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不了的天心月圓(一)
肖雨順道去探了一眼舅舅肖行風,乍一見她簡直不敢跟幼時的那個中年男子聯想到一處去,肖行風見着肖雨很激動,撐了半天都撐不起身子,肖雨蹙眉:“你躺着就好。”之後便不知該說什麼,紀有東也立在她身邊,肖行風望了一眼紀有東,道:“他是紀先生?”肖雨點點頭:“是的,我丈夫。”
肖行風很是欣慰,連連點頭,眼睛盈滿熱淚:“姐姐在天之靈該安心了,還有浩東,有紀先生這樣好的人照顧你,他們該放心了,我也放心了。”肖行風心裏很多話想跟肖雨說,最終也只匯成三個字:“對不起。”他知道他對不起肖雨,肖雨卻已是雲淡風清,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只是淡淡地說道:“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你勿需內疚,我不惱你。”
舅媽在一處落淚,時不時抽泣幾聲,肖雨見不得別人哭,心裏也微微發苦,眼看着快呆不下去了,紀有東便道:“舅舅,你好好歇着,改天我讓肖雨再來探你們。”肖行風點頭,他多說一會兒便吃不消,只是念念不舍的望着肖雨,*微開,肖雨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
舅媽送她出門,肖雨便低問道:“你們現在手頭上方便不方便?”舅媽說道:“吳先生生前給我們匯了一筆錢,除去治療行風的病之外,還餘下大把夠我們娘倆生活的,你不用*心這個,只盼着你多來看看你舅舅,讓他安心便好。”肖雨一時語塞,只道:“恩————你也不要太難過。”她也不懂得如何安慰別人,自己如食黃蓮一般,亦是苦得無語再多言語,當下匆匆的與她們告別。
她倒是履行她的諾言,隔天又去探了肖行風,也只是坐在他床邊跟他說著話,細聲細語,談論的都是有關紀有東的事,偶爾會提及吳浩東,忍不住的落淚,肖行風嘆道:“浩東福薄,見不到親生女兒出嫁,真是可惜。”肖雨止住心中悲涼,她只問道:“我真是吳叔叔的女兒嗎?”肖行風肯定般的點點頭:“自然是的,這點絕無虛假。”
此話自舅舅口中說出,他也不可能再欺瞞她的,她心裏也只認了命,想到自己跟吳旭之間的不倫之戀,霎時之間,心如刀絞,肖行風看出她的異樣,急切道:“小雨,你怎麼了,臉色突然這麼不好。”肖雨擺擺手,起身道:“我先走了,明兒再來。”
說完,她便走了,走到半夜卻碰上溫若嫻,溫若嫻見是她,只管端起一張笑臉,喚道:“肖雨。”肖雨頓住腳步,道:“哦,溫小姐。”溫若嫻也只是淡淡地笑着,說道:“你來看阿旭嗎?”肖雨抓緊手袋,為艱難道:“哦——————沒有,我是來看我舅舅。”甫一說出口便覺得有幾分不妥,轉而又道:“吳旭他,情況還好嗎?”
溫若嫻道:“恩,恢復地還算不錯,能揀回一條命真是萬幸。”肖雨勉強的笑了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溫若嫻見她一付急於要走的樣子,又見紀有東不在她身邊,問道:“有東呢,怎麼沒陪着你?”正巧肖雨手機響起,肖雨拿起,正是紀有東,她接起:“有東,你來了嗎?”
紀有東恩了聲,問道:“你吃藥沒?”她恍然記起,吱吱唔唔,半晌才道:“我忘了。”
溫若嫻立在一旁聽她說話,她此刻的神情倒有幾分柔軟,幸好她不是去探望吳旭,若是叫吳旭見着,估計又要發痴了,自他從手術室出來,幾次在睡夢裏都叫肖雨的名字,她在一旁照顧着他,如受凌遲一般,若非她有極大的忍耐力,她真擔心自己會失手就此掐死吳旭,一了百了。
肖雨結束了通話,衝著溫若嫻道:“有東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改天擇個日子再來探吳旭。”
溫若嫻點點頭,目送她離開。
誰知道經過吳旭的病房口時卻叫吳旭一眼看到,房門卻沒有全部闔上,吳旭急叫:“肖雨。”肖雨匆匆的跑過去,並沒有聽到,吳旭心裏一急,劫后逢生最想見的人便是肖雨,哪裏肯就此罷休,居然直接扯到了針頭,便沖了出去,他左腳受了傷,尚未痊癒,每動一步皆是劇烈的牽痛,然而他是不管的,身體上的痛遠遠抵不上心理上的痛苦,想見肖雨的渴望日益強烈,他豈肯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
衝到門口的時候,他看到她的背影,大喊她的名字:“肖雨!”他心裏拿不住她會不會停下來,只盼着她能停下腳步看自己一眼,肖雨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那聲音熟悉至斯,她哪裏能輕易忘記,生生剎住了腳步,卻沒有回身,吳旭在後面如受煎熬,扶着牆一步一步的朝她走過去,這個時候的醫院人煙稀少,又是VIP病房,過道冷冷清清的,肖雨遠遠都能聽到他慢慢踱過來的腳步聲,咚咚咚的如同鎚子似的砸在心頭,她僵直了背,大闊步的向前跑,絲毫不理會吳旭在身後的叫喚。
誰料走得急了,在拐腳處跟來人撞個滿懷,她聽到那人沉沉的說了聲,對不起,抬起頭,便在前天見過的,站在周一心身邊的那個男人,肖雨與他眼神相觸的時候,突然覺得吳旭的眼神似足了眼前這個男人,他看起來不過與吳浩東一樣的年齡,氣度沉穩,卻用着一種研判似的眼神望着肖雨,肖雨略感不適,只說了聲:“先生,您是?”
男子微微一笑,肖雨有一瞬的炫惑,這分明就是吳旭的笑魘,她心裏直犯嘀咕,聽得那男子說道:“我是一心的故友,我姓庄,也能算做是吳旭的乾爹。”肖雨唔了聲,他還未曾聽過吳旭提及有乾爹的事情呢,不過想想也是,他與她,幾時交心過?
庄付明見着她彷彿在思忖着什麼,神情倒帶了幾分迷茫,身姿如弱柳扶風,面容楚楚,除此之外,也看不到有其它的不同,竟叫吳旭那小子念念不忘至此,不禁帶着幾分唏噓。
肖雨待要走開,猛然腰間力道傳來,她嚇得好大一跳,頸部已傳來熟悉且令她驚惶的氣息,正正是吳旭,他急喘着,將她抱得更緊,踮着一隻腳,肖雨用力一掙,他便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險些跌倒,幸而庄付明眼疾手快將他接住,庄付明怎麼也料不到吳旭居然會在這裏出現,他不是該躺在病床上嗎?一臉的病容,不過幾天時間已是急遽消瘦,心裏一陣細疼,壓低聲音道:“阿旭,回去。”
吳旭哪裏肯聽他的,啞着聲音叫道:“肖雨,你就這麼不願意見到我嗎?”肖雨背對着他不作聲,吳旭澀然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活過來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天!!!這幾天我一直都想着你!!”
他想他許是瘋了,再也不原去顧忌什麼所謂的兄妹之情,他管不了那麼多了,自打知道肖雨跟紀有東結婚的消息后,他真是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