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靈感應
她因為倒時差的關係,連續幾天都沒有睡好。
他們所住的房子是位於巴黎郊外的一所公寓裏,紀有東就住在她隔壁,肖雨白天照例搭紀有東的便車到商學院上課,晚上由紀有東帶着她滿巴黎的遊逛。
巴黎的冬天又干又冷,肖雨雙手全起了凍瘡,加之水土不服的原因,她的身子一天虛弱過一天,直到第二個月,她昏倒在學校,待紀有東趕到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中,醫生告訴紀有東,肖雨患上了慢性風濕性心瓣膜病,也可稱為心臟病的一種。
這個消息對於紀有東而言無疑是驚人的,醫生跟他說了一長串,他用心的聽着,記着,照肖雨目前的狀態並不適宜動手術,她同時患有細菌性心膜炎,必須將病情完全控制到六個月才能進行手術。
紀有東心驚肉跳,不知道該不該將這個消息告知吳浩東,轉念一想,吳浩東身體不好,又有心臟病,決不能讓他再受刺激,紀有東還沒有將肖雨得心臟病的事情緩和下來,另一件事更深的打擊了她。
肖雨有了身孕————
這對於紀有東而言是第二重的打擊,也難怪她最近總是胃口不好,他還當是她吃不慣法國菜,只好帶着她四處找中國餐館吃,結果還是一樣,居然懷孕,他不敢想像————肖雨腹內的孩子到底是誰?朱厚正————直覺告訴他不可能。
因為他已經不受控制的想到吳旭了。
醫生告訴紀有東為了肖雨的安全着想,最好是拿掉孩子,紀有東不敢作主,這個打擊對於肖雨太大了,但是————如果肖雨執意要生下來呢?那怎麼可以?她跟吳旭是親兄妹,終有一日肖雨若是知道,該如何面對?
紀有東一顆心七上八下,惶惶不安,肖雨還沉睡着,他想着不如就趁着現在讓醫生替她拿掉腹內的孩子,可於紀有東而言,他並不敢自作主張,最後終究作罷。
等待肖雨蘇醒的時間裏,紀有東腦里轉過千萬種念頭,他從未這麼為難過,就像是有人把一個定時炸彈放在他面前,就等着時間一到,把他炸個粉身碎骨。
一直到肖雨醒來,紀有東才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他必須將事情的真相告知肖雨,他太擔心了,擔心肖雨會將這個孩子生下,如果她不願意,那自然是好事,如若肯了,他也只能破釜沉舟。
管不了太多了。
“怎麼樣?感覺好一點沒?”紀有東問道,將肖雨扶起,枕頭墊在她背後,肖雨把手搭在心口處,喘了一口氣:“這裏總是覺得疼!”
他故作輕鬆地笑道:“你最近太累了,沒休息才會覺得疼,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別擔心。”
她唔了聲,歉然道:“看,又麻煩你了不是?”
“沒關係。”紀有東心想,你要是能平平安安的,赴刀山下火海他也義不容辭,他對自己說,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有些事,往往是當局者迷,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紀有東心裏盤算着,先讓她這段時間休息好,再告知她懷孕和得了心臟病的事情,正在思緒間,肖雨突然問道:“對了,你晚上又打算帶我去哪裏玩?”
她顯然是玩上癮了,其實紀有東並不知道,肖雨經常夜裏無法入睡,如果不讓自己累一點,她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渡過漫長的黑夜,她的一顆心幾乎每夜都在揪疼着,想吳旭————想他說過的那些話,想他對自己做的一切,卻不知道自己是恨他還是怨他,至於愛么?她斷然否認了。
如若不愛,如何會想?
紀有東正色道:“你都昏倒了還想着出去玩,這段時間都不要出去了,好好留在家裏休養身子,學校那邊我會跟他們打招呼。”
肖雨怔住,旋即笑道:“你也太大驚小怪了不是?不過就是昏倒而已,我本來就低血糖,昏倒也是正常——————所以——”
“不可以。”話沒說完卻叫紀有東截斷,斬釘截鐵的,沒有絲毫的商量餘地,肖雨還是第一次見紀有東這樣,心裏難免戚戚,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低聲念道:“好——不去就不去,只是————”她稍稍掙扎,“學校就不用說不去吧,我又不是生什麼大病。”她討好似的笑笑,看到紀有東鐵青着一張臉,心裏發怵,帶着幾分惶然————
“肖雨,你不是低血糖,剛剛醫生替你檢查,發現你患了慢性風濕性心瓣膜病,也屬於心臟病的一種,你知道嗎?你現在不能過於勞累,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紀有東語氣平緩的說道,肖雨發怔,她只是心臟病是很嚴重的病,腦袋一下子就空了,半晌才問道:“————我會死?”
紀有東溫和道:“你要肯配合工作的話,你就不會死,那————你是配合不配合?”微微帶着笑,望着她,讓她不至於慌亂,讓她知道至少有他在,也不用過於擔憂。
她點點頭,心窩處隱隱發痛,反射性的也覺得頸部跟手指都僵了起來,她如驚弓之鳥,說道:“有東————我的手跟頸部都在發麻,是不是————我是不是心臟病發作了?!”
紀有東拿過她的手,輕揉的替她搓了搓,這是醫生跟她講的,必須不能讓她緊張,他笑笑,道:“哪有那麼快,你是睡久了,*神經才發麻,這麼點常識都不懂。”
他替她揉了一會兒手指,她一下子有了知覺,慢慢放下心,吁了口氣:“這樣嗎?我還以為————我怎麼會得了這種病!吳叔叔不也是心臟病嗎?看來我跟他真是同病相憐。”
想到吳浩東,她突然想起好些天沒跟吳浩東聯繫,拿起電話便要打過去,打了好幾通都不見有人接,肖雨對紀有東說道:“有東,要不————你打個電話去吳家,問看看吳叔叔在嗎?我打他電話一直不接呢?”
紀有東也覺得奇怪,便將電話打了過去————等了很久,也不見有人接起,紀有東皺皺眉頭,道:“也許這會兒傭人都在忙。正好是晚飯時間。”
可肖雨卻在這個時候心裏像是挨了一拳似的,疼得她彎*子,剛剛有了點血色的臉又發白,紀有東急急叫來醫生,他們兩人並不知道,遠在X市的吳家此時正天翻地覆,另一個更深更重的打擊已悄然而至。
紀有東後來才知道,為什麼在那一瞬,肖雨的心會疼得不可自抑,也許那便是人們所說的‘心靈感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