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天日昭昭
就在考生們集體走進考場之後,邵建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一臉冷漠地看了看關着門的考場,卻轉過身,離開了A2010.
邵建璋一直走到了夢之國境線的跟前,在他面前,是那頂天立地的玻璃牆,玻璃牆的另一邊,就是現實世界。
上一次,薛暢就是在這裏,將許經理和喬醫生的精神體推過了國境線,從而將他們從植物人的狀態喚醒過來。
國境線日常沒有人值守,協會只是每周派一個二級夢師過來查看一下情況。國境線的正前方就是成片的A區,每一塊A區都有四枚地樁來抵禦無序區的入侵,而且越是接近現實時間的有序區,坍塌的可能性就越小,尤其是本世紀這部分,可能性為零。
理論上來說,國境線不存在安全問題。
“然而,哪有那麼多‘理論上’的事呢?”邵建璋低聲喃喃,“所謂的理論,在夢中夢裏從來就是靠不住的呀!”
他揚起臉來,遙遙望着遠處的有序區,他能聽見那從地底深處傳來的隆隆聲響。
那是預兆着可怕未來即將到來的恐怖聲響。
邵建璋的臉上浮現出滿意的微笑,沒有人知道,他為了這一刻付出了多大的心血。從登上理事長寶座的那一天開始,邵建璋就製作了周密而完美的計劃,他足足用了十年的時間,一根一根進行“處理”,直至前不久,才改造完最後一根地樁。
他不能太心急,心急就會被察覺出來,他也不能太馬虎,稍有閃失,一個操作不慎就會全盤曝光。這是個痛苦而漫長的過程,需要可怕的耐心和無比堅韌的決心,然而邵建璋並不覺得有多痛苦,就像一個勤奮而執着,擁有偉大目標的人那樣,他從來不曾質疑過自己的行動。
就像太陽必須從東邊升起,世界線,也必須被摧毀。
視線之內,在遙遠的地平線上,已經可以看到那層不祥的黑色霧氣,它們的範圍越來越大,正朝着夢之國境線湧來。
一把巨大的鐮刀出現在邵建璋的手中,那是死神鐮刀。
嗜血千年的死神鐮刀在撞上玻璃牆的那一刻,發出刺耳的動靜,高大的玻璃牆出現了一道明顯的裂縫。
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邵建璋心平氣和的,一下一下的,砸着面前的玻璃牆,它破損得越來越厲害,周圍的報警裝置發出徒然的尖嘯。
連綿如雷的巨響之中,高抵天穹的玻璃牆坍塌了!
此刻,邵建璋已經能夠看見那鋪天蓋地的黑色陰影:那是從無序區湧出來的大型生物,它們衝破了地樁的封鎖,越過了一片片潔凈的有序區,朝着夢之國境線奔涌而來!
邵建璋甚至能看見,為首的那隻窮奇,那巨狼一樣可怕的血盆大口!
邵建璋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遠處,有序區塌陷時激起的閃爍白光,就像某種神秘的天光。
小隔間的門被打開了,邵建璋想,那就是隔間外面的天光。
……恍惚間,他聽見了小禮堂那嘈雜的說話聲,還有大家低低的驚呼,因為他竟然能在隔間裏待這麼久。邵建璋努力壓抑下滿心的驕傲,他必須表現得謙遜而冷靜,這是師父教他的。
邵建璋忍耐着滿心瘋狂的喜悅,望向那明亮的天光。
他就要見到師父了。
當薛暢發覺考題不對的時候,其他考場的考生也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紛亂的議論和吵嚷聲,穿透了考場的門。
薛暢聽見了,他想來想去,索性拉開房間的門,走了出來。
一走出來,他身後的房間就消失了,它變成了一個橢圓的,類似於劇院的大型空間。
考生們此刻全都出來了,很多人面帶怒容。
“這算什麼!我五歲兒子都做得出來!三級考試,就考這?”
“是不是出錯了題目?”
“這根本就不是題庫里的題!一級都不會考這種水平的問題!”
趙思齊算是考生中年紀最大,輩分最高的,他衝著大家做了個手勢,示意安靜,又轉頭問剛剛出來的薛暢。
“阿暢,你考得怎麼樣?”
“不對勁。”薛暢皺眉道,“這不是三級的考試題,邵建璋有問題!”
一句話,大家面面相覷,有人小聲問:“理事長到底想幹什麼?”
“他想拖延時間。”薛暢看看他們,“今天的考試,集中了絕大多數的二級夢師,他是想把我們關在這裏。”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現在想來,這句話別有一番涵義。
他想把這麼多人關在這裏,又是打算幹什麼呢?
大家正議論紛紛,突然有人叫起來:“看!快看!”
所有人轉過頭去,原來在他們後方出現了一個實景夢中夢,那樣子就像正在播放一部IMAX的3D電影——
辦公室一樣的地方,兩個人一個坐着一個站着,正在對話。
“江苑!那不是你爸嗎!”
人群里,小眼鏡江苑一怔,他也認出來,此刻他們身處的夢中夢裏的其中一人,正是他的父親江晏。
“另一個是誰啊?”
“長得好像薛暢……”
目光頓時都轉向了薛暢,薛暢也震驚不已,夢中夢裏和江晏對話的那個中年男人,長得非常像薛從簡。
“阿暢,這是你叔公!”趙思齊吃驚道,“我見過他!他叫薛從廉,是你爺爺薛從簡的堂弟!”
薛暢沒見過從廉叔公,只是聽奶奶說,叔公很早就過世了。知道自己身世之後,薛暢也去查找過薛家的親戚,薛從廉有五個孩子,四個都在青壯年莫名死亡,並且沒有留下子嗣。
只剩最小的兒子活了下來。
薛暢也曾猜測這其中的原因,他懷疑,是因為他這個小叔叔的精神體非常弱,沒有做夢師,所以才被棋社成員放過了。
此刻薛從廉滿面怒容地望着江晏,而江晏的臉上,卻露出狼一樣詭異的微笑。
“這是何必呢?非要從協會退出來……你家長輩可是協會的奠基人啊!”
薛從廉不為所動,他冷冷道:“協會如今臭得很,我不願意待了!怎麼?我主動退出還不行嗎!”
薛暢暗想,他這位叔公脾氣和他祖父倒是很像,對着討厭的人,說話尖刻無比,從來懶得虛與委蛇。
江晏卻依然笑道:“你大哥不在了,你們薛家如今就是你做頂樑柱,你現在要退出協會,往後薛家怎麼辦?你那小侄子薛旌怎麼辦?”
薛從廉冷笑道:“我現在退出,或許薛家的人還能活得長久一點!”
江晏一聽這話,狼一樣的陰冷雙眼,閃過一道光。
他站起身,嘆了口氣,佯做惋惜狀,走到薛從廉的跟前,伸手拍了拍他:“從廉叔叔,我自小是被你看着長大的,你這樣不給面子,與大家都不太好啊!”
薛暢睜大眼睛,他清楚地看見,江晏那一下輕拍,把一根黑色的長針扎進了薛從廉的背!
薛從廉頓時感覺到精神體全身麻痹!
他張大嘴,伸手指着江晏:“你……你……”
然而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江晏冷笑一聲,將薛從廉放倒在地板上,然後從抽屜里取出了一把手術刀。
他彎下腰,從薛從廉的精神體上切下一大塊,又用一種銀白色的物質,將碎片粘到自己的精神體上。
在場的考生們,全部驚叫起來!
薛暢渾身都發起抖來!
這就是江晏殘害薛從廉的全過程!
這個夢中夢是回憶!
這是從江晏的精神體裏,強行截取的回憶!
很多考生都不由自主把目光轉向了在場的江苑。
江苑的臉色詭異地發著青,他雙腿發軟不斷後退,剛想說什麼,忽然鏡頭一轉,場景發生了改變,江晏和薛從廉消失了,這一次出現的,卻是吳序和一個陌生的年輕人。
依舊是一樣的殘害過程。
於是薛暢明白了。
這就是邵建璋的目的。
他要將棋社成員的罪行,曝光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