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創業艱難

第三十八章 創業艱難

吃過午飯,老車書記親自掌舵,用大隊的機動船,把王世川送到了鮮花坪。

前些年有位從紅石灣走出去的老紅軍回鄉探親,慨嘆故鄉的閉塞。便自掏腰包置辦這條柴油機動力的木頭划子,作為鄉親們走出大山的代步工具。

如今也成了大隊最重要的集體財產,每天一趟往返於紅石灣和鮮花坪之間。

內山人前往山外求學、看病、趕集做交易,山外的郵差、下鄉幹部、山貨販子來紅石灣,從庫區的水路出入最是近便。

如果走陸路前往最近的縣道,翻山越嶺多走幾十里的山路不說,一不小心鑽錯了山旮旯,就跑到英山或者湖北的方向去了。

王世川幾次來紅石灣,乘坐的都是這種木頭划子。

回到油坊生產隊,和媳婦衛蘭好說歹說,才把所有的家底都抖索了出來。

總共不到四千塊錢,離萬元戶的目標,還有較大的距離。

“就這麼點家當了,你看着禍吧!一年到頭折騰這折騰那,你還讓不讓我們娘三過幾天安生日子啦!”

儘管是夫妻倆早就達成的統一意見,但這樣大把大把的對外使錢,還是令衛蘭心如刀割一般。

農村婦女的小心眼又出來了,對着丈夫不講理的撒潑了起來。

“嘿嘿,又想當萬元戶又不願下本錢,哪有這樣的好事!一千斤紅石灣新茶換你這四千塊錢,你這個娘們賺大發了!”

王世川小心翼翼的把鈔票放進了皮包,一邊調侃着媳婦。

其實這個莊稼漢自個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直打鼓,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長這麼大第一次鬧這麼大的動靜,萬一茶葉賣不動可就砸鍋了。

“話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帶不回這麼多新茶別講我跟你翻臉,這個家門你就別想進了!”

衛蘭紅着眼圈把丈夫和他的自行車推出了院子,一千斤紅石灣的新茶和四千元鈔票孰輕孰重,她還是能算得清的。

王世川不再和媳婦糾纏,去大哥家叫上侄子王家軍,叔侄倆一人一輛自行車就直奔縣城而去。

紅石灣那邊的事情亂麻一樣,他在家一刻功夫也不能耽擱了。

跑了縣城十幾家街道、個體的五金店、白鐵店,運氣不錯,盛裝茶葉的白鐵桶全都有現成的貨源。

王世川也不管是一百斤或五十斤的容量了,一口氣買下了十六七個,直到兩輛自行車的前梁後座都掛不下了才算結束。

“軍子吃快點!吃完我們還要趕路!”

在三里街的一家大排檔隨便要了兩碗炒飯,王世川狼吞虎咽就扒拉完了,一邊催促侄子道。

“二大(二叔的意思),這都四點了還要趕路啊?在城裏住一夜泡個澡,明早走也不耽誤!”

軍子還不到二十歲,正是貪玩的年紀,每次來到縣城就不想走了。

“幾百斤的新茶還在露天裏堆着,下一場雨就砸蛋了!你老爹這會肯定在叫喚,不能肉了!我們趕到鮮花坪過夜,明早雇船去內山!”

“想不想討老婆?我請了二十多個採茶妹子,都是水靈靈的姑娘家!你明天如果有相中的,我讓小車老師給你介紹!哈哈哈!”

和老闆結完賬,見軍子還是不太情願的坐在原地,王世川拍拍侄兒的肩膀鼓勵他道。

“二大!你說話可要算數!”

聽說有一大堆的採茶妹子,軍子來了精神,昂頭喝光碗裏的粗茶興沖沖的問他叔。

“肯定算數!內山的姑娘都想嫁到山外來,就怕你到時候挑花了眼!”

王世川已經跨上了自行車,到鮮花坪還要騎行六十多里的縣道山路,他索性給大侄子下足了誘餌。

“我不調撿!只要有妹子看上我,不要太多彩禮就成!”

軍子年輕人的衝勁終於上來了,歡笑着着騎到了王世川的前頭。後座用麻繩串聯捆綁的洋鐵茶桶,也如鄉村花鼓戲的打擊樂隊一般,叮叮噹噹的響了一路。

叔侄二人到達鮮花坪時天已經透黑了,這個山鄉小街背靠水庫,只有十幾戶人家和一個道班。

沒有旅社招待所,連個供行人住宿的車馬店都沒有。

在場院上納涼的山民很是熱心,把竹床借給了他們,還送來了枕頭和禦寒的被單。

好在剛進初夏,山裏的夜晚沒有多少蚊子,兩個人一路的顛簸早已筋疲力盡了。

所以也沒有了多少講究,倒上竹床裹着被單就鼾聲大作了起來,一夜無夢直到天明。

清早醒來,身上的被單已被露水打的透濕,王世川感到腦袋昏沉沉的,一陣陣疼痛,估計是夜間受涼了。

軍子還惦記着採茶的姑娘,希望能給她們留下一個好印象。特地從農家借來木梳胰子,就着路邊的山泉水裏裡外外清洗梳理了一遍。

“二大!看我怎麼樣?”

整理好衣衫,軍子喊二叔王世川給他做個整體評價。

“排場!”

王世川敲着刺痛的腦殼,啃着當做早飯的冷饃,給了很中肯的評價。

大軍子這個侄兒十四五歲就進山扛樹做副業了,彪悍幹練熱情厚道,又吃得下世間的萬般辛苦,哪家姑娘能夠嫁給他也算是撿到個寶了。

渡口的霧氣還沒有散去,狹長的機動船靜靜的停靠在岸邊。

今天的乘客不多,一位去內山各大隊送信送報紙的鄉村郵遞員,兩位回娘家的小媳婦,各背了一個周歲左右的小娃。

王世川叔侄先把十幾個茶葉桶送進船艙,再回頭扛來自行車,木船的吃水線也瞬間沉下去一大截。

“小師傅!你們這些茶葉桶太佔地方了,要算三個人的船費!加兩輛軲轆車你們倆大人,一共收五塊錢!你要是答應我就開船啦!”

船家已經和王世川相熟了,知道他去紅石灣,距離這鮮花坪碼頭有四十多里的水路。

“五塊就五塊吧!這趟路我以後經常走!劉師傅你收費可要便宜點!”

王世川急着趕路,直接答應了船家的要價。

“便宜不了啊兄弟!來回八十里的水路,如果只帶你們兩個人我這連柴油錢都不夠!”

船家拿着搖把弓下身子,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啟動這個燒柴油的拖拉機頭。

“噗通!噗通!轟隆隆!”

伴隨着一股柴油味的黑煙,機頭終於啟動了。

船家將鐵搖把放回原處,這個手扶拖拉機頭作為動力的木頭划子緩緩離開碼頭,沿着水庫的邊緣向著大山深處游弋而去。

水面上霧氣蕩漾,兩岸的青山如黛,木船彷彿一頭蒼老的神獸,跌跌撞撞的闖入了這無邊的仙境之中。

“你們那個茶場的?”

郵遞員大叔遞來捲煙,好奇的問王世川。

“哦!紅石灣茶廠!”

王世川受寵若驚的接過紙煙慌忙答道,郵遞員是國家幹部,也是他這個莊稼漢非常崇敬的一種職業。

“沒聽說紅石灣那邊有茶場啊?”

“紅石灣小學的校辦茶場,才開張!”

“你們去紅石灣小學?那太好了!麻煩把這些報紙和信件帶過去,交給那個王校長!”

郵遞員開心的從郵包里取出一摞報紙和書信,交給了王世川,又回頭呼喊船家。

“劉師傅!今天這趟不去紅石灣了,在丁沖大隊那邊把我放下來!”

“曉得了!”劉師傅高聲應答一聲就不再言語了,靜靜看着前方尋找那個叫做丁沖的地方。

王世川也脫去襯衫,小心翼翼的包好郵件,放進了茶葉桶里。

那時候人與人之間還充滿了信任,郵遞員大叔沒有問王世川姓名就把這些郵件託付給他了,也不怕這個陌生人中途截留了東西。

“兩位小兄弟!有勞啦!”

郵遞員挎着郵包上岸了,回頭對王世川叔侄開心的揮手道謝。

“同志的!放心吧!那個王校長是我老父親!保證安全帶到!”

王世川也學城裏人的稱呼,喊郵遞員大叔為同志。

“鐵打的!哈哈哈!太好了!小王啊!以後不要喊我“同志”啦!叫我肖叔!我和你老父親是同年人!”

聽說王世川是王校長的兒子,這位老郵遞員同志很是高興,站在岸上與他們遙遙招手,還不忘幽默了一下。

機動船越走越遠,一身藍布制服的郵遞員肖叔也慢慢消失在山野的叢林中了。

中午上岸,整個灣上到處飄蕩着綠茶的清香。

瓦匠師傅們正在搬運蓋房用的材料,原先那塊野花盛開的平坦草地,已經堆滿了紅褐色的大小卵石。一根根剛剛鋸下的毛竹和杉木杺條,也橫七豎八的堆在了四周。

“王老闆回來啦!”

遠遠看見王世川叔侄,工頭老曹放下扁擔熱情的打着招呼。

“回來了曹師傅!你們這料都備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動手蓋房了吧?”

王世川很是滿意施工的進度,掏出捲煙給周圍的師傅每人散了一根。

“自攢自的活還能不帶勁干?呵呵。王校長和我商量好了,除了屋瓦外所有材料我們自個準備,二十天工期,總共兩千塊錢!他還說這屋蓋得好暑期學校的校舍還讓我們干!”

曹師傅憨厚的笑道,湊着王世川的煙頭點着了捲煙。

王世川的心裏已經有底了,這樣安排兩頭合算。

曹師傅他們總共二十個工人,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人均賺上一百塊鈔票,在1980年的那個初夏,已經不是小數目了。

王世川只要把屋瓦備好,其他事也就不要操心了。

靠山吃山就是好啊!

要是放在山外的崗上,建這樣一座兩百平左右石牆瓦頂的房屋,所有的毛竹、木材、石材全部自己採辦,再加上人工費用,一萬塊錢也拿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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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流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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