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2 太陰鍊形術
那些飛箭倒也甚是神化,似乎不必主人駕馭,也自知追蹤滅敵,才偏斜飛去不多時,便紛紛倒卷回來。
花浴泬早有預料,方才那一撥之時,便就勢把水蛇腰一扭,整個身子豎直飛旋起來。
那些飛箭到得跟前,竟都不能觸及彼身,繞着花浴泬飛旋的身體盤旋起來。
且說方才,張果正自全力運用遁法,忽覺張玉腰掙脫他的臂彎,連忙回頭一看,見是迎戰花浴泬去了,唯恐她也捨己救人,當即收了遁法,迴轉身形,欲去相助。
待化盡飛行余勢,花浴泬早已做完前面那一連串動作,正自將那些飛箭收束在身周盤旋。
張果不敢怠慢,當下全力祭出飛劍,直取花浴泬。
不料花浴泬忽然右掌一揮,那數十飛箭竟隨她掌力所向,齊向張果射去,同時左手掐訣,往她那被震落的飛劍一指,那劍頓時一個迴旋,斜飛疾上,直取張玉腰而去。
張玉腰仗劍斜飛疾上,正全力朝花浴泬衝去,不料斜刺里飛來一劍,眼看將被一劍穿心,忽然從中間閃出一人,一手把她攔腰攬住,一手竟將飛劍抓去,旋身凌雲直上。
張果那邊也有一人閃在前面,袍袖一卷,竟把那數十飛箭盡數收去。
花浴泬眼見張果的飛劍到來,早有準備,隨手就抄去了,倒是那兩個半道上殺出來的人讓她吃了一驚,當即警惕起來。
張果的飛劍在她手中不住扭跳,花浴泬將腕一抖,那劍光華盡斂,安靜下來。
她見那收去飛箭之人是個男子,穿一身道袍,廣袖舒捲,丰神俊秀,正自莞爾看她,好似在欣賞她的裸體。
花浴泬心花怒放,再三流波送媚,忽瞥見救走張玉腰,隨手抓去她飛劍之人,竟是一個妙齡女子,心下頓時一驚:“這等年紀,身手怎會如此了得?”
不由定睛一看,只見那女子眉如遠山含黛,眼若清池洗硯,翩翩廣袖盈書香,裊裊纖身宣墨韻,看似年僅十七八,貌相奇古仙根異。
她不禁問道:“閣下是誰?”
妙齡女子淡淡地道:“句曲山金壇華陽洞天謝道韞。閣下是誰?”
不待花浴泬回答,張玉腰搶道:“她是花柳雙煞之花浴泬,真人切勿放走了她!”
說話中間,又有兩名女子從后飛來,一穿黛綠翻領錦袍,一着棗紅高腰襦裙,卻是風綠綺和虞雲羅二位。
“謝道韞!”花浴泬若有所思:“莫不是詠絮才女么?”
謝道韞道:“正是區區。”
花浴泬不禁仰天大笑:“聽說你男人當年是會稽內史,總攬一郡軍政大權,卻因迷信道教,而在孫恩之亂中不加設防,竟然盼望道祖庇佑,派天兵天將來助,結果丟了小命。
想不到經此遭遇的你,竟也會來修真悟道。”
謝道韞聞言,望向遠空,彷彿在追憶遙遠往昔:“我命在我不在天,還丹成金億萬年。聽天由命,不思進取,寄希望於神佛,又豈是道教真詮?王郎他確乎是迷信了……”
花浴泬意味深長地看了她片刻:“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修了上清派的不傳之秘太陰鍊形術吧?”
“你倒是有些見識……”謝道韞有點意外地看着她:“不錯,當年我到了晚年,便以借物代形之術假死遁世,去茅山拜師。
幸得大茅君點化,說我有羽化之分,可惜壽元將盡,等不到羽化之日便要屍解,就傳了我這死中求活,留形住世之術。
不料元神一入太陰,便是兩百餘年,直到幾年前,才收血育肉,生津成液,質本胎成,易形濯貌,活轉過來。”
花浴泬道:“這麼說來,你上茅山之前,就已經有道術了?”
謝道韞道:“琅琊王氏、陳郡謝氏可不單單是士族門閥,結交佛道名流,得其傳授頗豐,自然也就成了修真世家。”
“聽說修太陰鍊形之時,人會血肉腐爛,只余白骨不枯,五臟不朽,可惜沒能看到你那副樣子啊!”
花浴泬揶揄過後,流波回顧那男子,見他依舊笑看着自己,便一擺腰股,越發顯出豐乳翹臀,嬌笑道:“請問小哥哥尊姓大名?”
男子道:“在下中嶽嵩山司馬洞天司馬承禎。”
花浴泬嬌笑:“久仰!久仰!小哥哥在上清派中可謂威名赫赫,卻這般看着人家,真讓人家覺得見面不如聞名噯。”
司馬承禎淡淡一笑:“在下拜入師父門下才不過一年,何來什麼威名赫赫,夫人過獎了。夫人的意思是說,在下應該羞於直面夫人的玉體,才算不枉上清派之名了?”
花浴泬笑說:“難道不是嗎?你們上清派口口聲聲反對房中術,自己不禁嫁娶也就罷了,如今一代高道看見美女的玉體卻連眼睛都移不開了,豈不是名不副實嗎?”
司馬承禎笑說:“我派雖不禁嫁娶,卻也倡導清靜獨修,我自幼清修,隨着功行日深,已漸離欲忘情,入門以後,得師父點化,更是已堪破情關。
夫人之玉體於我,同那牛羊豬狗的身體又有何異?如何不可直面呢?”
花浴泬聞言,目眥欲裂,怒視司馬承禎良久,忽然仰面大笑了一陣,又嬌笑道:“原來如此。難怪人家覺得小哥哥年紀輕輕,道行卻一點都不比那邊的老寡婦差呢。”
司馬承禎正待謙虛,話到嘴邊,忽覺不妥,心想:“我說自己道行不如謝真人,固然不假,也是尊重長輩,可這麼一來,豈不是隨那妖女一起,辱罵謝真人是老寡婦了么?”一時竟無話可說。
忽聞張玉腰怒道:“司馬師兄何必與她廢話,快快了結了她,我們還有事要辦!”
花浴泬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笑謂謝道韞:“謝真人是東晉生人,修鍊至今,已近三百年之久,算得上是老前輩了,總不至於依仗人多勢眾,欺負我一個小輩吧?”
謝道韞冷笑:“你倒是乖覺得緊。也罷,我就放你回去慢慢備戰便是,諒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張玉腰急忙大叫:“萬萬不可放她回去!玄德洞天的許逸冰師姐還在玄冥洞中,生死未卜呢。”
謝道韞問花浴泬:“你們把她怎樣了?”
花浴泬道:“她逃進岔路,柳沐瑤追她去了,現在如何,我也不知。”
謝道韞道:“你滾吧。回去若見柳沐瑤抓了她,就乘早給我把人放了,她若少了一根寒毛,來日戰場相見,休怪我辣手無情!”
花浴泬冷笑:“還請前輩賜還飛劍。”
謝道韞一指張果:“你先還他飛劍。”
花浴泬道:“前輩先還我飛劍,我自還他飛劍,一個小輩的下流飛劍於我何用?”
謝道韞冷哼一聲,甩手擲還飛劍於她。
花浴泬接住,詭笑斜睨,忽然左手一甩,祭出張果的飛劍,直取司馬承禎,旋即飛遁而去。
司馬承禎不慌不忙,左手袍袖一卷,便將飛劍收去,遞還給張果,右手袍袖一抖,先前被收去的飛箭便自行飛回張玉腰的箭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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