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假呂之言夢未央
第二天早晨醒來,石濤便給楊瓊打了個電話,問她是否一同回海市。
楊瓊說是答應了喬翠翠一同外出,這周就不回去了。
石濤見華增醒來,酒勁兒也過去了,兩個人到外面吃了早點。
飯後,回房間收拾好行李,到前台退了房間,打了個車,二人直奔長途汽車站。
在車站分手后,華增去了中部省城,石濤再次奔向了老家,他想去看看老母親。
等待石濤的依然是母親端來的熱騰騰的餃子。石濤吃在嘴裏,暖在心裏,同時也有淡淡的悲傷。
母親頭上的白髮更多了,比父親剛去世的時候還要多一些,現在看起來異常的明顯。
好在母親身體還算硬朗,生活方面石濤不用惦記。
當石濤再次提出要接母親去海市生活的時候,母親婉言拒絕了。說是一個人在家更自由,更方便。
石濤下午到哥哥那裏,看了哥嫂,陪侄子和侄女看電視、打遊戲,一同玩耍,逗得侄子和侄女總是笑聲不斷。
在哥嫂的邀請下,石濤叫上老母親,一家人一同吃了頓晚飯。
小侄子很黏人,非要跟着石濤一起睡覺。石濤便帶着他,陪了母親一晚上。
次日石濤要回海市,臨行前又要給母親留些生活費,母親堅決不要,說是還有,錢多了也沒用。
石濤的心裏泛起一陣酸楚。
小侄子吃力地搬來一袋花生,放在三輪車上,非要讓叔叔帶走,還要跟爸爸一同送石濤去上車。
回到海市的家中,尚美已經做好午飯。
飯後石濤狠狠的睡了一個午覺。他有一個星期沒有午休了,雖然昨天晚上睡得很早,但依然不解乏。
當他醒來,看見尚美已經坐在電腦前聊天去了。
石濤換洗了衣服之後也拿出筆記本,繼續導他的數據。
到了班上,石濤依然專心忙他的工作,在辦公室一坐就是半天。
他甚至都忘了喝水,一杯水,早上倒上的,到了中午下班的時候,杯子裏還是滿的。廁所也不曾去。
他也忘了抽煙。他發現自己可以半天一根煙都不抽。
也許是他過於沉迷這項工作了,眼睛長久地盯着電腦屏幕,抬起眼來在看別處的時候,都有些模糊。
於是,他便有意識的提醒自己休息休息。他偷偷地跑到小會議室里抽上支煙,喝上杯水,隔着窗戶看看遠方,解解疲勞。
他依舊把筆記本帶回家,當尚美在自家電腦前聊天的時候,他繼續檢查錯誤,修改數據,調整順序,完善相關事項。
或許他喜歡這種專註,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跟茜茜公主聯繫了,他也忘記了給楊瓊打電話。
通過石濤加班加點馬不停蹄的努力,終於在第二次培訓之前把數據導完了。
第二輪緊張的工作又開始了。
對於石濤來說,筆記本隨身攜帶,班上班下沒有多大區別,工作日休息日也沒有多少差別。
自從石濤接手了這個信息系統之後,他覺得自己就已經在這個系統之中了。
幾輪培訓下來,已經是春節之後了。
石濤原以為在京都可以很容易的與楊瓊見面,然而繁重的工作讓他跟楊瓊見上一面其實很難。
他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才有可能見到楊瓊,並不是每次都能見到她,楊瓊或許有其他的安排。
石濤也想着與楊瓊一同返回海市,可終究一次也沒有同行過,楊瓊總是有理由推脫掉。這讓石濤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出於禮貌,石濤還是抽空看了看晁向前。晁向前的辦公室在徐圖公司大樓的20層。
晁向前身為經濟運行部部長,但他的工作並不太忙,具體事情有兩個副部長負責。
晁向前私下裏跟石濤說,對無機公司的前景不看好。
也許是造成當前這種情況,與他當初主張加入徐圖公司有脫不開的關係,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無機公司邁的步子太大了,終歸是吃不消。
從晁向前的口中石濤得知,郎崴頗的兒子郎永逸也在徐圖公司任職,在辦公室當一名職員。
晁向前對石濤當前的境遇感到惋惜。石濤只是付之一笑。
數據系統基礎工作做完了,開始試運行。
試運行期間,石濤依然很忙,忙着核對、糾錯,調整。三個月後,系統終於上線正式運營,石濤才算輕鬆了下來。
這一天,喬小菲從市東公司調到了勞資處,出任副處長,主要負責職工檔案管理。
呂主任來無機公司了,他找李姐是為了給郎崴頗補充一份歷史資料。
李姐和呂主任年紀相仿,相互之間沒有拘束,喜歡開玩笑。閑談中李姐讓呂主任請客,呂主任竟爽快地答應了。
晚上六點,和祥飯店。
簡易的隔斷,構成了幾個單間,各桌的吆五喝六猜酒行令的聲音都聽得特清楚。
在臨窗的一個隔間內,圍着圓桌坐的有李姐、呂主任、章太值、石濤、喬小菲。
章太值比之離崗前要瘦了一些,但依然精神矍鑠。他是呂主任和石濤的老領導,呂主任請他過來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麼些年了,談起無機公司章太值就是一肚子牢騷。
郎崴頗讓他提前離崗,他一直耿耿於懷。郎崴頗和汪費仁所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交易他更是記憶猶新。
章太值離廠回家之後,幫着外甥賣了兩年的酒,之後就去抱孫子了。現在孫子已經上了幼兒園,他就閑了下來。
有時他也會跟趙經理一樣,同那些老頭兒們在北牆根兒下曬太陽。用他的話說,提前步入了老年行列。
章太值一直以為是他連累了石濤,領着他走錯了道,總覺得對不起他。而石濤一再表示,他對此根本就不在乎。
張太值會憤憤的說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老天有眼,善惡終有報!”
不管是牢騷,是抱怨,還是詛咒,他總要發泄出來感覺才會好受一些。
呂主任幫着石濤回憶起那天郎崴頗請客的情況。
一箱口子窖喝完了,幾個男的差不多都在八九兩以上,郎崴頗至少喝了一斤半。那天晚上,一行人消費了近萬塊錢。
這讓石濤很震驚。
他想起來,胡尤曾經說過,有一次在山北市宴請山南縣長、副縣長以及各局長二十餘人,覺得檔次已經夠高了,才消費了一萬兩千塊。
胡尤帶的錢不夠,最終還是山南縣長結的賬。
而郎崴頗僅僅請幾個內部職工吃頓飯,竟然花了一萬。這讓石濤不禁感嘆郎崴頗的大手大腳。
這更是招來章太值的一頓謾罵,說:“郎崴頗等人的腐敗可見一斑,有多少錢也經不住他們這麼糟蹋。”
章太值喝了口水,又說道:“一件小事尚且如此,大事更會鋪張浪費。死要面子活受罪,面子是他的,受罪的是公司,是職工。”
呂主任又跟大家談了談郎崴頗的偉大設想。石濤想不到的是,郎崴頗的夢想又變了。
郎崴頗打算擴大南轅公司的規模。用郎崴頗的話來說,只有做大才能做強。計劃上馬二期工程,這個項目已經開始着手撰寫可研報告了。
由於資質問題,無機公司做不了開發商,只能變賣土地,得到一部分收入而已。
這樣他所設想的生活區、三甲醫院和高檔酒店只能算作是一場夢罷了。
可是郎崴頗並不死心,他跟海市當地協商利用舊廠區進行土地置換,在市東公司的東側另建新廠。
上馬一條有機生產線。改變無機公司傻大笨粗的老舊生產模式,探索一條精細化工製造之路。
這個設想得到了徐圖公司以及海市當地的支持。現在已經開始着手土地劃撥的相關手續了。
有機化工生產線的可研報告,在徐圖公司下屬相關兄弟單位幫助下,也開始論證撰寫了。
由於石濤一直埋頭於他的專項工作,幾乎兩耳不聞窗外事,對於這個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章太值聽聞這個消息,又來氣了,說:“郎崴頗幹得越大毀得越透,最後坑的是職工,坑的是當地。這個項目需要十幾個億的資金,上哪去弄錢呢?”
呂主任笑道:“用郎崴頗的話說,現在徐圖公司有一項政策,只關注有前途的大項目。小項目沒有哪個領導感興趣,投資過少,入不了上級公司領導的法眼,只有大項目進了上級公司的盤子,才能得到支持。”
章太值笑道:“這下把徐圖公司套牢了。郎崴頗是要把徐圖公司綁在一個戰車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怕他們不支持。”
李姐或許是為了勸慰章太值,也許是真的這麼想的,說道:“管他上什麼項目,干好自己這點活兒就行了,湊和幾年咱就退休了。”
說到退休,章太值看看石濤和喬小菲,“我們都無所謂了,主要是你們前途堪憂,還是想想其他法子離開這個廠子,遠走高飛吧。”
這點到了石濤的痛點,無機公司現在確實已經成為雞肋,但他只是點頭說道:“會考慮的,只要有機會找到更好的地方。”
喬小菲一直保持沉默,靜靜的聽着,她不願意在這裏討論高層領導的是是非非,不過時不時地哼一聲哈一聲罷了。
幾個人在一起閑聊,難免談及在京都就職的其他幾位無機公司的人員。這些都是從呂主任的口中得知的信息。
牛哄天作為辦公室的一名普通職員,呂主任也不好意思直接給他安排一些具體的工作。他只在郎崴頗的直接指揮下干一些雜役,已經牛不起來了。
喬翠翠倒是挺吃香的,從呂主任這裏得知她確實已經離了婚。談到她呂主任笑了,眾人也跟着笑。
石濤還有點兒懵。
章太值解釋道:“她跟郎崴頗靠着,楚雄不跟她離婚才怪。”
石濤這才恍然大悟。
當談到楊瓊的時候,呂主任看看石濤說道:
“確實能力不錯,很得郎崴頗的器重,財務工作相當精通,就是性格有點孤僻。”
可是石濤覺得呂主任說得有點偏頗,楊瓊不是這個樣子。她溫文爾雅,舉止端莊,很平易近人的,怎麼能說是孤僻呢?
石濤不可能去跟別人討論楊瓊的好壞。
他們自然也會談到晁向前。呂主任經常跟晁向前見面的,晁向前也曾經表示對無機公司發展現狀的無奈。他現在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已經管不了那麼多。
說到郎永逸,郎崴頗在京都購買了兩套房,跟兒子一人一套。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郎永逸已經完成了其他人一輩子的努力奮鬥。
眾人談論的話題雖然有些沉重,但是談話的效果卻是異常的痛快。
酒足飯飽,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