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對望
在北京闖蕩的這幾年，自己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卻從來沒有一次像此時此刻這樣手足無措。
她就那樣看着他那深邃的望不到盡頭的眼睛，她明明記得上學的時候他的眼睛會說話，可此刻她卻從他的眼神里讀不出來任何語句。
一直在唐默一旁站着的席梓萱用眼睛的餘光去看唐默的表情，僅僅是用餘光她都能感覺到唐默冷着的臉和凌厲的眼神。他彷彿要把對面的人給瞪到自己的跟前。
“要去上前說話嗎？”席梓萱內心掙扎了許久后，終於小聲開口。此時她已完全沒有了平時在公司里雷厲風行的樣子。
可是即便這樣得到的仍然是唐默的沉默，即便是漂亮優秀幹練的席梓萱，在唐默面前也是這般的小心翼翼。
看着面前兩個人互相看着對方沉默的樣子，席梓萱心好像被什麼撕扯了一樣，都八年了，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忘記她？
畢業前自己對蘇諾說的話又開始在腦海里浮現。想到這裏，席梓萱的內心開始矛盾起來，她希望唐默不要過去和蘇諾說話！安安靜靜的和父母一起去吃年夜飯。
可是當她真看見唐默用那麼凌厲的眼神站在那裏面無表情的樣子時她又覺得心如刀絞，好像被用什麼東西扎了一萬下。
她內心又突然有點希望唐默可以像遇見故人一樣的走過去和對面的人打一個招呼。
在他們眼神對視了三分鐘后，唐默如她所願真的沒有走過去。他就只是那樣面無表情的在那裏一聲不吭，看着對面那個人。
為什麼相比前者，後者反而讓她覺得更加難過呢？
感覺到女兒的不對勁之後，席父席母很客氣的對唐父唐母說道：
“今天除夕，過一會餐廳人肯定會很多，我們就先不打擾你們一家人團聚了，咱們有時間再聚！改天有時間我們一定全家去登門拜訪。”
席母說完就拉着席梓萱去了她們之前預訂好的位子上。
在轉過身的那一剎那，席梓萱的眼淚就一直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強忍着沒有讓它流下來！
她不想輕易的放棄，也不願輕易的認輸。所以她要給唐家人留下一個瀟洒的背影。尤其是唐默。可是她哪裏知道唐默此時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走到座位上坐下的席梓萱整個人眼神兒沒有一點神韻，整個人也像蔫了一樣。席父讓她點菜她都沒聽到。
席家人走後，順着唐默的目光，唐母看到了唐默對面的蘇諾。
“老唐，你有沒有覺得默默對面的女孩子有點面熟啊？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唐母碰着唐父的胳膊小聲的對一旁的唐父說。
“嗯，是有點兒，不過長的像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多了。”唐父在一旁附和着唐母。
“不可能，你看咱兒子現在這眼神，這個樣子。你什麼時候見過兒子這個樣子！這姑娘長的挺俊的，會不會就是咱以後的兒媳婦。”
“我看你是想兒媳婦想瘋了，看見個和兒子有點關係的人只要是女的你就想當你兒媳婦，剛才還撮合萱萱和默默，很明顯咱兒子不喜歡萱萱，以後別亂點鴛鴦譜。”唐父在一旁吐槽着自己的老伴。
“哎呀，我這也不是着急么，我同事老李人孫子都兩歲了，咱兒子這女朋友還沒個着落。我能不着急嗎？咱兒子這條件也不差！”唐母有點委屈的說道。
那要不問問兒子？”唐父一看老伴委屈的眼神便用商量的語氣道。
“你說我兒子長的那麼帥，智商又高，怎麼就一直沒有談戀愛呢？說不定啊還真和這姑娘有關，”唐母半開玩笑的說同時又碰了碰唐父的手臂示意他去打聽一下。
“我說老葉啊，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還一天天還和年輕的時候那樣自我感覺良好，兒子帥那主要是我的基因好，還真別說這孩子真的是把咱夫妻倆所有的優點都繼承上了！”唐父看著兒子一臉頗為自豪。
餐廳的人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那會還很安靜的餐廳里會夾雜着一些客人進門時的說笑聲。
“還說我呢，你就不自戀了？這王婆賣瓜自賣自誇的本領和年齡真是成正比增長，你去叫兒子，趕快去吃飯，不然一會人飯店該催我們了。”唐母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你去！母子連心。”唐父推搡着。
“你去，兩個男人之間好說話”唐母拒絕。
老兩口互相推搡着，不小心驚動了一直站在那裏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任何錶情的唐默。
唐默的對面，一直對女兒視如珍寶的蘇父蘇母看到女兒那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知道女兒怎麼了也不敢問。
蘇父從包里拿出了老花鏡戴上后，一眼就認出來了唐默，他一臉興奮的看着唐默的方向對蘇母道：
“唉，這不是當時你姐夫他們學校當時的全校第一嗎？最後考了全市第一讓你姐夫得瑟很多年的那個唐什麼默嗎？
當時他可是N市實驗中學的傳奇啊，就連他的照片都被做成海報在學校掛了很多年。現在N市實驗中學關於他的傳說還很多。我上次去姐夫們學校找他辦事還看見這小夥子還在學校的光榮榜里呢。
“咦，我記得你姐夫當時好像說過他和我們諾諾是一班的呀，諾諾這孩子見了老同學怎麼也不打招呼？真是讓你慣的，沒有一點禮貌。”
蘇父一直在蘇母旁喋喋不休，即使蘇母一直沒有搭理她，他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蘇母看他不停下來氣的用腳踩了蘇父一下，蘇父這才停下來去觀察女兒的情緒。然後上前拉着女兒往訂好的位子走去。
看着蘇諾被她的父母拉走，唐默也轉身看向自己的父母，語氣很平淡的說道：
“走吧，再不進去一會兒真的沒有位子了。”說完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蘇諾的方向，他的內心已經開始不淡定了。而正是那一眼她正好也看到了蘇諾正在看他。
眼神兒對上后的迅速躲閃讓兩個人的心臟又漏跳了幾拍兒。
分別後的八年的第一次對視，他們都看不懂對方的眼神。
八年後的第一次遇見，他們最終留給對方的都只是一個背影！
人潮擁擠的餐廳里，他和她不期而遇，然而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們誰都沒有選擇轉過身。
蘇諾在心裏突然好後悔自己穿的那麼隨意，真是應該稍微化一下妝的！
心裏想着順便低頭看一下自己，還穿着牛仔褲，灰色帶帽衛衣，一雙很普通的白色平底鞋。
N市這麼大。怎麼就偏偏這樣毫無防備的遇見了呢？
夜幕降臨之後，三家人坐的是三個不同的位子。唐默，蘇諾，席梓萱，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好好的吃飯，三個人都各懷心事，父母口中的這家餐廳特別好吃的菜系此時此刻是那麼的索然無味。
蘇諾坐在那裏只吃了一口菜后就沒有再動過筷子。
從小她都是這樣，有心事永遠都藏不住，唐父唐母一眼就看出來了女兒的心事重重。
但是他們只知道能讓的人至今為止只知道女兒只有和童茗鬧彆扭的時候才這個樣子，但這時候這個樣子肯定不是因為童茗。
蘇諾剛坐下的時候童茗就打過來了微信視頻，剛剛通過話，語氣好着呢！還特意給他們老兩口拜年了呢。
難道是諾諾談戀愛了沒告訴我們，不過已經這麼大了，確實該找男朋友了。省的你老操心給她安排相親對象。蘇父自己在心裏嘀咕着。
童茗給蘇諾發微信說自己今年除夕夜是和何塵逸一起過的！
她們一起跨的年。何塵逸她倆還一起去看了電影，她給何塵逸做飯，她們在一起做了很多在她看來很甜蜜的事，她感覺她們像是在約會！
她告訴蘇諾她感覺自己很幸福，她覺得自己的堅持和等待是對的，她想要把自己的幸福傳遞給蘇諾。
如果是往常看到童茗這麼幸福開心的樣子，蘇諾一定會揶揄她幾句，順便把她上次重色輕友的賬給算了。
可是今天她實在是提不起來精神。她滿腦子都是剛剛和唐默見面的場景。很明顯的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隔着微信，童茗就聽出來了蘇諾語氣的不對勁，她隱隱約約好像知道什麼，但又不想破壞新年氣氛，她覺得陪伴比什麼言語都好。
於是她就在視頻里對蘇諾說：
“我最最親愛的諾諾，新年快樂呀，我想你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在新年前都先忘掉，過完年你要是不想自己來北京那我就去N市接你，或者我過會兒訂機票，回去陪你過年。”
聽到童茗這樣說，蘇諾頓時臉上就有了笑容，但是她還是給童茗回到：
“算了吧，我可不想……”當那顆又閃又亮的電燈泡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童茗匆匆掛了電話，很倉促的結尾了。
蘇諾不明所以，這時候就看見童茗發過來的微信私信說：“咳咳，我開着免提呢，那個誰在身邊呢，矜持矜持。”
蘇諾心裏又好氣又好笑，這人說她重色輕友她還真是給面子，不過用得着將重色輕友發揮的這麼淋漓盡致嗎？
於是她給童茗回復了一個翻白眼的表情包。
掛完視頻后，何塵逸就在旁邊故意的咳嗽了兩聲，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童茗就趕緊打岔，她一本正經的看着何塵逸說：
“何塵逸，你和姓唐的做了那麼長時間同桌，姓唐的到底喜不喜歡諾諾啊！還有畢業那次的遊戲姓唐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說童茗茗，到底咱倆誰和唐默認識的時間長？你一口一個姓唐的真是對不起你倆認識二十幾年的交情”
何塵逸不想回答這個話題，於是儘可能的轉移話題。
“我叫童茗，不叫童茗茗，我才沒有那麼矯情呢？”童茗立刻反駁何塵逸。
不過在她說完后又反應過來了什麼似的，轉頭一臉狐疑的看着何塵逸，不緊不慢的說道。
“咦，不對啊，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叫童茗啊，除了家人和蘇諾唐默知道我小時候叫童茗茗外，我沒有對任何人講過，你怎麼會知道，是不是姓唐的告訴你的？”
“哈哈哈，你猜對了我就告訴你呀。”何塵逸說完朝童茗扮了一個鬼臉。
童茗的臉瞬間紅的像熟透了的蘋果，上學時覺得何塵逸特別討女孩子歡心，原來何塵逸還有這麼可愛的不為人知的一面。
或許是看到了童茗有點不自然的表情和通紅的臉，何塵逸決定再逗一逗她，就故意一直盯着童茗看。
童茗被盯得不好意思，趕緊心虛的先說話：
“何塵逸，你不要轉移話題，我現在先不問那麼多，我就問一句唐默到底喜歡不喜歡諾諾？”
“你倆看對方穿開襠褲長大的，你不會自己去問？”何塵逸繼續賣關子。
“別提了，自從畢業那場遊戲之後，我就沒有在姓唐的面前提過一句關於蘇諾，我倆加了微信，不過也沒怎麼聊過天。還有他當年和席梓萱那什麼狗屁官宣，我看的都快吐了！”
童茗說到這裏時火莫名的就上來了。
“她要是真喜歡席梓萱那種的，又幹嘛招惹我們家諾諾，你知道嗎，今天晚上我給諾諾打視頻電話，諾諾的心情有多不好！
我覺得肯定和姓唐的有關！”童茗說完竟然也有點難過，縱然陪在她身邊的是何塵逸。
而何塵逸聽完也露出來一個很奇怪又很納悶的表情，他心裏產生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當初不是唐默給蘇諾表白，蘇諾拒絕了嗎？還有席梓萱發在朋友圈的兩人的合照不是設置的只讓蘇諾一個人可見嗎？為什麼到了童茗嘴裏成了官宣呢？
何塵逸想說點什麼，終究是欲言又止，童茗說完這句話他就知道這裏邊肯定有什麼誤會。
畢竟當時起鬨的人里也有他。而且說看一個女生是否吃醋是判斷女生喜歡不喜歡一個男生的標準，所以才有了後來的遊戲。沒想到會弄巧成拙。
而且這麼長時間以來，何塵逸還有一個不願意別人知道的秘密—蘇諾其實是她的表姑！
明明蘇諾比她小兩個月，那時候為了維護自己在校園的形象，她和蘇諾就約法三章，在學校假裝他們不認識，這一假裝就是這麼多年。
直到現在，何塵逸還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她和蘇諾的關係，事實上確實是除了童茗唐默知道以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所以何塵逸選擇咽下去自己想說的話，關於畢業那年的事只有唐默和蘇諾是當事人，他們都是旁觀者。
何塵逸覺得如果他們兩個人真的是相互喜歡，那麼即使是遲到幾年，他們也還會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