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天泣人也哭
「咦,奇怪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青衣道士不斷擺弄面前的八卦鏡,怎麼也對不上好,一直都一些傾斜。
「這可不是什麼好預兆,搞不好這一次會死。」道士平平淡淡,彷彿會死的人不是他。
「不過歐陽道友到底在哪裏,不是說好一起除鬼的,現如今連個人影都沒有。」道士終於將八卦鏡擺正,看着模糊不清的鏡面,道士露出一絲笑容。
看着異變后熱鬧起來的小村莊,道士的佈局開始起作用,過不了多久小村莊中的妖邪之息就會自動現行,到時候只要配合歐陽道友的隕劍符籙,不管是金丹期的人還是鬼都要死。
人多起來了,一大群人跑來跑去,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裏。
小村莊中的兩大富貴家族同時下令追蹤昨天劫婚的人,許下的承諾足夠一個人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此刻每個人都恨不得將小村莊翻個底朝天,連老鼠洞都不放過。
看着天空的烈陽,道士覺得時機成熟,拍了拍木桌,可惜沒有人回頭。
「咳咳咳……」把肺都快咳出來了,眾人還是各自奔走。
璋布彌手中捏着一張符籙,上面銘刻着「喚心」二字,符籙燃燒生起一縷縷氣焰,飄到人們的口鼻中,無聲無息之間眾人轉過身,面向道士。
「被這麼看着有點不好意思,嘿嘿。」道士弄了弄長發,將發箍擺正。
一腳踢開木桌,八卦鏡瞬間飛到不知道哪去了,白擺了半天,露出藏在低下的東西。
「請看,這是一具屍體。」指了指那個東西,道士大喊到。
「看着不像啊。」回過神來的村民好奇的看着地上的東西,也不着急捉拿劫婚青年的事情。
「就是就是這東西哪裏像。」與之前那村民一起指了指那個東西,表情顯得有些嘲弄。
村長走了出來,對着地上的東西看了又看,一臉疑惑,「道長這是什麼東西,在小村莊裏根本沒看到過,就算是山上的野物,可也不長這樣。」
小村莊的教書先生也湊過來,對着那東西仔細研究,可任憑他自詡學,才高八斗也認不出那是什麼,看着看着還有點模糊,彷彿隔着污水視物。
「先生可曾認得?」村長看到道士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轉頭問旁邊的教書先生。
他可是小村莊裏最有學問的人,據說上到天文地理,下到昨天誰家吵架都知道,那一年考試也不知道怎麼就沒是榜眼,只得了個探花,心灰意冷之下住在小村莊,隱居起來,辦了個私塾專門教書育人。
教書先生習慣性地拿出紙扇,不斷推開合上,「這……不知道,只知道不可能是活物,到底是什麼就越看越不像了。」
這可是教書先生在小村莊中第一件不知道的事情,彷彿那東西被蒙上一層迷霧,看着看着就會沉入其中,如在山中一樣,看不清山具體的樣貌。
只緣身在此山中。
「連先生都不知道,那我這個小老頭就更加不懂了,請道長趕快講講。」村長也十分好奇,連先生都不知道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是傳說中的仙家之物,那可是小村莊的福分,也有可能是禍非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老村長還是懂得,如果是那種東西,趕快丟掉為好。
「別擔心,不是寶物,也不是邪物,只是一具屍體,只是被妖物蒙上了一層紗,顯得看不真切。」道士伸出兩指並做劍鋒,在虛空中一劃,裂開一道火光,地火勾動天雷滾滾,天空飄來一陣烏雲,迅速劈下一道筷子粗細的雷霆,與火焰聚合在一起,迸發出電光火石。
「八卦鏡開。」掉落在泥土中的八卦鏡在剎那間開光,神光照耀在那東西的一端,小型的八卦陣成型,在泥土的遮掩下旋轉起來。
「喚魂。」筆走龍蛇,劍鋒直指靈光乍現之處。
一切都開始變化。
……
修看着父親和無頭的妹妹,默默的哭泣着,一絲絲血氣升騰,血液如同沸騰的水,血色一瞬間褪去,眼前事物變得越來越漂亮,父親躺在地上與妹妹一樣,頭顱已經破碎得找不出一塊完整的肉塊,母親的身體不動了,一動不動仿若屍體。
上半身開始傾斜慢慢的滑落,血泉噴出,滿天血雨散落在修的紅袍上,染紅他的頭髮,染紅的身軀,染紅他的靈魂。
血液擴散到全身,再回縮至一點,眉心一點紅。
……
「咦,這不是那邋遢鬼嗎?」村民看着那東西,越看越覺得像是人,人的屍體。
「確實是那叫做銘的男子,不過之前為什麼就看不出來,彷彿身在迷霧之中。」不斷開合扇子,速度加快,教書先生越來越迷惑。
老村長低頭盯着屍體的眉心,那一點紅似乎凝聚了全身的生氣,凝聚出足以驅散死氣的程度,看着那屍體會讓人不禁覺得他是活的。
晃了晃頭,老村長無奈的說到:「猜錯了,不過他已經回天乏術,現在只能想一想是怎麼死的,以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老村長看出屍體的不正常,身上穿着略顯破舊的衣服,臉色發青,身上沒有一點傷口,看上去像是中毒而亡,但是他為什麼會中毒呢?絕對是有人要害死他。
而且他之前的狀態明顯不正常,如同隔世觀火,看的人迷迷糊糊。
教書先生嘆息道:「也是怪可憐的一個人……唉,他的兒子還是我的學生……最重要的是,他死了血脈就斷絕了。」
「是啊,怪可憐的,前三年因為家人死亡發瘋,最近好不容易快要恢復正常,居然就死了。」老村長唏噓不已。
道士不習慣這種情況,趕緊開口說到:「你們就不能想一想為他報仇雪恨的事情,畢竟同鄉多年。」
「當然在想,不過要先緬懷一下,他在三年前可是我們村的大善人,只可惜這麼好的一個人就沒有好運氣。」老村長眼睛有點微紅,想當年還是他幫助自己當上村長的。
年少多金又聰明伶俐,雲遊四方最終選擇這個小村莊不在離開,那時自己還在慶幸他能留下來,現在想來自己應該勸他多出去闖一闖。
在三年的那一天後就一直都在自責。
「說吧,道長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殺死他的了。」
「老村長說的不錯,道長快點說吧,他的兒子可是我的學生,這時候不幫他報仇雪恨我自己過不去。」
笑了笑,道士也知道再不說,他們要殺的人恐怕就是自己了,想一想就能知道那男子的死與自己有關係,男子昨天就在他這邊算過命。
「殺他的人住在村頭,那個小藥房中。」指着那個方向,一片青色的氣在一點點升騰,道士仿若在指點江山,劍鋒所指。
「確實,那戶人家是三年前來的,而那件事發生在三年前。」老村長轉身就走,此刻他的背一點點挺直,泰山都沒有他正,一身浩然之氣化作縷縷正氣纏繞其身。
「為弟子報仇雪恨,不正是我這個先生一個做得嗎?!」可以看出屍體異常之人,書生算一個,只緣身在此山中,能看出這一層,他的功力早已經不知道高出多少,兩袖清風,一陣陣儒學之風扶弄着教書先生的青衫。
一屆探花來到這個平凡小村莊,這小村莊真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小村莊?
一個冥鬼都選擇隱居的小村莊怎麼能普通。
「取三尺青鋒來,斬殺妖魔鬼怪。」教書先生姓傷,傷心的傷,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這裏是前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前村。
這裏只有兩條規矩。
第一條,不得告訴別人此地的任何信息。
第二條,不得在此地殺任何「人」。
違者,誅殺!
「別以為我們可以放過你,等待解決了那個違背規矩的人後,下一個就是你。」老村長在道士身邊走過,輕飄飄的說了一句,彷彿無足輕重緩急,但是道士手心裏滲出汗水。
「我知道……我知道。」連續兩個知道,但是意義不同。
此地格局已經改變,到時候會怎樣誰也不知道,就連天上人也不知。
——只是不知道我現在是對是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現在我只想按照規定好的行動,就像是天道的傀儡,用來攪亂此地格局的。
——很快樂,這樣子不錯。
璋布彌腳踩泥土,笑了起來,笑得有點癲狂,有點瘋,不過終將過於平靜,走向早已經規定好的道路。
現在他執白棋,而她執黑棋。
同是亂天的人,同樣被天道操控着,誰也逃脫不了命運。
——命運到底是什麼?
璋布彌不清楚,只知腳下的泥土有點潮濕,前面的人都是棋子,還有一個執紅色棋子的人在蟄伏。
突然前面的人停了下來,一直想着心事的璋布彌就撞了上去,一時之間腳步有點不穩,泥水濺到褲子。
「幹嘛啊,好好的停下來作甚。」璋布彌語氣有點不滿。
老村長轉過來,咧嘴一笑,「我們就送你到這裏了,接下來的路你自己走。」
「不對,那個前村的規矩呢?你不在乎了?」
「第二條不是說不能殺任何人嗎?我們就是因為太在乎才不能跟你一起去啊。」
「那是冥鬼不是人!」只要這一點道士絕對不會妥協,修道者與冥鬼勢不兩立。
「仔細看看,那個人可不單單是人,還包括所有可以稱為人的東西,那寡婦就是一個人。」手中拿着一張紙,給道士看什麼大大的「人」字。
「她是殺人者,而且所用手段極其邪惡,簡直是毫無人性,這樣也算人!」
「算,聖人所說之人,世人所言之人,都包括其中,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去看一看那少婦,到底他認不認為是人。」
「你!你,強詞奪理。」
「抱歉,我們儒道只講世間至理,強詞奪理就強詞奪理,我們說的理就是世間的理。」
說完,老村長留個道士一個背影,顯得光明正大,這麼光明正大的強詞奪理璋布彌還真沒有見過。
道士捲起袖子,就要破口大罵。
此時教書先生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瞬間他身上的不滿就消散,是被嚇得。
「你要體諒一下孟村長,畢竟七老八十的人腿腳不方便也是正常,不要和他一般見識。」言外之意就是說老村長實力不行,去了也是白費。
「天行健!」
「君子以自強不息!」中年道士條件反射的說出下句,忽然覺得不對勁。
「說得好!君子以自強不息,你身為君子以自強不息,那麼就你一個人去解決這件事情吧。」
「不是還有眾人拾柴火焰高,和牆倒眾人推嗎?」青衣道士連忙說到,生怕連先生也走了。
「那也要有眾人齊心協力才行,你是道家,我們是儒家,一見面沒有將你打個半死半活就不錯了。」絲絲縷縷青鋒圍繞書生轉來轉去,顯得卓越不凡。
「我們兩家可是只隔着一條河而已,用不着殺氣這麼重吧?」
「如果是佛家的,連半條命都沒有。」扇子開合之間,金色文字隨風飄揚,如同秋葉。
「當然也不會只讓你一個人去,你看這不是還有幾個人在。」書生指了指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一言不發的村民,他們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着命令。
「這麼幾個練氣期傀儡,還不夠她塞牙縫的。」道士十分氣憤,自己千辛萬苦得到的強大幫手就要說走就走了。
書生一步跨出數尺,輕飄飄的仿若飛羽,在快要消失在道士視線範圍時,輕輕地、無奈地說到:「不是不幫,而是幫不了,這個村子規矩很死。」
璋布彌聽到了,雖然聲音小但是宛如鐘聲震耳,他明白了,此事涉及太多太多東西,就像是天道安排他進入這裏,前村也安排了許多東西。
「對了,臨走前送了兩袖清風,增加點氣勢。」
兩道青色長虹飛來,裝入道士的袖子裏,帶着書生的一點心意,畢竟死的是人,還是有點聯繫的人。
……
「老村長也真是的,故意看着我犯規。」書生看着眼前的老人,風輕雲淡的笑着,彷彿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以不算嗎?」孟村長沉聲說到。
「當然不可以。」
一瞬間兩人的立場就反過來了,原本看到有人犯規,便能掌握主動權,現在不一樣。
「年輕人就是太聰明,這樣不好。」
「老人裝糊塗就好了嗎?」
「哈哈哈……」
「哈哈哈……」
書生完成了老人想做的事情,成功為銘的報仇添了一點柴火。
而老人作為村長,不能做違背規矩的事情。
「走喝一杯去。」老人豪爽的說到。
「只一杯,今晚還要就一個人,可不能喝得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