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長生不若長相守（八）
赤紅的血伴着赤紅的雪緩緩散落，董不歸雙目圓瞪，充滿恐懼、不甘，可為時已晚，向兩邊倒去……
“師傅！”
人群中一黃杉少女哭喊着沖了出來，一柄長槍已是握在手中。
“不好！此子已得那絕天命真傳！”水無生癱坐於地，咬牙說道。
眾人好不心驚，方才，那白衣少年被董不歸所擋，眾人並未看清他如何出手，但這一刀，讓有些人回想起那尊鮮紅的身影，回想起被支配般的恐懼……
“唰唰”聲中，人群中幾條身影，已是沖向前去。
八卦門長老神算周不易，青城派長老草上飛李玄微，沙河派困江龍張潛，三生閣護法笑面判官封一笑，碧玉教副教主顧天養，往生殿前任殿主觀無量，再加上清徐，無常子，徐勁松，慧塵，整整十人奔襲而去……
柳無痕奮力站起身來，仰頭沐浴在“血花”之中，沾膚即化，如此冰涼，如此滾燙，整張臉已是血跡斑斑，如地獄深處復生的惡魔一般……
黃杉少女第一個衝到身前，寒光一閃，只在一瞬之間，手中長槍由首至尾被劈成均勻的兩段，幸而提前察覺危險，提前一刻鬆開握住長槍的手，向後閃躲。這一躲，讓她踉蹌着向後跌去，突然，一隻手從背後穩穩將她撐住，她止住身形，望着已被刀鋒斬破的衣領，她心中一陣后怕，滿心不甘，又瞧見眾多前輩已上前迎戰，站在原地，怒目直視着那白衣少年。
除了那慧塵大師，心無雜念，直視前方，剩餘九人皆是掃視一圈，眉頭微皺，尚未開口，便同時暴起身形，朝柳無痕攻去。
此刻，在他們眼中，柳無痕並非那個武功平平的白衣少年，早已化身成為那血衣屠夫。
周不易運起內功，手中鐵羅盤旋轉出手，直取胸口，柳無痕橫刀一擋，甚感吃力，被擊得向後滑行一段，右手扶上刀背，奮力一撐，將羅盤擋飛，直直向回飛去，自己亦是噴出一口鮮血，尚未緩過勁來，李玄微的穿心腳已到胸前，他急忙抬起右臂護住心口，堪堪擋住，直覺渾身彷彿散掉一般，如斷了線的風箏向後落去。
尚在空中，只見張潛舞着手中狼牙棒，迎面砸下，柳無痕又是橫刀在前，雙手抵住，只聽“當”的一聲，整個身體向下飛去，被砸入地面，再次噴出一口鮮血，幸而積雪甚厚，卸去不少力道。
忽聞呼嘯之聲，顧天養的掌風已至，這一掌，霸道無比，柳無痕手中絕命朝地面一戳，向右側翻滾而去，“轟”的一聲，積雪碎石已是飛濺。
觀無量卻早已等在此處，雙手似鉤，死死扣住柳無痕腳踝，兀得發力，將他從地面舉到空中，封一笑的判官筆直刺咽喉，清徐、無常子一左一右，兩柄長劍分取兩肋，徐勁松自上而下，手中長劍直擊天靈蓋。
九人聯手，尚不用任何溝通，已是默契異常，層次分明，攻勢連綿，且不妨礙他人招式，一招之間，便定下死局。
眼看柳無痕就要斃命於此，眾人卻聞暗器之聲，只見五根長釘已分取五人要害之處，五人匆忙撤招抵擋，柳無痕堪堪逃過一劫，摔落在地，已是動彈不得。
“花映容，你這是何意？”清徐擋下長釘，後撤一步，大聲質問。
“你們這群老不休，竟聯手欺負一個身受重傷的晚輩，還招招欲取人性命，可知羞恥為何物？”花映容破口罵道。
她自是看不慣眾人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卻不會因此出手，寒玉手功法勢在必得，必要保得那女子性命，這少年與其關係絕非一般，若再將這少年救下，定能增加手中籌碼。
“除魔衛道，斬除禍根，何需在意身後非議！”徐勁松淡漠道。
“爾等招招要命，莫不是做了何等虧心之事，要殺人滅口！”花映容雖想保下其性命，卻自知難敵眾人之手，莫說眾人，隨便一人便已是極難對付，隨口編排一番，拖延時間，再尋解救之法。
可誰想到，眾人一聽，皆是面色鐵青，彷彿被人戳中心事一般。
“休聽她胡言，先將這小賊人解決了！”徐勁松說完，便欲舉劍刺殺柳無痕。
“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竟是方才負氣離去的無因師太。
“若你們一意孤行，休怪我將當日之事公之於眾！”
此話一出，動手幾人皆是臉色陰沉，若有所思，眼神交流一番，清徐開口道：
“既已將這兩個賊人拿下，無需妄增殺孽，水老門主，此番既是在你門內，煩請你先派人將二人關押起來，董副門主命喪其手，待通知百花門后，由百花門定奪，莫要走漏風聲。”
水無生雖一心想要將二人擊斃於此，可見到柳無痕眼下這般模樣，又回想起往事，於心不忍，甚是糾結，思慮再三，還是喊來門人，將倒地不起的二人關押起來，並附耳叮囑道：
“將這二人關押起來，無須為其治傷。”
以這二人傷勢來看，無人醫治，自是活不了太久，如此一來，並非親自動手，愧疚之意尚能消減一些。
瞧着被拖走的二人，水無生稍稍緩下心神，左手舉劍沖眾人大聲喊道：
“此番，諸位英豪齊聚我長生門，欲為天下人剷除‘殺生樓’，卻不想，董副門主出身未捷身先死，天妒英才！吾等定要承其遺志，徹底將這‘殺生樓’覆滅，以慰其在天之靈！以血為誓，不破無歸！”說罷，便將手中長劍朝天扔起，左手狠狠抓在劍刃之上。
眾人見狀，已將方才插曲拋諸腦後，眾志成城，紛紛放血立誓。
只有花映容、慧塵大師、無因師太，並未應和。
花映容為那寒玉手之功法，早已將此行目的忘卻，一心思索要如何從白衣女子手中得到功法，沉默中轉身離去。
慧塵大師方才一聽血衣屠夫之名，甚是激動，雖說慧真師兄乃是自願焚身而亡，卻與這血衣屠夫脫不了干係！無因師太一番言語，自是讓他瞧出些許端倪，或許，眾門派與那血衣屠夫之間，還有何種聯繫？無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默默離去……
無因師太最是落寞，彷彿回憶起何種事由，臉色蒼白，瞧見眾人模樣，又是甩袖，負氣離開。
…………
…………
昏暗的地牢中，幾個長生門門人隨手將柳、沐二人扔進一間牢房，鎖上重重鐵鏈，便轉身離去。
沐夕冉睜開雙眼，忙從腰間暗格處掏出一粒藥丸，放入柳無痕嘴中，再次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