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雪中情

外面有一個冬天囤積的寒意，前幾天下的雪都沒有化，在夜晚散發著光暈。月光下，遠處景物的影子依稀可見，在近處也能有足夠的解像度。在這樣的夜晚，如果在美人如玉的房間中是一團熱火，在冰天雪地里就有一種特別悲愴的意味。

和田龜治中將出神地望着窗外漸停的小雪。這個時候，沿北海道和本州的西海岸一定下了豪雪，規模絕對比這更大。這個時候，如果不是因為戰爭，札幌和橫手雪屋祭一定會舉辦得紅紅火火的，他一定會和孩子們一起在積雪裏溜狗、或者給他們扎個簡易的雪撬。

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是個人力量和能力的展現了。從上到下的每一位官兵，都自覺或不自覺地成為炮灰，在冰天雪地里、在槍淋彈雨里和支那軍拚命。

這是沒辦法的事。參謀本部一直對朝戰期間支那軍隊的表現給予測評，以評估中國對戰爭的決心、想法和能力。根據他們的認識，這是一支迥然不同於他們曾經認識的北洋軍。

良好的軍紀、優良的裝備、充足的後勤…幾乎每一支入朝參戰的軍隊都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如果說開始時他們總體打得還算小心翼翼，越到後來他們越放得開了，技戰術也在不斷提高。戰前，那位少帥曾說支那軍要以戰養戰、在戰鬥中提升軍隊的戰鬥力，他們貌似做到了。

正面硬抗，他們絲毫不落下風；而根據經驗，中國人特別能打夜戰，這樣的夜晚也特別適宜於突襲。

雖然已經連續幾個月處於休戰狀態，但因為那位少帥駁回了日本國政|府關於停戰的建議，作為一種宣揚，他極有可能再起戰端。

可是從去年到年初的幾次戰事，他已經深深地認識到，以日本帝國目前的陸軍力量，無論如何是無法在陸地上把中國軍人戰而勝之的。這個念頭雖然聽起來讓人絕望，但事實就是如此。

中國從頭建設一支現代化的陸軍，少走了許多彎路，直接躍進二十年並已經一步到位實現主要裝備的通用化了。憑藉工業和經濟的超常規發展以及巨大的人力物力，它沒有任何負擔地一躍超過日本並從此一騎絕塵是歷史的趨勢。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作為一直自詡為帝國陸軍中流砥柱式的人物，雖然不能用軍事的方式獲得停戰是一種巨大的恥辱，但他仍然希望能夠就此停戰，庶可保存帝國的顏面。

所以對於重光葵的談判失利，他很失望。這就意味着，中日之間的軍隊仍然處於一種不安的狀態，需要隨時保持警惕，戰爭隨時會來臨。

不過根據情報，這位少帥近期會到前線勞軍，這讓他有些僥倖。

人民軍慣常的做法是在大戰前先進行一番思想動員，這樣能激發起官兵的戰鬥熱情。根據參謀本部情報部門持之以恆的信息收集分析得出的結論表明，那位少帥掌握的軍隊在近十年的戰爭中已經用得很純熟。

不得不承認，對面的支那軍隊儘管沒有經受過帝國武士道精神的洗禮，他們仍然是一支渾不畏死、戰鬥意志不輸於蝗軍、單兵及火力均優於蝗軍的強大力量。

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將，和田龜治中將其實明白，對方早一點發動和晚一點發動對此戰的結局並無多大影響。失敗是大概率之數----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硬碰硬的結果一定是輸。但是人民軍晚一點進攻，他便多一份對生活的憧憬。

在這之前，應該暫時沒有什麼戰端了吧？他揣緊了大衣，鑽進他的司令部，那裏參謀長已經為他準備了上好的清酒。

相比較外面的寒風凜冽，屋內還是很暖和的。酒井直次簡單地備了兩樣小菜，等着他回來。

“司令官閣下，一個冬天支那軍都沒有發動攻勢了，這麼冷的天，他們也要歇歇吧？我作為土生土長的東京人都受不了呢。”

酒井直次是日本戰國中後期名將酒井忠次（德川家康之家臣）之後裔，先後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23期和日本陸軍大學第32期，以37歲成為師團參謀長，算得上是日本很有前途的將領。

在日本軍中，師團參謀長的軍銜是一個很奇特的現象。師團長例為中將，旅團長例為少將，而師團參謀長卻一般為大佐，也即上校。而大佐這一軍銜，一般授予聯隊長、旅團參謀長、師團參謀長。

於是出現作為上官的軍銜低於下官的場景，這和民初的北洋軍大致是一樣的。

其實，曾經的北洋軍因為師承日本，其對師的參謀長，級別定為上校，也低於旅長的軍銜（少將）。只是在張漢卿橫空出世后才在他的衛隊師和27師中改變這一狀況。

當然，同為大佐，這幾個職務的分量是不同的。因為日軍中未設準將和大校一職，如要硬性區分的話，將聯隊長對應“上校”、旅團參謀長對應“大校”、師團參謀長對應“準將”較為恰當。

在昭和五十六年芙蓉書房出版的《陸海軍將官人事總覽》一書中，師團參謀長（大佐）也被收錄其內，可見在日軍中師團參謀長已被視為將官。

“酒井君，對支那軍隊的戰鬥力和戰鬥意志，不可掉以輕心！他們總會在我們薄弱的地方狠狠地咬上一口，老實說，對他們的進攻手法和防禦的頑強，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最讓人恐懼的是他們源源不斷的人力和物資補充，讓他們具備隨時掀起一場大仗的能力！

作為帝國的軍人，我不能為國打勝仗，卻把希望寄托在外務省的停戰談判上，是我畢生的恥辱！”

說著恥辱，他卻把杯中酒狠命地幹了，似乎這樣就能夠雪了恥一般。

酒井直次很同情地安慰說：“司令官閣下，我們已經盡了力了。相比較被全殲的赤井中將的第2師團、以及原在朝鮮的第19和20兩個師團，我們還是打了勝仗的，不是嗎？如果戰爭順利結束，我們英勇的第一師團一樣可以接受國民的鮮花和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