子直接將電話達到了一河之隔的避暑山莊。
救命哇!
避暑山莊內,東南角的澄湖煙雨樓內,這裏是關東軍的司令部所在地,全稱‘滿洲西南地區關東軍警備司令部’,其司令河野新藏中將一臉陰沉的望着指揮部里偌大的沙盤凝眉不語。
“司令官閣下,豁子梁一線八路軍已突破紅石砬一線,前鋒直逼市政府,張市長和陳軍長這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求救電話了,您看...”
河野的參謀長有些小心翼翼的說完,他的眼睛卻頂着河野新藏手裏的指揮杆,擔心那老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那他出氣。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河野新藏並沒有用指揮杆敲他,他只是語氣沉重的指向金廠溝一線,道:“八路軍奪下了這裏,二道溝就會腹背受敵,他們這是算準了,攻我必救啊!”
又指着松樹樑一線繼續說道:“我們的大部主力全在這裏,雖然山田聯隊抵抗的很頑強,但現在是敵強我弱,他們能抵抗多久尚不得而知...唔~咱們手裏還有多少預備部隊?”
“不到兩個步兵大隊,”河野的參謀長不假思索的說道:“準確的說,咱們還有五個步兵中隊。”
河野新藏搖了搖頭,嘴裏念念有詞:“太少了,太少了,這點兵力怎麼夠呢?”
他一會望向金廠溝,一會又看向松樹樑,最後眼光直直的瞅向武烈河東臨的承德市政府及其以東方向,怔怔不語。
或許是領會了河野新藏的意思,他的參謀長有些不甘的說道:“奉天司令部這是拿我們當替死鬼啊,熱河形勢已經不可收拾,上午南線八路軍主力已經突破了馬蘭關和羅文峪一線,還有承德以東的老爺廟高地也被八路軍奪去,現在的承德就像是一塊死地,這難道是天照大神要拋棄我們了嗎?”
切!
兩個老鬼子其實心裏明鏡似的,真正要拋棄他們的是奉天的梅津美治郎,任誰都能看得出,梅津美治郎這是拿承德和長城一線數萬關東軍替他爭取在熱河東線佈防的時間,可心裏明白是一回事,說出來就貽笑大方了,再說,說出來有用嗎?
沒人想死,河野新藏更加不想就這麼窩窩囊囊的死去,他都能想像得到,等他死了之後梅津美治郎甚至日本國內會如何的去宣傳他,可是...就這麼死了嗎?
他好不甘心吶!
金廠溝要增援,武烈河以東要增援,唯獨北面的松樹樑人家啥也沒說,甚至那裏防守的步兵聯隊長山田口放厥詞,‘不消滅上萬八路軍,三千關東軍精銳不敢入靖國神社’,精神可嘉,勇力可嘆,要是其他兩線也都能如他這般,事情就好做了。
河野新藏在思量,等他想通了諸多關節后,試探的問他的參謀長,道:“你說,要是...算了。”
河野的參謀長也看出了他的踟躕,在這樣的情況下,河野的目光還放在承德以東,傻子都知道他是想逃跑了,但作為一個日本陸軍中將,偽滿洲西南戰區的最高司令官,河野新藏一旦如此做了,等待他的必將是最嚴厲的懲罰。
可是誰又想這麼死去呢?
指揮部里可不只是河野新藏和他的參謀長兩個人,除了已經上了前線的關東軍將領,剩下的基本都在這裏,中將少將一大把,十幾個還是有的,不過其他人距離河野和他的參謀長有點距離,而其中一個日軍少將則眼神複雜的望向河野,他就是司令部後勤部部長澀谷雲山少將,也就是大橋名山的跟高進說的那個同期同學。
他已經收到了大橋名山給他的私密電報,比起剛開始收到電報時的驚詫莫名,現在的他好了很多,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的考慮,他沒有將這封電報交給河野新藏,作為一個從沒上過戰場一直在後勤方面升上來的將領,澀谷雲山依靠的不僅是閨閥的力量,還有一點甚至連很多他的朋友都不知道,那就是他能隱忍。
所謂的隱忍其實不能直說狹義範疇上的忍耐功夫,其實更關鍵的在於一個‘隱’字,以澀谷雲山為例,他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也是他始終引以為傲且別人都不知道的是,保皇派以為他是自己人,統制派也以為他是自己人。
一人分飾兩個角色且一直沒有穿幫,而且他還在後勤這種不容易建立軍功的工作上青雲直上,不得不說澀谷雲山是一個玩弄權術的高手。
或許是基於他自身一直以來謹小慎微的條件反射,澀谷雲山私藏了大橋名山發給他的勸降電報,他現在也在考量,考量河野新藏是否有能力扭轉乾坤,不,更準確的應該說河野新藏是否會決定突圍,畢竟,澀谷雲山很清楚自己只有回到奉天才能更好的繼續自己的青雲之路,而投降八路軍,不過是最終被逼無奈下的終極選擇罷了。
現在的河野新藏也在考量,梅津美治郎已經隱晦的告訴了他,不管長城一線如何,承德必須堅持兩天的時間,兩天之後他只要是能堅持住八路軍的進攻,到點他就可以帶領殘餘部隊撤退。
其實別說是兩天以後了,就目前這個態勢,但凡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八路軍的進攻太犀利,長城一線馬上就要完了,承德也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其實在昨天徹底失去熱河制空權之後,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決定了,還特么兩天以後撤退?退向鬼門關吧!
想及這裏河野新藏沒好氣的將指揮杆扔進沙盤裏,聲色俱厲的對一邊他的參謀長說道:“馬鹿!派出一個步兵大隊,務必消滅金廠溝一線之敵,打通金廠溝到二道溝一線的通道,另外兩個中隊....讓他們在武烈河以西佈防,防止八路軍從東面過河,就這樣,安排下去吧。”
河野新藏將兵力全部派了出去,這讓澀谷雲山看到了絕望,是的,如果河野新藏有心突圍,他會將手上所有的兵力全部派往東線,打通承德市政府到老爺廟之間的道路,之後避暑山莊各部機關隨後向東突圍,可是,河野新藏的命令恰恰走了另外一條路---固守承德,死路一條!
澀谷雲山絕望了,隨着河野命令的下達,他的求生之路徹底斷絕,怎麼辦?是與河野新藏等人抱團求死?或是同意大橋名山的勸降要求?澀谷雲山一時間也不知道作何選擇為好了。
“你們...統統回去各守其責吧!”
心情糟糕透頂的河野新藏這才發現還有一群將領留在指揮部里,情急之下他開始攆人了,留下搞什麼?能抵抗八路軍的全部都在外面,本就是一盤死棋,聚在一起在死前執手相看淚眼?河野新藏可沒有那麼好的修養。
指揮部除了往來的參謀,袖手無事的最低軍銜都是大佐級別,這些老鬼子沒一個傻子,他們知道突圍是沒希望了,回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等死吧。
短短几分鐘后,原本濟濟一堂的煙雨樓人散去大半,澀谷雲山也走了,他沒有乘坐自己的專車,而是跟幾個警衛步行前往避暑山莊西南的後勤部倉庫。
不是他有閒情逸緻喜歡腿兒着走道,現在他們已經失去了制空權,要是乘坐小汽車,不曉得什麼時候就讓八路軍那邊的戰鬥機扔下一顆炸彈炸死了,澀谷最怕的還不是這種死法,要是那飛機不扔炸彈用機槍掃射,12.7mm的機槍子彈能把人打的支離破碎,一時間死不了那就更難受了。
¥%*()*#@@#¥%……
大熱天的澀谷雲山打了一個寒顫,嘴裏念叨了一番求神拜佛的話,這下才心安一點,摸了摸口袋裏大橋雲山發給他的電報,老小子不由加快了腳步。
等將領們退出指揮部,河野新藏立馬將指揮部遷移到了西面的‘錘峰落照’,此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進可攻退可守,澄湖太危險了,平時沒事還好,戰事一起,這裏就是一塊死地,幸好之前米軍的戰機沒顧得上扔這裏幾顆炸彈,否則河野新藏可真就死啦死啦的有了。
不過真是這樣嗎?
呵呵,在失去制空權的情況下,除非河野新藏鑽到地下,不然承德還真沒有一處安全之地。
下午14點47分,關東軍部隊開始與八路軍隔河射擊,獨九旅四團終於趕在下午15點前趕到了這裏,一路上除了受降,他們幾乎是馬不停蹄,為了留出主力部隊攻堅,四團團長請求高進給他派人接受俘虜,七千餘人那,可高進手裏哪還有預備隊呢,無奈之下高進不得已派出了沽源過來送給養的民兵上陣,一千多民兵倒是沒推脫,高高興興抱着三八大蓋上了戰場,令人可笑的是,就這樣還是把那些偽滿洲軍嚇得要死養活,他們還以為這是八路軍派來的行刑隊呢,直到新來的民兵押送着他們往雙峰寺方向開拔,這些俘虜才算是把心放進肚子裏。
東線進展太順利了,四團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推進到了偽滿洲承德市政府,一面分兵包圍了這裏,一面將大部兵力拉到了武烈河東岸,他們剛剛到達,正好與趕到武烈河西岸的關東軍中隊遭遇,戰鬥隨即打響。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搶得先手的關東軍部隊率先用九二式重機槍開火,密集的彈雨隨即給河東岸的獨九旅四團造成了傷亡,這裏的河面寬度不過三四百米,一座可行駛兩輛馬車的石頭橋拱立在其間,兩方可見的死傷基本都在橋的兩端,很快,獨九旅四團就還以顏色。
“嗵嗵嗵嗵嗵嗵!”
60mm迫擊炮和81mm迫擊炮梯次射擊,河西岸的關東軍陣地頓時陷入一片火海,開玩笑呢,四團團長放到武烈河東岸的部隊接近三個營一千四五百人,而關東軍小鬼子不過才一百八十多人,不說兵力懸殊,單拿武器配備的水平也是雲泥之別呢,現在的四團可不再是呂梁山區那會,一水的米式裝備讓他們夢幻般成為了‘土財主’,那打起仗來,就是一個字---‘爽’!
小鬼子的擲彈筒只能打兩百米以內的目標,有限的迫擊炮還未標定諸元就已被對岸的八路軍轟成了渣渣,這場小範圍的戰鬥僅僅只打了兩三分鐘就結束了,東岸的三輪炮擊還未結束,武烈河西岸已經看不到任何還擊了。
“鬼子子,這哈赤奪了步(正宗呂梁話,小鬼子,這下光屁股了吧),哈哈哈哈。”
一個眼尖的戰士伸手指着河西岸邊一個被炮彈炸死的小鬼子回頭對他的戰友吆喝了一句。
“作死呢你?!”
這個戰士的班長拿小石子丟到了那個戰士身上,馬咧咧的道:“低頭,小心被鬼子子點了天燈!”
不怪他這樣說,在山西的時候他們曾經一個團打鬼子一個炮樓,結果打了一晚上,最後傷亡了幾百人還是拿不下,那個時候小鬼子給他們的印象就是‘炮彈多,子彈多,槍法好’。
可是....貌似現在風水輪流轉了嘛。
見武烈河西岸再也沒有還擊,東岸的指揮員又讓炮兵打了兩輪齊射,這樣過了四五分鐘,西岸硝煙都快吹盡了,可小鬼子的人影呢?小鬼子的增援呢?我接近三個營的主力部隊過來,你就給我送來不到兩百號人噁心我們?
四團團長要抓狂了!
“給總指揮去電,”四團團長沒好氣的對身邊的報務員說道:“我部已於三時五十分左右佔領偽滿洲承德市政府附近武烈河東岸,目前只遭遇一支不足兩百人的關東軍小部隊,該部已被我全部消滅,現在我部是繼續在東岸等待,還是立即向西岸展開進攻,請指示。”
很快,高進收到了來自四團團長的請求,高進楞了一下,他沒想到四團進展如此之快,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原有的清醒,馬上對羅利群說道:“老羅,武烈河上兩座石橋,而且影子部隊的隊員早前已經滲透到了武烈河西岸,這樣吧,暫時命令他們在東岸佈防,同時分兵監控武烈河上下游所有橋樑,防止小鬼子從側面迂迴攻擊,再有,給馮子材發封電報,內容只有一個字,‘鳥’。”
高進的記憶里武烈河上有三座橋,不過那是後世的記憶,此前影子隊員就近偵察,武烈河上只有兩座橋樑,南面偽滿洲市政府旁邊是一座石橋,普寧寺東面是一座木橋。
四團算是攻擊到位了,可高進還不想在這個時間點過於的刺激河野新藏,他想讓四團再在東岸等一會兒,一來看能不能吊來更多的關東軍援軍,還有就是他要等待金廠溝那邊一團的彙報,看河野新藏到底往西線派出了多少部隊,這樣他才能推算出河野新藏手裏大概還有多少預備部隊,由此也才能確定朝避暑山莊發起最後攻擊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