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長生不若長相守（六）
水無生一擊得手，抽回長劍，將劍身上的血液甩在地面積雪之上，滾燙般漬漬作響。
長劍將一拔出，沐夕冉向前傾倒，手上一松，無力的朝花映容懷中倒去。
花映容亦是吃了一驚，方才全神貫注與其交手，並未注意在其身後施展絕技偷襲而來的水無生，見到眼前持劍而立的水無生，忙撤回雙手，下意識得將沐夕冉擁入懷中，朝他厲聲喝道：
“水門主，這是何意？”
“邪魔外道，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諸位俠士既有顧慮，不願污了雙手，便由老夫來做這不恥之人！”水無生面無表情說道，方才，兩人比拼暗器，他知這沐夕冉身手了得，恐生變故，才想藉此機會，一舉將其刺殺於劍下。
身後褚人聽罷，唏噓不已，卻難以言喻，畢竟對手是那“殺生樓”之人，除魔衛道，又何需妄生顧慮，只是對方畢竟僅有兩人，又是年輕小輩，即使有何變故，自是萬萬不可能逃脫，這般以多打少，還是背後偷襲，確是有失風範。
長生門雖說在江湖中已不算一等一的門派，但水無生已有八十高齡，為人直爽豪邁，名聲極佳，身後諸人不是各大門派的肱骨之力，便是早已名鎮一方的大俠，卻免不得需尊聲前輩，見此情形，自難多說半句。
只有那無因師太，只辯眼前是非，不顧身後善惡，甚是不恥，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拂袖轉身離去。
顧清秋見師父負氣離去，慌忙跟上腳步，一同出了這院門……
花映容聽得此番回答，甚是惱怒，滿臉不快，不僅因這水無生插手兩人之戰，亦是擔心懷中這女子若就此一命嗚呼，那夢寐以求的寒玉手功法亦會隨她煙消雲散。
她慌忙點住沐夕冉胸前幾處大穴，又不停朝她體內輸送內力，妄圖保其性命，可就在這時，忽聞身後異動，回首卻見寒光已到面前，卻是反應迅速，短匕已從袖口滑入撐住沐夕冉的右臂手中，回手一檔，藉著長刀衝力，向後盪去。
花映容手臂一撤，沐夕冉摔在雪中，毫無聲息，柳無痕單膝跪地，右手將其攏入懷中，左手絕命護在身前，直直的盯着沐夕冉毫無血色的臉。
沐夕冉吃力的睜開雙眼，並未開口，只是強忍疼痛，虛弱的微微一笑，右手拂上柳無痕的臉頰……
柳無痕將絕命插入雪中，緊緊握住她那冰涼的手，心中翻騰，卻相視無言……
水無生那一劍透體而過，沐夕冉卻並未流出太多血，只因這招“碎星”從未在人身後施展，一劍穿心，皆是刺人左胸，早已成為習慣……
看着眼前心無旁騖的二人，水無生咬了咬牙，暗下決心，一不做，二不休，既已出手，定要取了二人性命，以絕後患，遂暴起身形，又是一劍！
柳無痕心繫沐夕冉安慰，對眼前這劍毫無反應，卻是沐夕冉早早發現，使出全身氣力，緊緊抱住柳無痕的脖子，擋在他的身前。
水無生卻是暗自苦笑，如此甚好，只需一劍，便徹底結束，良心的譴責已不容他再次對兩人揮劍。
豈料，那長劍正刺在沐夕冉后肩處，入體三分卻無法寸進，已是被她肩胛骨緊緊卡住，她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腳下一蹬，兩人在雪面向後滑行，卸去那長劍最後一絲力道。
一時間，狂風四起，飛雪遮天，烏雲滾滾，黑暗無邊……
柳無痕將懷中昏迷的沐夕冉輕輕平放在地面，雙眼猩紅如血，在這陰暗之中，散發冷冽殺意。
這等感覺，比起那上京城外採石場中，更加濃烈，比起那極北之途“桃源村”中，尚有些興奮。
絕命亦似感受到這殺意，隨風輕吟似悲鳴。
他，動了，快如閃電，眨眼間，便已到水無生面前，如鬼魅般，右臂為刀，直劈天靈。
水無生見那手臂凌厲如刀，心中一驚，已是慢了半分，來不及舉劍去擋，只得向後掠去，暫避鋒芒。
他將一落地，便朝前望去
紛紛飄雪中，長刀已在手，陰暗天空下，雙目似嗜血之獸，周身肅殺之氣，如羅剎轉世般，讓人不寒而慄。
思慮片刻，水無生心念一轉，舉劍攻上前去，柳無痕亦是踏雪迎上。
劍尖將要撞上那橫掃而來的長刀，突然回撤，亦是橫掃而去，刀劍相擊，兩人皆是後撤一步，柳無痕未做停留，右腳一點，直直追上水無生，凌空又是一刀劈下，水無生舉劍來擋，刀劍再次相擊，水無生又是後撤幾步，穩住身形，卻見柳無痕又到身前，又是一刀劈下……
幾次三番追擊之下，水無生已退出十數丈距離，氣息尚算平穩，臉色卻極為難看。
“好快的刀！”清徐一時未忍住，嘆道。
眾人皆是高手，自然不需他來說明，方才那少年看似當頭劈下一刀，實為連出三刀，三刀似化為一刀，毫不拖沓，出手之快，惹人驚嘆。
“此子刀法甚是精妙，不知師承何人？可惜內力太淺，又是那‘殺生樓’之人，縱使天分再高，刀法再妙，亦是武林禍害！”無常子說罷，縷了縷鬍子。
眾人聽罷，皆是暗暗點頭，這少年刀法雖是不錯，內力修為卻與水無生相差甚遠，雖說拳怕少壯，這少年憑着胸中怒火，發動連綿攻勢，看似稍佔上風，但強攻之下，毫無建樹，水無生亦不是那王自哉，拿下此人，只是時間問題。
柳無痕再次追擊而至，凌空又是一刀，水無生已是連接下數十刀，早就習以為常，橫劍去擋。
豈料，這一刀，並未劈下，生生停在半空，只見柳無痕手腕向下翻轉，改劈為撩，自下而上，擊在長劍下端，雖未脫手，卻是已被盪開身前。
柳無痕見水無生空門大開，左手先是一松，正過手腕，在空中接住絕命，直直劈下一刀。
絕命直落水無生右肩之上，“咔嚓”骨頭斷裂之聲響起，刀身卻未砍入體內，原來這空中變換姿勢，砍在肩上的竟是刀背。
水無生肩膀吃痛，手上一松，長劍已然落地，不等柳無痕再次出招，急忙腳下一點，迅速向後掠去，將一落地，捂住右肩，滿臉儘是吃驚之色。
柳無痕早已殺得眼紅，一經得手，怎能輕易放其離開，亦是追擊而來。
眼看那水無生就在眼前，已無還手之力，突然，斜刺里飛來三把柳葉飛刀，他急忙剎住身形，手中絕命橫掃而去，將飛刀掃落。
他站在原地，轉首向一旁望去，果不其然，出手的是那花映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